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旭升離開了陳守義的住處以后,心里便想著趕去杏林署,哪怕司徒晟真的沒救了,也該親自去看看讓最后一眼。
由于來的時候是府里的人駕車送的,現(xiàn)在回去可就沒那么容易了,再說身上也沒帶錢,又是深夜,也就沒地方可以雇一輛車了,那就只有一個辦法,靠兩條腿走了唄,可這太醫(yī)署真不是一般的遠,直到丑時左右,孟旭升才到了地方。
看著門匾上的“杏林春滿”四個大字,孟旭真就差熱淚盈眶了,這一通邊走邊找打更的問路,也是筋疲力竭,身上的衣服也不知被汗水濕了幾回,門口外的夜燈雖是亮著的,但此時已是大門緊閉,四個門兵也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在外守護著,畢竟這杏林署是國家的專門醫(yī)療和教育的官署,與街上尋常的醫(yī)館藥鋪那是不可相提并論,要不是司徒晟的官位極高,也是享受不到此番待遇的。
“幾位大哥,請問尚書令大人可在里面,在下是他府中的下人,想來找我家二公子?!泵闲裆龥_幾名門兵拱手問道,刻意用了這種說辭。
“什么,你來找令臺大人?”其中的一個門兵上前打量了他一眼,語氣之中顯得很驚訝,“你不知道令臺大人兩個時辰錢就已經(jīng)回府了么?”
“??!回去了!哎呦誒,這可真是要玩死我??!”
孟旭升仰天長嘆,也是幾度無語,辛辛苦苦的跑來,居然還是白忙活了一場,真是可憐自己的這雙腿啊,竟然這么倒霉,苦道:“大哥,不瞞你說啊,我兩個時辰前剛剛才從別處趕過來,也真是走了大運了,大哥,我家老爺既然生了病不是應該留在這里治病么,怎么又突然回去了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蹦情T兵看著老實巴交的,聽完倒也沒有多想,說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得問問我們的周助教才行,因為令臺大人今天一過來,從頭到尾都是由他照看的,我們幾個不過是太醫(yī)署的下人罷了,又哪有什么資格可以問長問短的呢?!?p> “周助教?大哥你說的可是那周北客?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對,就是他啊,他一直都在里面待著呢,”
“明白了,多謝大哥,能否替我通傳一下,我姓孟,你一說他就知道了?!泵闲裆肓讼?,還是應該進去找找他,起碼他有權(quán)利可以找輛車,或者弄匹馬也行啊,總不至于待會讓自己再走回去,現(xiàn)在都是后半夜了,本來就沒有睡覺,哪里還有那么多的力氣走路。
只不過這幾個門兵還算通情達理,于是就派了一個人進去確認身份,一刻鐘之后,這代表著夏國醫(yī)學巔峰的杏林署大門就為他敞開,隨后門兵帶著孟旭升到了周北客所在的地方。
想這杏林署里面除了署令和署丞以及各部的其他官員之外,然后便是博士,助教以及醫(yī)師和醫(yī)工了,最底層的就是學員。既可以當其是一座學校,也能比作是一間醫(yī)館,在這里面的人各個都是醫(yī)術(shù)高超,或者在這些方面有著極高天賦的人,而周北客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已經(jīng)當了助教,也算是獨一份的功名了,也算是對得起他那神醫(yī)的名號。
此時,周北客正在書閣里面查閱著醫(yī)學典籍,他眉頭緊鎖也是一臉的愁容,看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大妙。
“周助教,這位孟先生來找你了,小人就先行告退了?!?p> “有勞了,那你先回去吧?!敝鼙笨娃D(zhuǎn)過頭來對門兵微微點頭示意,語氣相當?shù)臏睾?,倒也沒有什么架子,隨后對孟旭升道:“你不是應該跟司徒恪在一起么,大晚上突然來找我有何要緊的事?”
孟旭升自從昨晚出府之后,就沒有跟司徒恪打過照面,更不知道司徒晟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剛才也忘記了問問那幾個門兵,然而陳守義說過這河鲀之毒非同小可,以此就可以推斷,再加上周北客方才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應該有點糟糕。
孟旭升嘆了口氣,說道:“府里面的人現(xiàn)在各個都是憂心忡忡的,公子和小姐也都是守在房里,所以我才想著來這里看看,畢竟司徒家待我不薄,我也想盡一份力,周兄啊,令臺大人的情形到底如何了,你可否實言相告呢。”前后呼應,他這番話說的也是毫無破綻。
“不好辦,不好辦?!敝鼙笨蛯λ圆o疑慮,反而也是和他一樣輕嘆一聲,然后將地上的書全部拾起收回到架子上,“腹痛不止,口唇發(fā)紫,全身麻木,眼瞼不垂,隨后就是四肢無力,一直昏迷未醒。很顯然,此乃中毒之狀,然而并沒有看見任何的傷口存在于肌膚體表,也就是說這毒是老令臺當著眾人的面,是他自己由口而入,我只是想不明白,怎么會發(fā)生此等事,他身邊隨行的護衛(wèi)眾多,就算是喝水,別人也都喝了,卻偏偏只有他一人中毒,太奇怪了,以我估計,若是明天午時之前還查不到原因,那就可以準備后事了,這也是我讓他們將老令臺送回去的原因。”
其實,司徒恪沒有弄懂也在常理之中,都是因為陳守義做的很小心,雖然孟旭升當時不在場,但只需要心里面構(gòu)思一下就能猜出個大概。
陳守義既然身為城門郎,而那金陽門又是他戍守了多年的地方,肯定有機會能夠接近司徒晟,只需要事先將毒素涂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而赤日炎炎的夏天,司徒晟也是人,他可以隨便找個由頭讓司徒晟喝水解暑就行了。
而司徒晟喝水的碗也只需要經(jīng)過他一次手而已,就足夠讓他找到了機會,只要輕輕用手指的在水里一點,或者在碗底或者邊沿摸了一遍就足以投毒,跟螞蟻大小的分量就能殺人,陳守義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會想到所有的辦法來達成這個目標的,事后若是害怕別人就地追查,也只要暗地里將那個碗給丟棄或者換掉而已,一個普普通通的碗罷了,工地上多得是,誰又能分辨的出來呢。
孟旭升雖然知道司徒晟中的是什么毒,但他卻不能坦言相告,如果周北客真的猜不出來也只得在一旁稍作提醒而已,“周兄,既已了解令臺大人的癥狀,那你理應對癥下藥啊,之前你都能讓我起死回生,何況這次呢?!?p> “你說錯了,這可沒那么容易,我雖是醫(yī)師,卻也不是神仙下凡,終歸是個凡人而已?!敝鼙笨蜔o奈的搖頭道,“天下間的毒物,有此相同癥狀的不在少數(shù),如那砒霜,烏頭、雷公草等這些毒物皆是如此,且這些毒均能融入水中且不被察覺,一個人只要誤食其中任何一樣微末少許的分量便會有性命之憂,但其解毒之法卻不盡相同,而老令臺自從送來署中之后便是昏迷不醒,我也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些什么來,只能暫且施針用藥替他穩(wěn)住,至于是生是死,或許全看天意了。”
“竟然這么麻煩,對了,你之前不是用那什么艾草可以救命的么,現(xiàn)在為什么不拿來試試啊。”孟旭升滋了滋嘴,也不知道該怎么提醒,想他對醫(yī)術(shù)一竅不通的人若是能將原因給說出來,那還不是惹人懷疑,可眼下迫在眉睫,時間也是越來越少,要是再這么繼續(xù)白白的拖下去,司徒晟可真的就神仙難救了,可也絕對不能亂說,以免惹禍上身,不僅害了自己也會害了陳守義。
“越崗山艾,不行?!敝鼙睋u頭否決,繼續(xù)從架子上拿起別的書來翻看,“那山艾的確是靈丹妙藥,可以鎮(zhèn)住世間的蛇蟲之毒,但也僅僅是蛇蟲而已,所以那蒙山鬼蝎之毒才會被其所克制。我眼下一來無法確認老令臺所中何毒,二來是那云蒼山離的太遠,根本來不及,所以啊,這世間可沒有盡善盡美之物,老令臺此番受難,也不知老天爺是怎么想的,算了,一切就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而我身為醫(yī)者,也自當盡力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