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再次來到這黑色的大門前時,手中多了一個紙包,她扶著腰半彎著身體氣喘吁吁。
“姜汀,姜?。 ?p> 程渺沒有得到姜汀的回應,不過沒過多久,她看見易桁走過來了,他開了門,程渺小心翼翼的踏進去。
“你朋友走了,她走之前問我你去了哪里,你去哪里了?”
程渺下意識的將手中小紙包藏到身后,藏完之后才恍惚想起,易桁根本就看不見,她這個動作毫無意義。
“呃,你家有醫(yī)藥箱嗎?”
“你受傷了嗎?”
“沒有?!笔悄闶軅?,你看不見,你肯定不知道你腳上的紗布又被血浸透了。
“那是怎么了?”
編好謊言的程渺再次開口,話語無比流暢:“我,我去中藥鋪要了能敷在傷口上的藥,天氣熱,傷口很容易化膿,感染了就不好了?!?p> “程渺?!?p> “怎……怎么了?我……我是……我……你腳上的紗布已經(jīng)被血水浸透了,可以嗎?我?guī)吞幚韨诎桑蝗缓蠊車乐氐?。?p> “你不嫌棄我這個瞎子嗎?我可是個被家人拋棄的瞎子,沒人愿意靠近我。”
哪怕瞎子這兩個字從易桁的口中說出來,程渺還是覺得刺耳。
“你不是瞎子,你只是暫時失明了對不對?你眼睛這么好看,總有一天你會再次看見這個世界的,你要相信!反正我相信。”似乎她面易桁時,沒有起初那么緊張了,可能是因為他看不見吧。
而她有了一個家有一間藥鋪的身份,而不是卑微的女孩。
“我眼睛好看嗎?”易桁問道。
程渺重重的點頭,而后說道:“嗯,我最近學了一個詞,我覺得用來形容你的眼睛很合適。”
“什么?”
“燦若星辰,等你看見了,我?guī)闳タ次覀冞@片最好看的星空好不好?”
易桁松開了導盲犬小明的牽引帶,微風吹過,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微微拂動。
“我能摸摸你的眼睛嗎?”他緩緩的說道。
程渺上前一步,試探著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易桁的手腕,狂跳的心臟仿若要掙破血肉的束縛。
“眼睛在這里?!?p> 骨節(jié)分明的蒼白的手指緩緩的從程渺的雙眼上拂過,她睜著眼睛,盯著他的眼睛,她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她所面對的只有黑暗,她會有多崩潰。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頓時程渺如同扔開燙手山芋一般,松開了易桁的手腕,她后退一步,撿起地上的紙包。
講話有些結巴:“我……我可……可以給你上藥上藥嗎?你腳上的血已……已經(jīng)浸透紗布了?!?p> 他腳上的傷,昨天上午易暫帶他去看過了,他看不見,自是不知腳傷是什么情況。
“我好像不大清楚醫(yī)藥箱在什么地方?!贬t(yī)藥箱的位置昨天被姑姑動過了。
“那我可以進去找嗎?我需要紗布?!?p> “嗯?!?p> 程渺走了兩步,又立馬跑回來,站在易桁的身邊,將手中的紙袋交給了易桁:“你去那邊房子的沙發(fā)上躺著,我很快過來,何叔叔說你的傷口盡量不要站著?!?p> “好?!?p> 這是程渺第一次走進這記憶中一直被傳為鬼屋的別墅,一直以來,這個地方在島上居民的口中都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對了。
可程渺如今站在這房子里,腦子里能想到的形容詞就一個,豪華!
她沒有心思去打量,她的目的是醫(yī)藥箱,于是她直接往那組沙發(fā)處走過去,一眼就看見了放在矮桌上的醫(yī)藥箱,程渺松了口氣,還好沒費什么時間。
程渺到院子里時發(fā)現(xiàn)易桁還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沒有挪動過,他的狗呢?
他根本就看不見,沒有狗行動起來怕是很難吧。
“程渺?!?p> “嗯!我找到醫(yī)藥箱了,小明呢?”
易桁手摸索了一番,摸到了一陣柱子,他抓住那根柱子一點一點的往里面走。
“它去給我買東西了?!?p> 程渺想起之前面包店門口遇見小明時的場景,她不禁好奇:“你……是不是都不做飯吃?”
正在摸索著前進的人停了下來,轉身,面對著一個方向開口:“我不會做飯,而且很不安全?!?p> “那……那你就整天吃面包嗎?”
“嗯?!闭f完,易桁轉過去,摸著柱子繼續(xù)前行。
反倒是程渺呆在了原地,她越發(fā)的同情起易桁來了,他每天都吃面包嗎?就算再好吃,那也會膩的,就像她喜歡吃泡面,她試著連續(xù)吃了一個星期,后來媽媽和爸爸回來了,她感覺一盤簡單的炒青菜都比泡面好吃多了,關鍵是營養(yǎng)嚴重失調。
易桁來這里也不是一周兩周了,他一直都這么過得嗎?程渺想起易桁說他被他家人拋棄時那絕望的表情了。
原來他不是開玩笑,他確實是被家人拋棄了。
程渺只幾步就跟上了易桁的腳步,站在她身邊是,舉著一雙手卻無處安放,面前的易桁正扶著柱子和圍欄在小心翼翼的龜速前進中。
“我,我能扶你?!?p> 易桁拒絕了:“不用,如果連行走的能力都喪失的話,我就真的不用活下去了?!?p> “你別說這樣的話?!?p> “嗯?!币阻爝€是一個人摸索著前進,離沙發(fā)很近了。
程渺打開了那紙包,里面是一個袋子,裝著她在藥鋪買的已經(jīng)搗好的墨綠色草藥,她以前很不喜歡草藥的味道,后來天天給爸爸熬藥,她的嗅覺或許是麻木了吧。
易桁進這小房子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捉妖,程渺看見時,易桁正痛苦的按著腰側,她剛站起來,易桁就講話了:“不用過來,我沒事,我能走?!?p> 程渺便沒動,她在耐心的等著,等著易桁過來,等著他坐在沙發(fā)上。
她一圈一圈解開纏繞在易桁腳上的紗布,透著一股血腥味道和藥的苦澀味道,越來越重。
隨著附著在易桁腳上的紗布越來越少,程渺的動作也越發(fā)的小心起來,她看見易桁的手握成了拳頭,紗布都粘在傷口上了,揭下來怎么會不痛。
“都已經(jīng)化膿了,要不你跟我去診所吧,小明不在不要緊,我可以扶你去?!?p> 易桁的拳頭舒展開來,面部表情明顯輕松了許多,他說:“不用,我相信你們家的草藥,來吧。”
“……”可是她還是不放心,她怕自己的敘述跟易桁的情況有誤,萬一要不對癥就完了。
“你爸爸是中醫(yī)嗎?”
“我……爸爸不是,何叔叔是?!焙问迨宀攀撬庝伒睦习?。
她爸爸不過一個不知死活的賭徒罷了。
隨著最后一層紗布被揭下來,易桁腳上那傷口終于呈現(xiàn)在程渺的眼前,不是一個傷口,而是好多個,各種走向的,慘不忍睹。
程渺緊皺眉頭,雙手微微發(fā)抖:“你……這是怎么傷的,傷口好多。”
“打碎了一個花瓶,被碎片傷了?!?p> “我要給你洗一下傷口,會很痛?!?p> 程渺只是想想都覺得痛,這么多的傷口,還只是一只腳而已,他雙腳都受傷了。
易桁的家人真絕情,怎么忍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