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潛入
隨著楚軍此次誘敵伏擊的成功,緊隨其后的一連串伏擊戰(zhàn)已經(jīng)正式在鐘離昧的指揮下于北線展開,直逼著劉邦帶上僅剩的殘兵敗將一路朝北方逃命。
而在一馬平川的南線,由于酈商所率領(lǐng)的漢軍余部被殲滅,接下來擺在騎營面前的,就只有第一時間撤出戰(zhàn)場的彭越水匪團伙了,結(jié)果還沒出大家所料,季心帶隊的騎軍沿途碰上不少掉隊的魏軍別部將卒。
一方為常年在鉅野澤劫掠來往船隊的水匪敗卒,一方為項氏在反秦和與諸侯的連年大戰(zhàn)中千錘百煉出來的虎賁之師,戰(zhàn)斗到最后當(dāng)然是一邊倒。由于昨夜與酈商一戰(zhàn)根本沒消耗多少體力,季心他們只一個沖刺,就把魏軍這幫筋疲力盡的余匪打得抱頭鼠竄,跑得遍地都是。
接著大大小小的匪兵也像之前的漢軍將卒那樣,要么四下逃命,要么跪在道旁乞求饒命,季心的騎軍大隊則照舊把他們?nèi)咏o跟在后面的輔軍,然后仍是緊追不舍,抓住俘虜就地審訊,到處逼問彭越的下落。但彭大匪首顯然對此早有預(yù)料,臨陣脫逃伊始,就把一眾水匪拆了個七零八落,只帶著中軍的精銳老匪飛也似地朝固陵趕去,所以騎營一路上除了些棄子外啥也沒撈著,沒有一個雜兵知道彭越究竟逃往了什么方向。
冬季的夜晚總是過得很慢,寅時已過,但周圍始終黑漆漆的,即使舉起火把也很難看得了多遠(yuǎn),楚營的騎軍追的時間越久,被追殺的鉅野澤水匪殘卒跑得就越分散,掉隊單獨逃命的散兵游勇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要想靠一般的行軍來搜尋到彭越這個賊首的下落,成功的可能性已經(jīng)是微乎其微。
當(dāng)騎營抵達已經(jīng)快成一片焦土的陳下大砦時,除了幾個在此歇腳的魏卒,整個營砦空空如也,追了一路的季心知道再追下去也是徒勞,還是先休息片刻,再向陳下以西那片復(fù)雜的山地進發(fā),免得過于疲憊,為敵所趁。
一直隨軍跟在后面的黒夫卻是暗自下定了決心,不知道從哪兒尋來了一整套漢軍士卒的服飾換上,然后對著季心言道:“季將軍,您在這里繼續(xù)休整,我先裝扮成漢卒前去查探,尋到彭越的下落就留下記號,您再隨后跟上將其拿下?!?p> “你說什么?!”季心聞言吃了一驚,問道:“你要單槍匹馬去追查彭越的蹤跡,這也太危險了吧?”
“危險是肯定有的,可若能助王上一舉拿下彭越,再危險也值得一試?!闭牒煤檬┱挂幌掠袆e于常人的本事的黒夫笑了笑,自信滿滿地道:“但也沒將軍你想的那么危險,彭越那個匪頭子要是在前面的亂軍之中,有您和王上的銳士在這里,他擔(dān)驚受怕還來不及呢,哪兒有多余精力來為難我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如若他只是用大批的亂匪擾亂我們的視聽,再帶著個別親隨悄悄逃回固陵,沒多少威脅,我就更不用怕了?!?p> 季心本來還打算說些什么,連綁腿都已經(jīng)打好了的黒夫站起身來,一邊查驗著身上攜帶的兵刃,一邊言道:“季將軍放心,彭越這廝跑不遠(yuǎn),您都要在這里歇上一會兒,只怕他此刻更累!我多少懂些手段,武藝也過得去,這一帶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一定會活著歸來的。”
軍情緊急,統(tǒng)率偌大騎營的季心也不敢多待,瞧見黒夫鐵了心要去當(dāng)斥候,想起他那稀奇古怪的實力,也就沒有再攔著,只說了聲保重,就領(lǐng)著親隨巡營去了。
黒夫卻沒有急著離去,而是溜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先把頭上的發(fā)髻弄亂,又在地上蹭了一會兒,直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些不知是人還是什么動物的血抹在臉和衣服上,再用利刃把自己的軍衣割得四處漏風(fēng),儼然一副狼狽不堪的潰兵模樣,最后趁天色還沒亮,小心翼翼地出了營砦。
乘著黎明前最后的暮色,黒夫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陳下以西的山地里,不愧是山林間穿行的好手,面對讓季心等人頭疼的丘陵地帶,他倒是如履平地。
在疾速趕路的同時,還不斷地留意著道旁的動靜,碰到草木茂盛的所在,黒夫免不了上前輕聲低喚幾句——“有人嗎?額是漢王的人,有沒有人?額是酈商將軍麾下……”
很快,在深山中穿行了幾里后,黒夫的呼喚終于迎來了回應(yīng),樹叢中響起了戰(zhàn)栗的人聲:“我是扈輒將軍的人,楚軍跟來了沒有?”
“放心,楚軍都跑累了,都在歇著嘞,天光大亮以前不會再追了,別躲了,都出來吧!”黒夫操著一口關(guān)中腔回答著,等看到林中竄出一些魏卒后,奇怪地問道:“伙計(關(guān)中方言里兄弟的意思),額聽說扈輒將軍不是跟額家王上進城父了么,你們怎地沒跟去?”
“我家扈將軍說了,跟著劉季老匹夫就沒好果子吃,不是拉去作陷隊之士,就是被惡整……呃,我的意思是你們王上老是看我們魏營不順眼,所以扈將軍就把我們幾個留在主上身邊,省得跟著他遭罪?!?p> “額知道,額知道,有一次你家將軍挨打的時候,額就在旁邊看著哩,打的可慘哩……”黒夫拽住話頭,就跟個缺心眼似的繪聲繪色地說了起來,全然不顧身邊幾個水匪面色愈發(fā)不虞,直到看見一個人病怏怏地坐在樹叢里,就關(guān)切地問道:“伙計,你這是不是生病哩?”
“逃過來的時候腳扭傷了,疼得實在是厲害,站都站不起來,誰能拉我一把?”
哼哼唧唧的聲音中,水匪連滾帶爬地掙扎著想起身,黒夫瞅著他一身臟兮兮的樣子,趕忙上去扶其坐好,順手給他查看一下傷勢,隨口一問道:“你叫啥?也是扈輒將軍的部下?”
“我姓扈,單名一個仲字,叫我阿仲就行了,我們都是扈輒將軍的麾下?!蹦鞘孔漭p聲細(xì)語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