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所言甚是,甚是?!泵闲裆坏媚c著頭應了一句,至于該怎么提醒還是沒有可行的主意,得繼續(xù)想想,見周北客在那專心致志的查閱著典籍,他看了看邊上的書架,便順手拿起一本假裝的翻看起來。
忽然,孟旭升兩眼一緊,原來他看的這本書正是藥王孫思邈的《千金要方》,其中專有一篇為解毒之法,正好被他剛才這么一下子就給翻到,想孫思邈乃古今的醫(yī)藥大家,不僅善于救人,就連牲畜惡疾也不在話下,而這河鲀之毒恰恰也有記載,其文曰:凡中其毒者,以蘆根汁與藍靚配而飲之,陳糞清亦可解。
這蘆根嘛他是知道的,別稱蘆茅,或者蘆柴頭,江河湖澤或者池塘溝渠的岸邊多得是,算是一味中藥,小的時候發(fā)燒咳嗽的時候經常會喝這玩意,至于藍靚么就不太懂了,可最后的那糞清他明白,可不就是糞便尿水么。
孟旭升也是沒想到,心想這寫書的人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醫(yī)家藥圣啊,連這個辦法都想得出來,服了,真是服的五體投地,可應該怎么和周北客說明呢。
孟旭升想了想,有了,就這么干。
“哈哈......”孟旭升隨即輕輕笑了笑,將那本書故意拿到周北客的眼前晃了晃,說道:“周兄啊,你看看,竟然還有拿糞便解毒的,哈哈,天底下哪有這么滑稽的事情啊,依我看,就算患病之人寧愿死也不遠吃屎喝尿吧。”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很多牲畜的糞便稍作處理也是可以作為良藥的,比如說麻雀的糞便稱為白丁香,野兔的糞便則稱為望月砂,這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周北客先是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然后瞥眼過來瞧了瞧,由于眼前這頁只寫了解毒之法并未寫是什么毒,所以他將書拿到手中又往回翻了一頁才看了清楚。
這本書上詳細的描述了凡中河鲀之毒者的后續(xù)反應,開始的時候,手指,口唇,舌尖發(fā)麻,隨后便是惡心,嘔吐,腹瀉,四肢麻木,身體搖擺,行走困難,呼吸急促,昏迷不醒,最重要的便是到了最后會有發(fā)紺的反應,雙瞳先小后大的癥狀。
“咦.....難道是此毒不成,我之前怎么沒有想到呢。”周北客一時有些懊惱,心里頭越想越覺得司徒晟中的毒與這河鲀之毒極其的相似,而且這種毒找起來不難,若是有心之人肯定輕而易舉就能獲得,且此毒較為隱秘,只需溶于水中便難以被發(fā)覺到,只要少許便可使人斃命,堪稱狠絕之物。
一般來說,中了此毒者三個時辰之內就有性命之虞,好在司徒晟中毒以后立刻就轉送到了杏林署,然后用了藥物暫且壓制了毒性的蔓延,只不過終究還是得想辦法解毒才行,而現(xiàn)在的天色已經快到寅時,距離司徒晟中毒早就過了五個時辰。
周北客也知道不能等下去了,雖然是他讓司徒晟先行回府,為的就是怕萬一救不過來,堂堂的尚書令也不能死在人多口雜的杏林署內,其實他當初也是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故而出此下策,可現(xiàn)在似乎有了一線生機,他也必須要賭一把了。
“好,那就試試看好了?!敝鼙笨瓦@便將書放到一邊,“走,我們立刻去尚書令府。”
“啊?現(xiàn)在就走了?”孟旭升滿臉疑惑的問道,“周兄啊,你不說自己還沒找到原因么?那我們去了又有什么用,你還抓緊再找找看吧?!?p> “不必了再找了,此事還有你的功勞?!敝鼙笨偷恍?,“若非你剛才無意之中翻看了那篇《千金要方》,只怕我到現(xiàn)在還不敢確認,也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論成敗與否,倒不如破釜沉舟一回?!?p> “我?”孟旭升用手指著自己,毫不掩飾臉上似懂非懂的表情,“這與我又有什么關系,我又不懂什么醫(yī)術的,剛才也就是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看,誰讓那個叫孫思邈寫的這些實在是惹人發(fā)笑,周兄,難道你知道了令臺中的是什么毒了?”
“若我猜的不錯,應該是,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得去看看再說,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多少的時間了,哪怕最后真的救不活,也算是去送老令臺最后一程吧?!?p> 周北客說完就帶著孟旭升出了書閣,他沒有急著走,而是先跑到藥房里面抓了一些蘆根頭還有藍靚的干果,因為此二物是解毒的關鍵所在。
杏林署離著尚書令府倒是不遠不近,平日里乘車也要半個時辰才能到,因為現(xiàn)在是三更半夜里,街上的店鋪除了一些特別的街道外,幾乎都已經關門,更別說還有什么行人了,所以他們可以一路疾馳奔走節(jié)省不少的時間。
此時,司徒晟正躺在自己房中的床上,依舊昏迷不醒,而司徒恪以及司徒沁都是守在他的身邊,除了他們兩個,就是平叔以及杏林署跟來的醫(yī)官博士吳章還有宮里面派來的老內監(jiān)徐年。
這司徒恪往日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真到了這種時候,卻比誰都要難過傷心,一聲不吭的傻傻望著,只需看他臉頰上的兩行淚痕還有那發(fā)腫的雙眼就能知道了。
至于司徒沁,雖然心里也是黯然神傷,但她卻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因為她雖是個女子,但是要比司徒恪堅強大的太多了,也更知道怎么安慰別人,在她的眼里,不到最后一刻,她是那種絕對不會放棄的人,因為她始終相信會有奇跡的存在。
那吳章每隔一小會就要給司徒晟搭一下脈搏,看一下瞳孔,雖然情況不好,但暫時還沒有斷氣,他心里也明白周北客如此安排的意思,所以,現(xiàn)在整座尚書令府的希望可都是交托到周北客一人的身上,哪怕最后無力回天,也只能認命了。
有些事情,司徒恪看不明白,可司徒沁卻是個明眼人,當初離開杏林署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就算周北客不明說,她心里也清楚的很。
司徒沁現(xiàn)在心里頭是既難過也擔憂,難過的是自己的父親很有可能就要撒手人寰了,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難以言表,而她擔憂的則是以后這尚書令府該何去何從,若是沒了父親,就憑他二哥現(xiàn)在的樣子,又怎能撐的起來呢,只怕到時候原本顯赫無比的家業(yè)會在頃刻之間跌入到了萬丈深淵之中,而司徒家從此往后或許會一蹶不振也尚未可知也。
“徐內監(jiān),請邊上說話?!彼就角咝÷晫⑿炷旰暗搅碎T外,對其道:“徐內監(jiān),如此深夜還讓你老人家跑這一趟實在是辛苦了?!?p> “三小姐言重了?!毙炷晔菍m里的老人了,雖是內宦,但其素來謙遜得體,才能當上夏帝身邊的近侍,“老奴奉圣上旨意前來探望,豈敢說半個苦字,再者令臺大人乃國之棟梁,圣上得知此事后,也是憂心忡忡,但愿令臺大人可逢兇化吉。”
“多謝圣上的厚待。”司徒沁轉而又道:“我有一事想請問徐內監(jiān),家父中毒這件事,不知朝中現(xiàn)有幾位大人知曉?內監(jiān)你也明白,家父位高權重,若是當真不可救治,對我我一家來說,當真是大難臨頭了?!?p> “三小姐說的是啊。”徐年微微輕嘆一聲,“老奴也不瞞小姐,老奴方才過來之前,就看見朝中的幾位大人連夜進宮面見圣上,令尊坐鎮(zhèn)尚書臺已有多年,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朝廷日后真的是要變天了。而司徒家自從大公子殉國之后,二公子尚且年少,而三小姐你雖精明強干卻也是個女子,令尊若撒手人寰了,只怕你司徒家日后也沒有如今的榮寵了,甚至還會受到京城官員的排擠,老奴言盡于此,別的就不再多言了。”
“嗯,多謝徐內監(jiān)了。”司徒沁稍稍行禮,深深吸了口氣,回頭看著自己的父兄也是心酸苦楚,這些事才是她最害怕的,若當真如此,這種打擊可謂是晴天霹靂一般,如今的尚書令府想必也會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