擄走凌璽的雪魂軍團,是雪異族庭王赫連泓親自為王族培養(yǎng)的隱秘世軍,因為軍團中的每個人都有一項甚至多項異化之能,曾經在各界掀起過腥風血雨,為雪異族創(chuàng)造過短暫的榮耀。
可就在幾百年前,赫連泓突然閉關困守于天柱峰,生死不明,雪魂軍團的歸屬權就傳到了三王之一的烈王赫連曜的手中,但雪魂軍團與赫連泓的魂契并沒有解除,以至于雪魂軍團的某些突發(fā)行為并不能為赫連曜及時掌控。
就好比這次,奪得華陰神珠是赫連曜密謀已久的事,而擄走凌璽卻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只是雪魂軍團自生的突發(fā)行為,軍團首領珃羽感應到了魂契的指示,便借勢而為劫走了蒼衍剛救下的人。
雪異族的涂淵間,此時正是盛夏,繁花似錦,綠草茵茵,溪澗清冽,即便花葉上掛著冰晶,卻是一年中最溫暖的時節(jié),可對于初入涂淵間的凌璽而言,她能恢復意識竟然是因為被凍醒的,睜開眼,只看到自己被某個人背在身上,周圍布滿結界,寒意一陣陣襲來,凍得她直打哆嗦。
雪魂軍團剛抵達烈王殿,就看到烈王的獨子赫連漄站在殿外,好似在特意等他們歸來。
“擅自帶外界的人回涂淵間,珃羽,你真是越發(fā)大膽了?!?p> 赫連漄走到雪魂軍團首領跟前,認真看了一眼趴在他后背上的人。
“稟告小彌王,由魂契而發(fā)的指示,臣不敢怠慢,這個人與庭王有莫大關系,臣必須帶回來?!?p> 珃羽冷冷地說到。
“與叔父有關系?她是何人?”
赫連漄突然對凌璽產生了興趣,撥開遮住眼睛的頭發(fā),想看清楚這個人的臉,本被凍醒的凌璽趕緊閉上剛剛睜開一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任由他瞧了又瞧。
“人間的一位公主,也是華音神珠命定的護珠神手,臣從三族圣王蒼衍手中搶過來的人,小彌王若是有雅興,可以隨臣一起上天柱峰,請庭王探一探這位女子有何特殊。”
珃羽始終沒有任何表情地說著話。
“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天柱峰是涂淵間的禁地,叔父困在那里至今都幾百年了,或許早已身死,你執(zhí)著于魂契的指引,偏要擅自行動,將雪異族的安危置于何地了?你若不幸枉死,雪魂軍團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赫連漄最看不慣珃羽臉上一天到晚只會掛著冷傲到極致的表情,甚至還想著把他一同拉下水,想到這,無名火更是冒上心頭。
“臣若是能夠葬身于天柱峰,也不枉此生,小彌王惜命,自有王權需要繼承的緊要性,上天柱峰找尋庭王本是雪魂軍團的職責所在,臣不該勉強小彌王一同前往,今日臣還要復命,若沒有其它要緊事,臣就去面見烈王了?!?p> 珃羽想進大殿復命,不想再與赫連漄說下去,這個從小就與他作對的小彌王,好像一天不惹毛他就渾身不舒服,只好憋著一口悶氣轉身就走。
“你打算就這么扛著她去見我父王?不怕我父王當場把她扣下?”
赫連漄氣歸氣,但理智還是有的,他與珃羽針鋒相對許多年,盡管身份懸殊,但在重要的事情面前,態(tài)度始終保持一致,即便口頭上不贊同,身體卻不自覺地與他靠攏,典型的心口不一,這是多年磨合出來的習慣。
“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雖然只是雪魂軍團的首領,但珃羽可以不服從他不愿服從的來自烈王的命令,畢竟,號稱雪異族世家地位最高的圖齋世家是他同根生的本家,因為天生有這樣的靠山,在涂淵間,除了他的師父庭王,沒人敢拿他怎樣,不過,該有的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作為世軍,不能出現任何有辱魂契使命的行為。
“張口閉口就是小彌王,準沒好事,交給我吧!我把她安置在彌王殿好生休息,等你辦好事,再去我處接人即可。”
赫連漄對于珃羽的閑事一向熱衷,從無例外,他再次走到珃羽的跟前,雙手抱胸,說話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里陽光燦爛,他定是認為自己是一個大好人,才特意在珃羽面前展現出這般模樣。
“那就煩請小彌王看好她,待臣辦完事就即刻過去接她,若她有什么閃失,臣定拉小彌王你上天柱峰陪葬?!?p> 珃羽柔聲威脅到,恐嚇人的語氣從未有改變。
“你就不能說一點感激我的話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你一條命,你就放心吧!不過是一位人間公主,我堂堂雪異族未來的王權繼承人,豈能有看不住的道理?待你回來,我們一起喝酒,九天第一甘醇古眠酒,我托人釀制了一瓶,就等你回來一起品嘗?!?p> 赫連漄從珃羽身上抱下凌璽,感受到她身上的冰涼,順帶把珃羽的披風給扒了下來蓋在她的身上,一個細微的動作,讓凌璽頓生暖意。
“好,等我?!?p> 珃羽露出罕見的淺笑,然后朝烈王殿內走去。
“嗯!”
看到珃羽笑了,赫連漄呆了,他以為他這輩子再也看不到這個人的笑了。
隨從緊跟在身后,赫連漄抱著凌璽快速走在前面,他想快點回到他的地方等某個人過來找他,他想再看一次那樣的笑。
就快要踏進彌王殿的時候,凌璽一個翻身,直接從赫連漄的懷里跳脫出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跑出很遠了。
說好的能看住呢?赫連漄突感崩潰,只得內心復雜地朝凌璽逃跑的方向追去。
“喂!你別跑啦!我對你又沒惡意,你跑什么啊?況且,你跑得出去嗎?這里是涂淵間,涂淵間知不知道?是雪異族的地界,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一定跑得出我們用十八陣布下的結界呀!”
赫連漄一邊追一邊喊,上氣不接下氣,他突然有點郁悶,為什么非得跟著她跑啊?可以直接飛到她的跟前抓住她啊!正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凌璽已經飛走了。
清醒過來的凌璽發(fā)覺自身的內力增長了很多,神力已經完成中階的蛻化,開始往高階精進,她可以更靈活地使用神力了。
“哥,我來找你了。”
凌璽飛得太快,完全聽不到赫連漄的話。
她憑著記憶尋找進來時的路,因為太過心急,在一片雪霧籠罩的樹林里迷了路,怎么走都走不出這片白茫茫的林子。
赫連泓終于追了過來,正要踏入樹林,卻被隨從一把拉住。
“主子,雪霧冢林從來都是有去無回,您千萬別冒險?!?p> 稍微年長一點的一個隨從急切地說到。
“難道我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困死在里面嗎?我答應珃羽一定會看好她的,可現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行,我一定得進去,我赫連漄豈是無信之人?在我這里,根本不存在有去無回。”
赫連漄掙脫掉隨從的手,直接朝雪霧冢林深處走去,誓要找回凌璽,決不辜負對珃羽的承諾。
也不知走了多久,凌璽竟走到了一處山洞前,此時的她,精疲力竭,就差虛脫得在地上爬了,饑餓和嚴寒把她剛恢復沒多久的意識折磨得模糊不清,她只能憑著本能踉蹌地跌入洞中,妄想著有奇跡發(fā)生,她想叫一聲師父,可終究發(fā)不出聲音。
修習法術所累積的靈力,意外擁有護珠神手的玄力,蒼衍輸給她的純陽元力,紀荒偶爾獎勵她的神力,此時都抵擋不住涂淵間獨有的可以魔幻神識的寒力,此時的凌璽,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上抽離出來,有像蛇又像龍的影子閃過。
當珃羽復命完趕往彌王殿的時候,卻發(fā)現赫連漄的隨從朝他拼命跑來。
“珃首領,您帶回來的那個人逃跑到雪霧冢林去了,小彌王也闖了進去,小的們攔都攔不住?!?p> 珃羽一聽到小彌王進了雪霧冢林,瞬間消失不見,而那個沒攔住主子的隨從繼續(xù)狂奔至烈王殿搬救兵,主子有難,必須四方求援,且越多越好,這是他作為隨從唯一能盡到的本分。
赫連漄在林子里暈頭轉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后,突然靈光一閃,敏銳地察覺到林子里流竄著一點異樣的氣息,追蹤氣息散發(fā)的方向,他也跌跌撞撞地找到了那個山洞,借著洞口發(fā)出的光亮,他探了進去,洞里面,有數不清的夜明珠鑲嵌在高高低低的石柱上,照亮整個山洞。
赫連漄原本有些害怕,可一看到這個地方別有洞天,覺得自己有可能發(fā)現了雪異族的秘密寶藏,竟然有點喜不自禁,如果可以,他都想獨自狂歡一陣。
越往里走,景致更是巧奪天工,到處堆放著奇珍異寶,見慣了稀奇寶貝的赫連漄,這里面的東西多得令他目不暇接。
正當他準備拿起一柄古樸秀雅的長劍欣賞一番時,竟被突然出現的人制止了。
“珃羽!”
赫連漄驚叫道。
“我的人了?”
珃羽收回擔憂的心,開始質問他面前這個興奮尋寶的人。
“呃!”
赫連漄不知道說什么好,他闖雪霧冢林是為尋人,結果變成了尋寶,這話要是說出口,肯定得被珃羽一刀劈得入不了輪回。
“我讓你好好看著人,你竟闖到雪霧冢林來了,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嗎?”
珃羽恨鐵不成鋼,真不該輕易相信他的鬼話,早知道自己扛著人復命也不見得烈王會把他的人給扣下,現在出了這樣的岔子,面前這個人打不得罵不得,誰讓他是雪異族未來的正主了?王族子嗣僅剩的獨苗,整個雪異族護在心坎上的寶,他若是對他動了手,就是與整個雪異族為敵,只能說王族之人太癡情也不好,容易斷子絕孫,烈王無妃,庭王注孤生的命,三王唯一的王女儷王至今不知所蹤。
珃羽看著赫連漄,萬千愁緒涌上心頭,曾經人丁興旺的王族,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承擔著延續(xù)王族血脈的重任,而他卻不知背負重任的艱辛,卻還能笑得爛漫天真。
“對不起,我以后一定陪你上天柱峰,絕不再失信于你?!?p> 赫連漄眼神真誠,他本想發(fā)個誓,又擔心珃羽覺得他太隨便,便收回了后面的話,誓言隨口而出會讓人覺得自己更加不可信。
“算了,你能活著就好?!?p> 珃羽深深嘆一口氣。
“我與洪荒同在,哈哈哈!”
赫連漄見珃羽不再與自己置氣,開心得就差飛了起來。
“那位人間公主了?”
珃羽環(huán)顧四周,沒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的東西。
“我循著她的氣息來到這里的,她應該逃到山洞深處去了,我們往里走走,肯定能找到她?!?p> 赫連漄說完便抓著珃羽的手臂就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她與庭王之間,存在著無法割舍的關系,通過魂契,我感知到的這種關系就像你跟烈王一樣。”
珃羽很嚴肅地說到,他的感知從未出過錯,即便他對凌璽經過幾次驗證才最終確認。
“珃羽,你是不是太想叔父了?如果他已經死了,你們之間的魂契就解除了,那你的感知從何而來呢?我是說如果,你別往心里去,我也很想叔父,可我們也要理智一點啊!總不能因為太過想念而產生幻覺吧!”
當年他還小,他不懂得人之重情人之絕情的深意。
“走吧!我們去尋她?!?p> 珃羽只比赫連漄年長了些許歲月,卻比他成熟內斂許多。
珃羽走在前面,赫連漄探頭探腦地跟在他身后,尋人的心情完全不一樣,赫連漄甚至期盼著發(fā)生一些奇異的事情好讓他漲一漲見識。
越往里面走,空間越小,最后小得只剩下一條剛好夠一個人通過的窄道,赫連漄一度認為他們走到了終點,可每個拐點過后又是很長的一條通道,他們越走越遠,這個山洞好像永無止境。
終于,赫連漄走得一點力氣都不剩了,口渴難耐,而且越發(fā)覺得燥熱,止不住地大汗淋漓,珃羽只得扶著他放慢速度前行,嬌生慣養(yǎng)的王族公子哥,體能經不起歷練。
“不行了,我要停一下,太難受了,好像有什么東西絞得我這個地方特別痛?!?p> 赫連漄捂住胸口直接跪倒在地上,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里傳來一股血腥味,實在忍不住,吐出了一小口鮮血,嘴角掛著好幾塊血漬,同時臉色煞白,珃羽很快意識到這并不是體力不支的表現。
“撐住,別昏過去?!?p> 珃羽把他扶正坐直,就地給他輸入靈力,增強他的自愈能力,可就在靈力輸入過程中,發(fā)覺他的神識與奇怪的東西連接在一起,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來自于與他連接在一起的東西,而并非他自身遭到異物偷襲而受到侵害。
“赫連漄,你感覺怎么樣了?”
珃羽關切地問道。
“好多了,謝謝,剛剛好像有什么東西控制了我的神識,我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p> 赫連漄像是經歷了一場死里逃生,有種重獲新生的如釋重負,他可不想現在就丟了小命,他答應了珃羽要陪他上天柱峰。
“傳言踏入雪霧冢林的人從未有活著出去的,你我并非不死之身,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必要冒死而至,可世事難料,如今已走到這一步,只能盡快找到人,再想辦法出去,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里的?!?p> 珃羽知道赫連漄有點害怕了,但他不想放棄,給他承諾,希望他能陪著自己繼續(xù)走下去。
“我們要成為第一批走出雪霧冢林的人,然后讓這里成為夜獵場。”
赫連漄信心十足地說到,這也得益于他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
“前面有道開了一條縫的石門,我們過去看看。”
珃羽扶起赫連漄,幾乎是拖著他前行,好不容易才走到那道石門前,再用力推了一下只開了一條縫的石門,兩個人才得以順利入內。
這是一間山洞密室,里面竟擺放著兩樽玄冰棺枋,棺枋周圍鋪滿了粉色長生花,棺蓋已被打開,其中一個掉落在地上,而凌璽正好躺在棺蓋上昏迷不醒。
赫連漄又感覺到一陣絞痛,這次是頭部,越接近棺枋,痛感越明顯,可他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棺枋里躺著什么樣的人,只得偷偷忍住,不讓珃羽看出半分異樣,跟在他身邊,朝棺枋慢慢移動腳步。
待看清楚第一樽棺枋里的人,珃羽盯著赫連漄看了許久,眼神里全是震驚。
“赫連漄,你沒覺得這位女子與你長得很相似嗎?我還曾在烈王寢宮中見過這位女子的畫像,她該不會是你母妃吧!”
珃羽想起了烈王交代他的話,十日后雪異族將舉辦一場復活祭祀,華陰神珠將要迎來它的新主人,如果棺枋里躺著的人是赫連漄的母妃,烈王費盡心思得來的華陰神珠會用來復活她嗎?
而另一樽棺枋里的人確是異常熟悉,是失蹤了數百年的雪異族王女赫連音,也就是三王之一的儷王,也是烈王和庭王的親妹妹,赫連漄的親姑母,可華陰神珠只有一顆,烈王最后會用它復活誰了?
“確是我的母妃,可她怎么躺在這里?”
赫連漄走上前,認真看著棺枋里的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以前只在畫像上見過,他的父王曾許諾:帶領雪異族走上榮耀的那天,就是見到親生母妃的日子。
“這是棺枋,死人才會躺在里面,而這長生花,一年花開,一年花落,三年一個輪回,如此珍貴,卻被鋪滿在此處,或許,她們還有生的機會?!?p> 珃羽看著眼神逐漸空洞的赫連漄說到,或許正是這種至親血脈的聯(lián)系,赫連漄才能感應到她身死的痛苦,以至于一次又一次地被心絞痛折磨。
第一次見到至親,卻是天人永隔,此時的赫連漄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樣的現實,他父王曾經許下的諾言仿佛言猶在耳。
“她怎么樣了?”
赫連漄平復了一下心情,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出去,然后再去找他的父王問個清楚。
“因為修為薄弱,無法抵御涂淵間的嚴寒,又昏迷了,如果她擁有雪異族的正統(tǒng)血脈,這長生花還能幫她生出御寒之力,可惜她只是個身份還未確定的人間公主?!?p> 珃羽把她抱在懷里,傳送一些溫暖給她,如果不想辦法讓她暖和起來,她的三魂七魄肯定會與身體分離,從此長眠不起。
“我們快點離開這里吧!我的宮里有一塊蒙陽玉,貼身佩戴后可在涂淵間自由活動,暫保身體不受嚴寒侵蝕?!?p> 赫連漄現在滿腦子就想著他的母妃為何會死去,只有出了雪霧冢林,他才有機會了解事情的真相。
“好!”
珃羽應到,再次看了一眼棺枋里的儷王,抱著凌璽準備離開。
而赫連漄因為不舍,嘴上說著快點離開,身體卻一動不動,那清麗絕塵的容顏,被他一遍遍地刻在心里,不能再見到的日子,只能靠回憶中的音容相貌撫慰思母之心,甚至在此刻都在幻想他的母妃能夠突然活過來,他也從未見過他的姑母,可對她卻沒有太多情感上的流露。
珃羽不忍他再沉湎于悲痛中,拉著他離開了密室,一路飛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