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隨行
“你是扈將軍的人？”黒夫臉上很是驚訝地看著那年輕的水匪扈仲，見他的面孔看上去十七八歲，膚色卻不比自己白多少，標準的泥腿子造型，故作猶疑地問道：“額也見過不少扈輒將軍的麾下，怎么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也是剛剛加入行伍沒多久，以前都是在船上做事，前些日子因為缺人手才上了岸來，被扈輒將軍叫過來湊個數(shù)，別說你了，魏營的袍澤大多數(shù)都沒見過我。”扈仲不愿黒夫想歪了，趕緊解釋道。
“原來如此?！秉\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才自我介紹道：“額叫黒夫，是酈商將軍的麾下，你這腿腳沒什么大礙，骨頭啥的都完好無損，就是有些發(fā)腫，歇息一陣子就行了。額給你揉一揉，好歹舒服些?！?p> 就這么說著，黒夫還真的開始為傷者推拿活血，又順手從干凈的內(nèi)衣上撕下了一條來，作為繃帶給扈仲包扎患部，令對方莫名感動。其他人看完以后，不但把對黒夫僅有的一點疑心拋到了九霄云外，還反過來套近乎，張口閉口黑大哥長、黑大哥短，詢問林子外面的動靜，以及有什么絕佳的逃生秘技可供交流。
在確認扈仲等人對自己放下戒心后，黒夫這才悄悄地問道：“諸位伙計，你們知不知道建成侯去哪兒了？”
眾人盡皆搖頭說不知道，黒夫也明白這群匪兵甲乙丙丁怎么可能了解彭越動向這種高級機密，便又問道：“那你們打算怎么回固陵？后面跟著的全是楚軍精銳，等到日上三竿，他們一追上來，額們誰也跑不了！”
“可將軍走之前也沒對我們交代這些事啊……”扈仲實話實說道。
入娘的，啥也不清楚，活成這副德性還不如蠢死算了！
黒夫在心里腹誹了這幫水匪幾句，然而稍一考量，想著還是可以利用扈仲這些人作幌子，于是提議道：“如此說來，額們只好自行回固陵了，我們?nèi)ド嚼镎艺遥纯茨懿荒苡錾掀渌?。阿仲，你能不能走路？不行別動，額來背你吧?！?p> 別看腳踝還是疼得不輕，但扈仲也真夠硬氣，當著眾人的面直說自己還能走路，黒夫看出他在逞能，也并不說破，小心地把人攙扶起來，還砍下一根樹枝給人家當?shù)谌龡l腿。
一行人眼見天色漸亮，便啟程開始在林間尋找起了魏軍殘兵，同時黑夫也是一路上不停地套話，借著照顧傷號之便，探聽鉅野澤水匪團伙的底細。
扈仲內(nèi)心深處對關中來的黒夫哥哥是無比的感激，其他幾個水匪也是頗有好感，就對人家的套話有一說十，生怕對方知道得不詳盡，很快就讓黑夫摸清了鉅野澤水匪團伙的虛實。
在扈仲等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敘述下，黒夫總算明白了，原來彭越從一開始就在保存實力，連進軍的時候都是藏著掖著，自己面前這幾位根本就沒去過城父南郊，全在后方觀望。
彭越西逃的時候，除了田橫這種注定作炮灰的雜牌軍，其余人都是與之最快的時間內(nèi)取得聯(lián)系，然后就像過去與楚營交鋒時那樣，大小匪首數(shù)百人把幾萬人的隊伍瓜分，化整為零地四散而去，各憑本事逃命。
扈仲所處的這支隊伍一開始運氣不錯，因為沒有身處交戰(zhàn)的前沿，從而可以放心地與彭越，以最快速度向固陵進發(fā)。然而由于體力在之前消耗過大的關系，他們還是被騎營追了上來，嚇得彭越與親隨互換戎裝，下馬混入士卒之中，再一次化整為零，隱匿在樹林、草叢等遮蔽處，最后和自家敗卒一起逃進深山老林。扈仲因為腳崴了，沒跟上大部隊，就藏到這里的陰暗處喘口氣，僥天之大幸沒被騎營的斥候抓住，更“幸運”的是，居然還能遇上了黒夫這么一位體貼的好兄長。
聽完了扈仲等人爭相吐露的實情后，黒夫心里開始漸漸有些竊喜，按照幾個水匪提供的消息推斷，彭越若是想要安全逃回固陵而不被騎營盯上，除了藏匿于敗軍之中，混淆視聽以求撞上大運求生以外，就是沿穎水流域追溯到上游的鴻溝水道。
前者風險頗大，因為在項宇穿越成西楚霸王之前，楚軍的屠刀通常不會對殘兵敗卒加以區(qū)分，直接一劍結(jié)果了事，在不了解楚營最新的俘虜政策之前，彭越不敢冒險?？墒呛笳唢L險更大，楚軍騎營一定會在鴻溝沿岸重點設防，不會放過鉅野澤水匪團伙的任何一處渡口，魏軍的船只根本無法靠岸，所以直接登船的可能性很小。
而黒夫一路行來，留心觀察到?jīng)]有一支水匪潰兵朝穎水逃命，也沒有任何兵船靠岸來接人的跡象，所以彭越可能采用另一種方式逃出生天。
黑夫懷疑彭大匪首可能先借余部潰兵引開騎營的注意力，等季心等人在山地里辛苦跋涉的時候，再飛速沖至岸邊，由賊船接應回固陵！”
一念及此，猜到彭越打算的黒夫決定碰碰運氣，扶起扈仲繼續(xù)順著山路前行，途中不斷搜索魏軍敗卒，詢問彭越的下落?？墒橇畋娙耸氖?，先后遇見了上百個嘍啰兵，雖然并未對黒夫的身份起疑，可惜還是沒有一個知道彭越下落的，就在他們打算繼續(xù)趕路的時候，路邊一個匪兵提出如果能給點吃的，就有彭越的消息提供。
那個匪兵接過干糧后，湊上來告訴黒夫，說他原先跟著彭越的旗幟奔跑了幾里路，之后卻因為騎營一直窮追不舍，以及彭大匪首主動毀去旗幟，加上天色太黑的因素，沒走多久就失去了蹤跡。
再次聽到噩耗的黑夫并未沮喪，以他對彭越過往的了解，即便看到了他的旗幟，也不一定表明人就一定在旗幟附近。這些事幾乎每一個與鉅野澤水匪團伙打過交道的楚卒都知道，因而黒夫也只能希望這個消息是真的，彭越的的確確是往那個方向逃竄了，而不是什么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