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漲了上來,漫過他的足尖。
我站在樓頂,看著在水中玩耍的他,沒有叫喊。
他在雨中玩的很開心,水花濺的四處都是,他渾身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
屋頂上的我,依舊撐著傘笑瞇瞇地看著他,如果他此時被淹死我也不會多說什么。
可惜,他還是被媽媽叫了進(jìn)去。
他有著跟我一樣的容貌,小巧的臉龐,白皙的皮膚,和矮矮的個子。
甚至連右眼下角的一顆痣也長的一模一樣。
他們家人在等,我也在等,都等著其中一個死去,但死的不會是他,而是我。
我是他的克隆人,從創(chuàng)造出來起,我就是為他而活著。
我只是為他準(zhǔn)備的一顆心臟。
“賈卯,下來?!?p> 媽媽扎起波浪卷的頭發(fā),穿著拖鞋,向我走來,“你怎么不看著點(diǎn)弟弟?”
她語氣冰冷,對我很不滿意。
從他們?nèi)〉妹治揖椭?,我只是一個假冒的人,我不會讓他們感到喜歡。
“我……我沒看到。”
我裝作膽小的樣子。
這也是他們厭惡我的原因之一,跟他們夫妻兩個強(qiáng)勢性格一點(diǎn)也不相同。
不過這樣也好,不會引起他們對我的警惕。
“下次跟在你弟弟身邊,不要讓他感冒了。”她眼中的厭惡我看的很清楚,可她還是不得不跟我說話。
“好?!?p> 我縮著脖子裝作害怕的樣子點(diǎn)點(diǎn)頭。
“你回房間去吧,中午罰你不能吃飯?!?p> 每次她的懲罰基本都是這個,他知道我的弱點(diǎn),知道克隆人的弱點(diǎn)。
只要腹中一空,我就會渾身疼痛,不僅是我,其他克隆人也是一樣,這也是他們整治克隆人的辦法。
至于他們是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自然是我的脖子后面有一個小芯片,這個芯片從我蘇醒起就植入在了我的脖后。
我回了房間,把自己鎖在這個狹小的區(qū)域。
這里原本是一個雜貨間,后來被改成了我的房間,不過里面還是堆積著各種貨物,除了我的床,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我的臟器又開始疼了起來,就像被人拿著小刀子一片一片地切割著。
“賈卯?”
推開我房門的是我那個便宜的弟弟,他從門后面探著腦袋看著我。
說是便宜弟弟,其實我的年紀(jì)比他還小呢,才被激活一年,但我的思維絕對要比他成熟的多。
估計又是我那個便宜媽媽給他拿的鑰匙,我的房間幾乎沒有什么隱私權(quán),誰想進(jìn)來都可以。
“你怎么了?”
他的聲音和我的聲音完全不同。
這也是我們除了芯片唯一不一樣的地方,他是糯糯的那種男童聲,而我是模仿他裝出來的。
我的心臟又鈍痛了起來,如同數(shù)千只螞蟻在啃咬著,我已經(jīng)顧不得他在旁邊。
我知道我的臉色慘白的嚇人,但也沒想到他會被嚇的大哭起來。
我聽見媽媽急匆匆的腳步聲,她又往這邊趕了,誰叫我嚇到了他,嚇到了他這個小寶貝。
我疼得在床上打滾了起來,撞掉了頂上放著的一只鍋,鍋?zhàn)禹樦业哪樤蚁聛怼?p> 我的臉頰流出了血,紅腫了半邊,她卻像看都沒看到一樣,抱著他的小寶貝離去。
血沾的我的床鋪上到處都是。
終于不疼了!
我安靜地躺在床鋪上,看著大開的房門,以及不知被誰順手扔在地上的兩個包子。
包子?
包子填滿了我的胃部,它終于不再向我發(fā)出警告。
我討厭他,討厭那個小家伙,更討厭把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
為什么我的命不是一條命,為什么我只是別人養(yǎng)的一個器官,他們?nèi)笔裁淳蛷奈疑砩贤谑裁础?p> 或許以后還有賈卯二代,三代,或者四代,真是可笑!
那小家伙又站在我門前了。
他是想我又挨一頓責(zé)罵嗎?
我真是越來越討厭他了。
“哥……哥……”
他歡快地叫著我,手腳并用地爬上那裝滿東西的貨架,似乎是想向我這邊爬來。
摔倒了最好!
我惡毒地想著。
或許還沒等手術(shù)時間排到,他就死了呢?
我的窗戶大開著。
他順著貨架爬到了我的床上,趴在我旁邊打開的窗戶上。
我扭頭看著他,只要我輕輕一推,他就會掉下去,而我也不用再承受這些折磨。
就算被銷毀,也有一人陪著我。
我坐起身來,看著他整個頭往窗底下看去,我的手像著了魔一樣靠近他的后背。
只要我輕輕一推,他就會掉下去!
他像是覺察到我的動作,在我剛想用力時,他突然又扭過頭,甜甜地叫著我:“哥……哥……”
我嚇得連忙收回手掌。
他們不喜歡我也是有道理的,我是一個惡毒的人,為了活著不惜代價去害他人。
窗戶的風(fēng)吹醒了我,我連忙關(guān)緊窗戶,把他抱出了房間。
我的臉頰還在疼著,好在血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著止住了,但我的臉還是比之前腫一倍,像是一個巨大的包子。
我不像他一樣,學(xué)不會哭。
就算再難過,也是這樣的表情,叫人厭惡。
夜晚,救護(hù)車的聲音響了許久。
樓底聲音從慌亂到逐漸消失,門口的救護(hù)車也離開了。
他們大概是因為著急,忘了帶我過去。
門還大開著,我可以現(xiàn)在就逃離這里,逃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靠著勞動養(yǎng)活自己。
不,那是不可能的。
我身上有芯片,無論我逃到何處都會被他們抓回來。
我穿著拖鞋走到浴室鏡子前看著我那腫的極大的臉龐,以及嚇人的傷口。
還真是可怕,就像一個猙獰的餓死鬼。
我穿著拖鞋,偷偷跑到了他所在的醫(yī)院,問著護(hù)士,找了他住院的房間號。
此刻的他緊閉著眼睛,不知是因為白天在雨中玩耍著了涼,還是因為我打算推他下去那一刻,他嚇到了。
他的手術(shù)提前了。
我聽見旁邊醫(yī)生的討論,還看見他們夫妻哭的傷心的樣子。
那對夫妻……他們這樣的表情我可從來沒見過。
真是令人愉快!
我得趕緊回去了,等他們想起來回來找時,我怕我不在會驚動那些人。
那些人更可怕!
他們把我們的意識一個個拉出,注入不同人的身體內(nèi),看著我們千奇百怪的活法。
我不敢想象,就算死,我也不想再回到那里。
或許他們也沒想到我還能記起。
屋頂?shù)娘L(fēng)很大,路上有一個人陪著我,我不會寂寞的。
不知道那對夫妻發(fā)現(xiàn)我的尸體時是何種臉色,一定很精彩。
可惜……
我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