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風光名山大川比我還重要?”梁值捏著手里的茶杯,幾乎就要將它捏碎。
寧初潰不成聲,“為什么我一定要選一樣,我只想走一次,就一次?!?p> 你要自由,我想要你。
年少無知時的朦朧情愫,到了如今的堅信不移,梁值忽然發(fā)現(xiàn),寧初是他永遠抓不住的空空如也。
良久,寧初慢慢的站起來,“我累了,要休息了?!?p> “等等,”梁值急切的抓住了寧初的手臂,牢牢的將寧初禁錮在懷里。寧初嚇到了,下意識的掙扎。
“放開我,梁值!”寧初幾乎要哭出來了。
“我不放,”梁值緊緊的抱著他,“我們說過的,寧初,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能離開我。”他的寧初,身子是那樣單薄,梁值觸碰到他的,幾乎沒有肉。
從梁值的臉上得到答案,寧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好聚好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只要深深的愛過,哪里能舍得?天之大,地無涯,梁值終究是不肯放過的。
寧初哭著倒在沙發(fā)上,閉上眼,不想讓梁值看到。一顆心被捅得千瘡百孔,痛意綿密而不斷的生出。也許自己早該想到的,仍是止不住的難過。
安靜的室內,只有心跳在顫動。
低矮的牽?;菟懒?,白露寂寂。一大片原野上,暗黃的草葉被寒風肆無忌憚的凌虐。
梁值開了車里的空調,他覺得寧初會冷。也許寧初會怪他一意孤行的帶自己回來,但他不后悔。
回來之后,梁值只是派人看著寧初,沒有再過來。水燒開了幾回,寧初無心理會,只是捧著書讀起來?!盎仡^皆幻景,對面知是誰?!睂懙谜婧茫瑢幊醺袊@詩人的才情,感著感著,眼睛盈起一汪水。反正,他原本也什么也沒有,孤身一人,只是抓住了齊斯年,誤以為那是永遠的光明,才勉強逐著光亮前行。他只是還有梁值,只有一個在新年夜里不顧一切奔向遠方找到他的人。寧初覺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疲倦涌了上來。
真的好想回去啊,那年,他成績不上不下,數(shù)學特別差。
“梁值,”寧初輕輕的搖著梁值的肩膀,“借我數(shù)學作業(yè)看一下唄!”
梁值戴著眼鏡,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寧初的手扒下來,卻沒有放開。寧初和梁值打鬧慣了,并不放在心上。
“語文那么好,怎么一遇上數(shù)學就不行了?!?p> “我也不想,我懷疑有人施了咒,我一看見數(shù)學題就解不出來。梁值,好不好?”寧初晃著梁值的手,眉眼中盡是期待。
“怕你了,給你吧!”梁值抽出數(shù)學作業(yè)。寧初高高興興的拿去抄了,梁值下意識的揚起唇角。
高考結束,寧初鼓起勇氣查了成績,可以上一所二本大學。齊斯年早已被重點大學錄取,梁值的家人聯(lián)系了英國的名牌大學,只有他留在這里,選了不喜歡的專業(yè),一讀,就是四年。
寧初忽然從床上驚醒,跑去書房,翻出從前的照片。原來,竟然是這樣。寧初坐在冰涼潔白的地板上,忽的,寧初放聲大哭起來,直到手腳發(fā)麻也沒有停止。在這個世上,齊斯年是寧初的執(zhí)念,寧初是梁值的執(zhí)念,一個難以放下的魔障。
怎么還會有這么傻的人呢?看著喜歡的人愛著齊斯年十幾年,默默在身后拾起破碎的心,義無反顧。
自己回來了,可是,回來又能改變什么,梁值他,他就要結婚了。
顧子喻來找寧初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寧初身后的黑衣保鏢。
顧子喻不客氣的坐下來,“怎么幾天不見,你就多了個保鏢?!?p> 寧初笑了,“你可以把他當透明人?!?p> 顧子喻喝了一口茶,“你最近不練車了?”
“不練了,太累了?!睂幊鹾茔紤械恼f,膚色白皙勝雪,眉目分明,顧子喻不禁看得呆了。
寧初好看的一雙手弄著茶杯,“等開春的時候,漫山遍野的桐花全都開了,地上也鋪著一層花瓣,好看極了?!?p> 顧子喻不假思索的說:“那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看桐花?!币谎砸徽Z中,盡是寵溺。
寧初點頭,算是答應。
寧初沒有別的朋友,也沒有戀人。一人獨處慣了,并不懂交際。顧子喻看出來后,變著花樣讓寧初多與他說話。”
寧初藏了心事,回答起來支支吾吾,但與從前的疏離相比現(xiàn)在已經好了許多。
細細密密的溫柔,總是最打動人的,寧初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明白過來。梁值,是那個一臉恨鐵不成鋼還怕寧初受責罵而把作業(yè)借給他的人,在寧初生日的時候,送給他小蛋糕和禮物。
梁值是夜里來的,那時寧初已經睡了。寧初一開燈,只見梁值比從前憔悴了,雙眼布滿了紅血絲。
“你來了,”寧初的臉上出現(xiàn)一抹苦澀。
“嗯!”梁值回了一聲,慢慢的脫下外套,踏步而來。這些日子,梁值想理清一切,不來見寧初。聽說寧初和顧子喻談笑風生,便來看看。
兩兩相望,何言相訴?
在步步算計、唯恐自己吃虧的時代,能有一個人不計一切的愛著自己,再慢熱的人都會覺得辜負了對方。
寧初一步步的走向梁值,走向注定無望的未來。
公園里,落葉隨風飛,生銹的鐵門孤獨的駐守這片園地,偶爾能聽到麻雀的叫聲。
寧初坐在秋千上,搖搖晃晃中,往事不斷的浮現(xiàn)在眼前,而今又只剩下他一個人。梁值給了他一個短暫的夢,往后余生,他都要在那些繾綣溫柔的回憶中度過。
或者說那年他們不應遇見,何至于如今只剩難堪。
顧子喻發(fā)短信來,“我的外套落在你家里,你在嗎?我現(xiàn)在去取衣服?!?p> 想了一會兒,寧初回了一句,“我不在家,鑰匙在門口的柜子縫里?!?p> 沒有太陽的日子,身子怎么也暖起來。蕩了許久的秋千,手指都凍僵了。
那天梁值走的時候,寧初躺在床上假裝睡著。寧初聽到梁值輕輕穿上白襯衣和外套的聲音,梁值是怕吵醒他。只要梁值在身邊,寧初就會覺得安心。寧初很想看看他的背影,還是強抑了下來。
“寧初,我走了!”梁值撫著寧初的頭發(fā),溫柔的告別,接著是門掩上的聲音。梁值,終于走了。寧初翻了個身,用被子裹著自己,一邊哭一邊擦眼淚。
“梁值,我很喜歡你…”
“說一輩子不會離開我的是你,護著我的是你…”
“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