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最好的靶子和美味
天上的鳥兒實在是太不好打了，它們警覺、敏感，它們小心翼翼地生存著，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就會騰入云宵，令我們鞭長莫及。沮喪之余，我們放棄了練習(xí)暗器，轉(zhuǎn)去西灣邊上挖泥鰍。
灣水退去后，露出一截松軟而腥臭烏黑的淤泥，泥鰍最喜歡生活在這種淤泥里，它們在黑泥里建筑巢穴，在里面生兒育女，溫暖而舒適，簡直是天堂。它們雖在淤泥中，卻并非無跡可尋，在它們巢穴的上方，通常有一只突出泥面上的小眼兒，供它們呼吸。
我哥首先發(fā)現(xiàn)了這種特性，于是帶我和張?zhí)旖蛉ネ谀圉q。我們光著腳丫，踩在烏黑滑膩的淤泥里，并排向前走，不放過任何一個氣孔。哥哥是挖泥鰍的好手，他順著小氣孔使勁鏟下手去，向上一挖，個兒小的泥鰍往往就在他手心的淤泥里鉆來鉆去，它們渾身布滿粘液，順滑無比，很難捕捉，但哥哥有辦法，他并不用力捏住泥鰍，而是小心地甩掉淤泥，只留下泥鰍，將手掌捧起來形成一個碗狀容器，這樣再滑的泥鰍也無法逃脫了。然后再將它們放入圓口的罐頭瓶內(nèi)。
張?zhí)旖蛴峙钟直?，給他介紹多次他也學(xué)不會，只好全力來挖，挖到泥鰍后吱一聲，我或我哥便跑過來幫他捕捉。我們樂此不疲，收獲頗豐，不知不覺已捉滿了一罐頭瓶。
“算了，”我哥說，“不捉了，瓶子里都滿了?！?p> 于是我們上岸，洗好腳穿好鞋，擎著瓶子在大街游逛，邊走邊看那些泥鰍在瓶子里活躍地游動著。走著走著，我哥突然站住了，他說：“我想到一個好法子！”
“什么法子？”張?zhí)旖騿?，“干什么？?p> “我們有靶子了！”我哥說。不容我們聽完，他就神神秘秘地拉著我們在墻角處找了一些被人丟棄的麻繩，他從瓶子里了出一只泥鰍，然后捏緊它，用麻繩在它中間系了一個扣，然后提在手里，那只泥鰍在半空中蜿蜒游動著。
“看，”我哥說，“像這樣吊在樹枝上，算不算是一個好靶子？”
聽到這里，我和張?zhí)旖驎囊恍Α：敛贿t疑，我們每人取出一只各系好麻繩，將它們掛在西灣岸上的一棵柳樹上。懸掛著的泥鰍在掙扎著，但無濟于事，它們就像停在樹上不會逃走的鳥兒，成了我們最好的靶子。
我們紛紛取出各種飛鏢，向?qū)儆谧约旱陌凶訑S去，練習(xí)了好長時間，直到將那只可憐的泥鰍扎得千瘡百孔。后來終于腰酸臂疼玩夠了。
張?zhí)旖蛲话l(fā)奇想，他找了一根細(xì)而筆直的樹枝，然后從瓶子里摸出一條大泥鰍，他握緊泥鰍，使他頭部朝下，在它的頸部使勁一捏，泥鰍吃痛，張大了嘴巴，張?zhí)旖虺驕?zhǔn)機會，將泥鰍張著的嘴巴向豎直的樹枝使勁向下一插，只聽“哧”一聲響，泥鰍被筆直地穿在了樹枝上。
“張?zhí)旖?，”我喊道，“你干嘛！?p> “這難道不好玩？”
“這太殘忍了，”我說，“它是個泥鰍，是個活物，不是根黃瓜！”
“只是條泥鰍而已，”張?zhí)旖蛘f，“帶火了嗎？咱們找個地方烤著吃?！?p> 我看著那只可憐的泥鰍，直挺挺地被穿在樹枝上，已經(jīng)停止了掙扎，突然感到一陣惡心，仿佛自己也張著大口被穿在一根木棍上，那條木棍從我口中直貫胸腔，從胯下伸出去，我能感覺到那根木棍的存在。但這時我哥已經(jīng)從口袋里魔術(shù)般地掏出一盒火柴來。
“我有火柴?！彼靡獾卣f。然后他們兩個一招手，向西灣邊上的一個草垛邊走去?；仡^見我呆立不動，我哥對我說：“快走吧，烤泥鰍可好吃了，我吃過一次。”張?zhí)旖蛞不剡^頭來說：“膽小鬼！”我禁不住美食的誘惑，也經(jīng)不住張?zhí)旖虻某靶?，于是跟他們走去?p> 在草垛邊上，我哥抱了一捆柴火，確切說偷拿了一捆柴火、軟草及更多的樹枝，我們?nèi)齻€通過西灣之間凸起的那條小路，穿過西灣，到達對岸。在那里，我們找了一個土坡，在土坡下挖了一個洞，塞入一些干草，上面放上柴火，我哥劃燃火柴，火苗騰一下著起來了。我哥指揮我們，將所有的泥鰍都穿在樹枝上，每人幾只在火上燒烤那些它們。
柴火噼啪作響，在火焰上方晃動的泥鰍在死去之前吱吱響著，不知是泥鰍的慘叫還是因為皮膚的收縮。這聲音對我是一種煎熬，我突然想到倘若有比我們?nèi)祟惛呒壐邚妷训膭游?，是否也會毫不留情地捕捉我們，然后穿起我們放在火上炙烤。想到這里，我一陣心悸。
不管怎么說，我始終未停止轉(zhuǎn)動那些泥鰍，讓它們均勻受熱。泥鰍慢慢收縮著，香氣開始溢出來，彌漫在周圍。
“怎么樣？”張?zhí)旖蚱炔患按匮手谒畣栁腋?，“差不多了吧，哥哥。?p> “就你饞！”我哥批評他道，“等不得一霎么！要是烤個半生不熟的，吃死你這個胖豬?！睆?zhí)旖驔]有反駁，嘿嘿地傻笑著。
又過了一會兒，我哥感覺到差不多了，放下其他的，手中只留一根，手指觸上去試了試，“燙手！”他說。然后，他嘟起嘴巴，呼呼向泥鰍吹去，當(dāng)熱量散發(fā)差不多了，才用手指捏起泥鰍，快速撕下一角來放入口中品嘗著。
“嗯，很香?！彼f，“可以吃了。”
仿佛聽到號令一般，我和張?zhí)旖蛄⒖虒W(xué)著我哥的樣子扔下其他泥鰍，只留一支在手中，呼呼吹氣，然后大快朵頤起來。眨眼的功夫，三四只烤好的泥鰍順入我們的肚子。
“好吃?！睆?zhí)旖蜻叧赃厡ξ艺f，“我說吧，烤泥鰍是美味，你還不信?！?p> “快吃吧，”我假裝生氣說，“吃著泥鰍也堵不上你的嘴！”他又嘿嘿笑了。
我們很少吃肉，況且張?zhí)旖蚴谴笪竿?，這些根本不夠吃，但我們只剩最后一根了，再也舍不得吃了，到中午了，不一會兒父母就要喊我們回家吃飯，于是提著那只美味晃晃悠悠向家走去，邊走邊放在鼻端，吸著泥鰍散發(fā)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