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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族志之九骨

披風(fēng)

云氏族志之九骨 湯邪 3698 2019-05-29 16:27:07

  云涂終于吃了在這凡世的第一頓飯。在微弱的燭光下,簡單的小菜,笑意盈盈的臉龐,四人圍坐一桌其樂融融,竟有些一家人的感覺,云涂和祝列竟都心生了一絲幸福感。

  大哥大嫂性子豪爽,也不拘謹(jǐn),快言快語時而問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問題,比如問云涂是否出恭?

  云涂無語可答,只好假裝害羞的點(diǎn)點(diǎn)頭,要不然只進(jìn)不出可能大哥大嫂也會仔細(xì)的問問緣由。也不知當(dāng)時怎么會那么膽小把他倆認(rèn)作妖怪,看來,當(dāng)時的他倆是真的好嚇人。

  祝列讓醫(yī)者換過藥后臉色也好看了不少,清秀的臉龐白皙的皮膚,就是一副少年無邪的模樣,可是,怎么就成了卓鐲口中的兇手?而且他自己也向云涂承認(rèn)了。真是頭疼。

  云涂直勾勾的盯著祝列看,特別想問問祝列那水扈的心究竟為何要?。克c鞠聲又是什么關(guān)系,如果說出要拿鞠聲為水扈換骨,他又會如何?這么入神想著,也是忘了時辰。

  云涂嘴里咬著筷子,眉頭緊皺,面露疑惑一副垂涎美色的樣子還一直盯著祝列,祝列看見云涂如此的眼神看著他慢慢轉(zhuǎn)了身,躲閃著云涂的目光還紅了雙頰,好像一副嬌羞模樣。

  看這樣子的大哥大嫂又對兩人的關(guān)系起了懷疑,又好像是斟酌再三才開的口:“你們兩人不是姐弟嗎?”

  云涂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自己入神了些讓他們誤會了,急急答了聲:“不是。我們也才遇見不過一日。”

  大哥大嫂可能是也沒想到,那祝列在神像后躲了一天一看見云涂就出來了,竟只是認(rèn)識一日,好生不解也只是搖搖頭收拾碗筷去了。

  秋夜微寒,云涂和祝列又坐在院子里,兩人都抬頭望著無盡的黑夜,身上披著那件狐毛披風(fēng)。

  云涂把她想問的都問了個遍,嘴皮子不停的上下動著,可是,祝列也還是一副冷淡模樣,不時,還送給云涂一個淺淺的笑。

  對牛彈琴也不過如此了。

  可惜的是彈琴者不想笑,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想,冷笑都不想。

  今天,祝列沒有問起哥哥。當(dāng)然,他也說不出來。云涂一天不見,回來的時候心情好像不好,他懂得察顏觀色。

  所以,云涂把披風(fēng)讓給他一半的時候他不敢拒絕,云涂好像睡著把頭靠過來的時候,祝列動也不敢動。

  月明星稀,初秋微風(fēng),連樹枝都搖動不了,只有云涂的發(fā)梢會隨著輕微的飄動。院子里點(diǎn)綴似的撒著清冷,一點(diǎn)點(diǎn)的寒意都被那狐毛披風(fēng)阻隔在了外頭。

  云涂閉了眼睛,長吁了一口氣。

  短暫的又好像是漫長的時間略過,兩人好像都為這靜謐陶醉了??墒窃仆繀s猛地站了起來,大呼了一聲好笨。是啊,她笨,她剛才才想起來,她不是一般人。

  祝列又被這紅衣服的姑娘嚇了一跳,雙眼瞳孔瞪大,明顯被嚇的不輕。這姑娘,一驚一乍的。

  云涂把那停留在祝列肩膀上的披風(fēng)扯下,用力向空中甩去,手上幾個招式,口中念念有詞,然后在漆黑的夜空中輕輕飄著一張白白的狐毛披風(fēng)。

  云涂的手臂在空中來回比劃著,像是寫字又像是畫符,艷紅的長袖一揮,白色的披風(fēng)上多了幾個洋洋灑灑的大字“為何要她的心”。

  該是把一切都問清楚,如果,祝列這里問不清楚就得去問鞠聲,去問武君,云涂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任何決定,畢竟人命關(guān)天,畢竟她是云氏族人。

  祝列臉色變了變,從剛才溫暖的氛圍中抽離了出來,掛上一絲憂傷。慢慢舉起手,沒有動,望向正緊緊盯著他的云涂。

  云涂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天狐之心,清耳目,利言聲,增修為,長生不死”。祝列寫完之后,揮了揮衣袖。

  這應(yīng)該就是卓鐲所說的“流言”。

  武君曾說,他偏愛一些通靈的寶物。

  祝列不會說話也聽不見。

  究竟因何?鞠聲為了武君還是為了祝列?才會去不顧生死的去偷水扈的心?

  云涂掉進(jìn)了一個越來越深的網(wǎng),每走一步都能看見更多的光亮,每走一步都能感覺更緊的束縛。后面退不得,旁邊繞不得,她也因命逃避不得。

  祝列還在旁邊“奮筆疾書”,輕輕擰著眉頭,抿著雙唇,也是一襲白衣,安靜的,融進(jìn)了夜里。

  如果,祝列只是在作詩就好了。

  一彎清明月亮,一絲初秋夜風(fēng),一位紅衣女子,一首情倦小詩,豈不美哉?

  祝列又揮了揮衣袖,原來的墨字已經(jīng)散去,白色的披風(fēng)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好多。

  祝列歪頭看著云涂,表情的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變化都不肯放過,他認(rèn)為,云涂會不會去救他的哥哥,全靠自己,全靠他的這封“自白求情書”。

  “哥哥與我相依為命,心意相同,我即使不可言語,但哥哥是這世上唯一知我之人,我在想什么一眼就能明白。哥哥替我和姐姐在九尾面前抵了罪,其實(shí)這事與他并無關(guān)系,哥哥是我的命,無論怎樣,但求姑娘救救哥哥?!?p>  姐姐?哦,鞠聲。

  云涂看這祝列的字跡確實(shí)不怎么漂亮,字里行間雖有真情流露,卻不如血書來的震撼。

  可是白布黑字,一筆一劃,都是祝列的心。

  云涂又皺了皺眉頭,陷入沉思。

  身后的大哥大嫂默默的相互捂著彼此的嘴巴,瞪大眼睛,該是以為眼前看到的都是幻影。所以,不能吵,萬一夢被嚇醒了,美景沒有了,又到哪里去看?

  云涂的夢魘又何時才會醒?快了嗎?

  “一命抵一命,殺人償命”。云涂對著空中劃了劃,手臂一揚(yáng),祝列的字散了。

  “殺人的是我與姐姐,哥哥已經(jīng)為我們受了太多苦了”。祝列臉上的落寞盈滿了云涂的雙眼,云涂終于也不敢再看祝列一眼。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錯,云涂遇見了這些人才明白了什么是無能為力,什么是進(jìn)退兩難,凡世多些講不清楚,好人不好做。

  祝列不是兇手,一定不是,云涂知道。即使祝列說他才是,但是云涂卻十分篤定她的感覺。

  她不能再問如果“姐姐”出事了,他會怎么樣,她也不能問“姐姐”是不是為了他才去偷水扈的心,她只能救了“哥哥”,姑且報了他這救命之恩?!敖憬恪本炔坏茫簧岬米胯C生不如死,更不舍得卓鐲去死。

  有的人只幾面,有的人只想再幾面。

  云涂右手一揮收了狐毛披風(fēng),因?yàn)槟悄种皇恰罢涎鄯ā?,白色的披風(fēng)一往如新,松松的搭在云涂的手臂上,云涂輕輕淺淺的順了順這上等的狐毛,心里眼里憶著一個人,哦,不,一只九尾狐貍。

  大步流星,頭也不回,云涂,隱入了黑夜。紅衣女子累了,需要一個人靜靜。

  留下面面相覷的大哥大嫂,留下滿身悲涼的祝列。白衣男子伸出手,微張了張嘴,記起自己不能出聲,又閉了閉眼,閃出幾點(diǎn)星光,站立許久,無聲長嘆。

  后半夜起了風(fēng),好像要起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云涂沒有傘,只有狐毛披風(fēng)。在麓山山上,在上次武君與卓鐲交戰(zhàn)的那片地方,云涂等了一夜,終于在天好像亮了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翩翩走來的卓鐲。

  迎著晨霧,暈著衣裳,隱著面色,卓鐲沒有傘,只有和云涂一樣的狐毛披風(fēng)。

  云涂隱了身形,躲在樹后,沒有敢向前一步的意思。就知道他會來,所以又何必在狐貍洞等。

  卓鐲走著越過云涂,沒有停留,在更前的一片地方停下,取下披風(fēng),扔在一邊。

  然后,云涂就看見,卓鐲直直的跪了下去,地上雨水裹著沙土把卓鐲那樣好看那樣飄然的白衣裳弄臟了,就一會兒,卓鐲不似原來。

  風(fēng)停了,雨卻沒有。

  云涂眼里望著這一切,更不敢動了。

  她看不清楚卓鐲的表情,卓鐲也沒有說話。他是在求著武君,把鞠聲給他。

  可是,武君呢?另一個主人公在哪?沒有,不知所蹤。

  又過了許久,雨也停了。天晴了。

  卓鐲身上的衣服好像都干了,武君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云涂在樹后躲著,腳都站麻了,那卓鐲呢,跪著,膝蓋還好嗎?還有直覺嗎?還能站起來嗎?

  想著這些的云涂突然聞到了一絲酒氣,身后,不知不覺站著武君。微笑著,淺嘆著,今天的武君身上沒有斗篷。

  “真巧,云姑娘?!蔽渚谠仆慷呎f,云涂側(cè)身掩鼻,味道不好。

  “不巧,這是你家門口。”云涂淡淡開了口,看了一眼卓鐲沒有動靜。

  “那是誰?姑娘是否認(rèn)識?能否上前勸勸?這是我的地盤,跪在那,被人認(rèn)為我欺負(fù)人就不好了?!蔽渚櫫税櫭碱^,很認(rèn)真的開了口。

  “那是狐族族長卓鐲,就是來找你的。來向你討殺了他妻的鞠聲?!痹仆繘]什么好氣,卓鐲跪了那么久,武君卻一副風(fēng)塵仆仆從外面吃酒回來的樣子,真是可惡!

  “哦,那就能躲就躲,不見為好。你說他傻不傻都不知道我在不在就求我,我這敘敘老友還敘出虧欠來了,真是慚愧?!蔽渚焐险f著這些,面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為表達(dá)你的虧欠,請把鞠聲給我,小女子在這里替水扈替卓鐲多謝武君了。”云涂還就是不喜歡他這不可一世的樣子,知道不可能,也要過過癮。

  果然,武君短暫的沉默。

  “雲(yún)血珠,換骨術(shù),以命抵命天意求人不可逆轉(zhuǎn),為情生死殘血靈主一骨遺夢?!蔽渚従?fù)鲁鲈仆康拿鼣?shù)。吃酒時聽來的,說的就是云涂。

  這是天命,這是云涂的命訣。自云涂出生之日起,這雲(yún)血珠,這命訣就緊緊隨著云涂。丟不了。

  云涂臉色比原來還不好,沉了沉,等了等,沒有開口,問不出他是怎么知道的。

  “武君,你不是要我的心嗎?我把心給你,把鞠聲給我!”卓鐲姑且站起來,“把鞠聲給我,我的心,我的所有,都給你,或者你讓我?guī)湍愀墒裁炊伎梢裕渚?,武君,你出來,把鞠聲給我!”卓鐲聲嘶力竭,不顧形象喊著。

  仙人呢?云涂眼里的狐仙呢?這么狼狽,這么慘烈,這還是卓鐲?

  “命是最重要的,這后悔是不是晚了點(diǎn),以前不知珍惜眼前人,現(xiàn)在也不知是在演給誰看,我么?還是你?好可笑?!蔽渚质沁@副旁觀者看戲的表情。

  云涂氣極,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那邊的卓鐲不知什么時候手里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寶珠花紋,女子佩樣。

  云涂心里有個沖動就要出去阻止了,雖然卓鐲其實(shí)什么都沒有干。但在云涂還沒行動的時候,武君卻先在卓鐲面前露了臉。

  也不知武君在卓鐲耳邊說了些什么,卓鐲收了匕首,變了臉色,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頭望向云涂的這邊,笑了笑,云涂恍然,也癡癡的笑了笑。

  天很晴了??梢路K了,也還沒有干透,她那廣袖云羅紅紗裙也失了原來的顏色,不復(fù)從前的光彩鮮亮,可是云涂卻覺得傻笑的自己也在發(fā)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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