四月懷夏,
天道變通。
我們在春日里的旅途,
即將結束行程。
我們迷戀過春日里嫣然綻放的花朵,
開始憧憬著夏天中雨過天晴的彩虹。
你說,
人間最美的便是這四月天,
有早天里放不開的云煙,
有一樹一樹的花開,
和夜夜的月圓。
可是四月一遍遍地告訴我,
這不過是你的謊言,
而謊言的盡頭,
便是我們的離別。
鑫垚肯回辦公室里繼續(xù)住著,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因為她的主動回歸,沒有讓大家的關系變得更加糟糕。
可是,自從鑫垚跟童玲吵架之后,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即便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兩個人也是在見面之后各自把臉扭到一邊,互不理睬。
這日,從廁所出來的鑫垚又與在飲水機前的童玲撞了個滿懷,童玲水杯里的水很均勻地撒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鑫垚站在那里不說話。
童玲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放下手里的杯子,轉身便推門離去了。
方辰看著童玲的背影說:“唉……現在又輪到她離家出走了嗎?”
衛(wèi)輝:“真搞不懂你們女孩子,有什么矛盾大大方方說出來,痛痛快快打一架也行啊,這倒好,都冷戰(zhàn)快一個月了,為什么會冷戰(zhàn)的原因都快忘了吧?”
靳萌萌:“夾雜你們中間,無論我跟誰多說一句話,都感覺自己是個罪人?!?p> 鑫垚:“那你們以后可以不跟我說話。”
方辰:“鑫垚,你講點道理行不行?不跟你說話,難道你幫我們報了手語班嗎?”
鑫垚:“想學我現在就給你報?!?p> 方辰:“你趕緊報吧!我去學!哦,對了,我想在外面買套房子,那些攢著的工資應該夠我付個首付了,你讓萌萌轉賬給我吧,實在不想跟你們繼續(xù)這樣別扭下去了……”
靳萌萌:“你走我也走啊,我去跟我媽一起住?!?p> 鑫垚愣愣地聽了,她突然意識到,因為自己任性說出的話,仿佛要搞出什么大事情,也似乎要變得不可收拾了。
或許早已習慣了窩在辦公室的小屋里,出了門的童玲突然發(fā)現自己似乎也沒什么地方可去。
她開著車到貓貓咖啡轉了一圈,童星不在,思來想去,便直接將車開到了于淼家的樓下。
于淼站在樓上,從窗戶探出頭來,說:“你上來呀……”
童玲抬頭說著:“你下來呀……”
“我懷著孕呢,不敢亂跑?!?p> “那我上去好了?!?p> 于淼遞了一杯熱茶給童玲,問:“你今天是休息日嗎?鑫垚怎么舍得給你放假了呀?”
“沒有,我跟鑫垚吵架了。”
“鑫垚會吵架嗎?就她那奶聲奶氣的調調,明顯不適合啊……”
“雖然她嗓門沒我大,但你知道她脾氣有多倔嗎?她跟我搞冷戰(zhàn),已經快一個月啦…”
“哦,那沒什么的……”
“沒什么的?你覺得這樣正常嗎?”
“還不到一個月呢……你急什么?”
“我都懷疑我自己是不是要得精神病了……”
“你還差得遠呢,她在我這的最高紀錄是三個月零十三天,短期的可以忽略不計,簡直就是家常便飯?!?p> “其實我知道的,吵來吵去也沒什么對錯,可就是莫名其妙地合不了好了……”
“我有辦法?!?p> “有屁……快說……”
“你把我這兩只狗帶回去,就說我沒法養(yǎng)了,讓鑫垚代養(yǎng)著。”
“就這樣嗎?”
“就這樣?!?p> “那我試試吧……”
童玲剛剛把車停在辦公室前,兩只狗剛剛踏上眼前的這片土地,鑫垚便從屋子里沖了出來。
她摸著兩只狗問:“為什么它們兩個會在這里?”
童玲不可思議地看著率先開口的鑫垚,說:“看來你們是舊相識啊……”
鑫垚指著月月說:“這個以前本來是我養(yǎng)的?!?p> “那你現在還養(yǎng)著吧。你的朋友懷孕了,暫時不能養(yǎng)了。”
“替她養(yǎng)養(yǎng)也是可以的,只不過那些相關配套設施一件也沒弄過來,像狗糧、狗鏈、狗窩、狗玩具等等……少一樣也不行……”
“那要不我再回去一趟唄?”
鑫垚“嘿嘿”一笑說:“你再去一趟吧……”
童玲在水果店里挑了最新鮮最貴的水果裝滿一籃,拎到了于淼的面前。
于淼笑著問:“成了嗎?”
“成是成了,只不過鑫垚剛從一個不正常的狀態(tài)里出來,現在又進入了另一個不正常的狀態(tài)里去了……你說,哪有人像她那樣喜歡狗的啊……”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我在鑫垚身邊也總算是長見識了……”
“她雖然性情有些不同于常人,但心底卻是極其善良的一個人,我還以為你們相處那么久,早就習慣了呢?!?p>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不然我們也不會彼此相安無事這么久啊……”
“這些狗糧還有食盆,你都帶走吧,狗鏈只有兩條,你也帶著,我家狗沒有玩具,它倆平日里都是互相玩著彼此的,要玩具的話就讓鑫垚給買吧?!?p> “那行,我回去了?!?p> 辦公室里,方辰,衛(wèi)輝和靳萌萌三個人趴在窗戶下,看著蹲在窗外的鑫垚.只見鑫垚蹲在兩只狗的面前,不知道跟它們兩個說了些什么,那兩只狗仿佛聽懂了一般,還時不時地“汪汪”兩聲以示應和。
方辰:“鑫垚是偷偷報了狗語學習班嗎?跟狗說話……她是怎么做到的?”
衛(wèi)輝:“沒有沒有,我覺得也有可能是那兩只狗偷偷地學習了人類語言,不然怎么能聽懂鑫垚的話呢?”
靳萌萌:“不過那兩只狗看起來真的還挺可愛的呢……”
童玲停車,鑫垚看著從車上卸下來的東西,問:“狗窩呢?那個木房子沒有帶來嗎?”
“帶不了,被于淼她爸釘在地里了,我們兩個卸不下來……”
“那行,等我以后自己去卸吧。你進去休息吧……這些東西我來收拾就可以了……”
童玲“哦哦”地答應著進了屋子,她對鑫垚突如其來的親近,還有點不適應……
童玲進屋之后,又跟其他人一起很不解地看著鑫垚一個人在外面搬搬抬抬,忙忙碌碌。
方辰:“你們說……鑫垚以后會不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了?”
衛(wèi)輝:“你操心什么?你都快要搬走了?!?p> 童玲:“是我錯過了什么嗎?”
靳萌萌:“你出去的時候,鑫垚讓我給方辰轉的賬,她就買了套二手房?!?p> 童玲:“為什么要搬走???這里不好嗎?”
方辰:“我不像你們一樣衣食無憂,跟你們在一起工作的日子里,有幸賺到了些錢,也想給自己一點安全感,這邊的房子不貴的,我還能夠承擔的起,再說了,我們誰也不能在這里呆一輩子,不是嗎……那天我跟鑫垚賭氣說不想看見她,是故意的,還沒跟她道歉呢……”
童玲:“你跟著鑫垚真是長本事了,別的沒學好,這自強自立倒是學得有模有樣?!?p> 衛(wèi)輝:“我看你的歉也不用道了,有了外面那兩只狗,她什么都忘記了……”
正說著呢,就看見外面的鑫垚在搬完東西之后急急忙忙地開車出去了。
童玲:“我們工作吧,估計她是去于淼家里卸狗窩了……”
鑫垚沒有到別的地方去,是葉子一個電話打的急,說是小石頭在學校里沒人陪了。
鑫垚趕到的時候,葉子正著急回去。
鑫垚問:“你干嘛去啊?”
“我回去給人看事呢,你幫我在這頂一會兒,我忙完就過來?!?p> “這亂七八糟的,我怎么知道該做什么呢?”
“他們就表演個節(jié)目,你就帶著她讓老師給化化妝就行?!?p> “不行不行……我弄不好……你改天再給那人看唄?”
“人家都找到我家去了,怎么能改天呢?還是功德要緊,我走了啊……”
葉子說完就那樣毫不留戀的走掉了,剩下鑫垚一個大孩子牽著小石頭一個小孩子。
鑫垚問小石頭:“你知道要怎么弄嗎?”
小石頭點點頭,說:“知道啊?!?p> 鑫垚牽著小石頭,說:“那好吧,咱倆進去吧?!?p> 在幼兒園小小的畢業(yè)匯演之前,后臺亂炸了天。
老師說讓跳舞的女孩子要統一發(fā)型和服裝,鑫垚把衣服已經給小石頭穿好,卻不會梳頭發(fā)。披頭散發(fā)的鑫垚帶著披頭散發(fā)的小石頭穿梭在人群中,試圖尋找別人的幫助。眼見著離上臺的時間越來越近,鑫垚還是不知道該向誰開口。
小石頭突然拉住鑫垚的手,說:“小姨小姨,你看,我媽媽來了?!?p> 順著小石頭指去的方向,鑫垚看見了帶著帽子出現的葉子。
“你怎么戴個帽子進來了,還嫌里面不夠悶嗎?”
“我頭發(fā)紫色,怕影響不好?!?p> “早讓你染回黑的了么?!?p> “先不說這個,現在什么情況?。俊?p> “哦,那一頭麻花辮,我實在不知道怎么編出來的,這里的家長我也不認得,找不著人幫忙,萬一找錯了人給你惹了麻煩可怎么辦?”
“你就是想太多,這個時候還管什么認識不認識?!?p> 葉子說完,直接帶著小石頭走到一個會編發(fā)的美女旁邊,笑著說:“哎呀,你編得真好,我就不會,幫我家孩子也給編一下吧?!?p> 說完又從包里取出一瓶包裝好看的果奶,遞給美女的小孩,說:“來拿著吧,草莓味的,孩子都喜歡喝這個?!?p> 那美女便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葉子對鑫垚說:“我在這等著,你直接到前面坐著去吧,來都來了,就看完演出再回去吧?!?p> 鑫垚坐在觀眾席中靜靜地等待著,從喧囂中突然抽身而出的她在安靜之中竟有一種心空的感受。她看著成群的小孩子和他們的爸爸媽媽,不禁又想到自己,斗轉星移里,她人生中的畢業(yè)典禮已經全部參加完畢,似乎不會再有下一個需要轟轟烈烈著告別的場合。她想起古文里的一句話,講人生在世,講草木一生,講來如風雨,講去似微塵,像極了自己。
葉子坐到了鑫垚身邊。
鑫垚問:“準備妥當了嗎?”
“好了。你又在這愣神兒想什么呢?讀那么多書,全用來發(fā)呆了?!?p>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這世間的事情本沒有什么尺寸可以度量,但是事情在發(fā)生的那一瞬間,會讓人突然醒悟,突然決定,突然成長,于是瞬間才被賦予了永恒的意義,成為紀念,成為儀式,就像眼前的這一場?!?p> “咳……你不要跟我說這個,我一個俗人,見了山只會說好高好高,見了水只會說好清好清,見了這樣的畢業(yè)典禮,也只想說一句,這孩子他媽的終于上完幼兒園了?!?p> 鑫垚“呵呵呵”笑著,說:“俗人也挺好,或許只有俗人才能看懂世間的那些俗事?!?p> “可不是么,換了你,未必能行?!?p> “祝你生意興隆?!?p> “同祝同祝……”
小石頭的典禮結束之后,鑫垚也沒有很著急地往回趕。一場小孩子的畢業(yè)離別,讓她想起了那些許久未見的人們。她將車悄悄的停在了小區(qū)的外面,坐在車里遠遠地看著自己家的那一幢,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
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敲打鑫垚的車窗。
鑫垚放下車窗的玻璃,是袁媛媛站在外面。
鑫垚打量著她的身形,問:“要進來坐嗎?”
袁媛媛笑著說:“還是你去我那里吧?!?p> 鑫垚接過袁媛媛遞過來的熱茶,問:“你找我有事嗎?”
“看你跟我說話這么客氣的樣子,我想我們一輩子也不會成為好朋友了?!?p>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p> “那我就按照你的習慣跟你說話好了?!?p> “要說什么?”
“要說童星。”
“他發(fā)生了什么?”
“他要出國了?!?p> “出國對于你們有錢的人來說,難道不是家常便飯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這么清楚地劃分你我他,果然薄情?!?p> “我不介意你的老公給我這樣的評價?!?p> “我本想成全好事一樁,看來也是無能為力了?!?p> 鑫垚會看旁人的臉色,也知道自己與袁媛媛在此時再無話可說,便在短暫的停留之后,主動起身,禮貌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