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guān)在陳瀾殿時,顧無畏躺在床上,心里想著自己這一陣子在魔族的一切。
她想來想去,又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奪權(quán)過于容易,沒能及時斷掉“跟隨鄒太平的官員的念頭。”
她又想起那個,突然出現(xiàn)在歷史舞臺的“異珉。”
在凡間時,這個異珉明顯與妖族有著某種“不可調(diào)和的大恨”,而拓跋朝偏偏又喊他“哥”。
雖然朝的語氣根本沒什么敬意,但是異珉赤狐族正統(tǒng)血脈的身份是沒假的。
這樣了解妖怪的本族人,突然出現(xiàn),并且一躍成為魔族征伐妖族的大助手,顯然對于整個妖族而言,這都是一場大難。
可是,當初在凡間時,顧無畏明明記得,這異珉修為雖高,卻也不是能憑一己之力把鄒太平“無望?!崩锔愠鰜淼?。
這其中肯定少不了族中內(nèi)鬼相助了!
或許,還有其他想看妖魔兩族再起爭執(zhí)的人相助。
無論如何,異珉和鄒太平明顯已經(jīng)搞上了,她現(xiàn)在能做的,是先想辦法離開仙山。
一想到被困,顧無畏就來氣!
而做魔的時候,她哪里受過這種氣?
顧無畏在殿里一個人呆了半天,也沒見周弦來找自己說清楚,她等著等著就被房里的熏香,熏的睡著了......
“大師兄,顧姑娘睡著了?!?p> “好?!?p> 門外的周弦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對著通報的弟子點頭,再深深的看一眼顧無畏待的那塊兒的窗戶紙,終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賭不起。
昨日鄒太平來信,讓他幫忙攔住顧無畏,否則,便將昔日在魔族森林里的一切都告訴她。
那片森林,不僅藏著魔族最大的秘密,還有他周弦的。
他寧愿顧無畏怨他恨他一時的囚禁,也不想她知道,他還有“殺顧青云夫婦幫兇”的罪名。
誰人能想到,他這個以“正直古板,儒雅守禮”而聞名于世的仙山第一大弟子周弦,一直有兩副面孔?
但凡和“顧無畏”三個字扯上關(guān)系,周弦便自覺的知道自己,要不得善終了。
但是,他又不甘心,于是帶著對自己的厭惡、惡心還有對她的不舍,走到了今天。
一想到自己曾經(jīng)干的惡心事,周弦自殘式的捏碎手里的茶杯。
尖銳的瓷器刺穿他的血肉,鮮紅色的血滴明晃晃的亮著,這同樣令坐在周弦前上方的北陸之主,周長風不痛快了。
周長風恨鐵不成鋼的說;“大丈夫遇到事情解決便是了,自殘是要做甚?嫌自己活的太長嗎?!”
周長風將周弦的手掌掰開,一彈指,那些鑲嵌在手里的瓷器便一塊塊自動掉出來。
周弦垂眉看著給自己手掌包扎的師父,一些話便噎在嘴里,如針刺喉。
“師父”周弦艱難的喚了聲周長風。
“怎么?”周長風疑惑抬頭。
不能再憋著了。
周弦問出了自己糾結(jié)多年的事情,“您當初,為何要我把‘讓顧青云不能停止輸送修為的吸石’放在迷霧森林針眼上?”
“您不是和顧叔叔關(guān)系很好嗎?你們都師承顧老魔主,有什么是偏要至他們夫婦于死地?”
周長風聞聲,凌厲的看了愛徒一眼。
“你竟還記得?!?p> 事已至此,周弦只能硬著頭皮,逼著自己說下去了。
“這些年來,徒兒沒有一刻是敢忘記的。那是無畏的父母啊,哪怕我一開始不知道那吸石的作用,我還是幫兇!我同樣逃不了干系!”
?
越說越痛苦,周弦眉頭緊鎖,“所以,當初,您為何要這樣做?”
沉默
沉默
沉默
周長風沉默了這么些年,一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到底還是說出口。
“因為冰期。因為烈火石?!?p> 又是烈火石。
“南北兩極本就四季寒冷,常年積雪,那一年,冰期來得格外早而猛烈!大雪將整個北陸封了一半,族民死傷無數(shù)?!?p> “這種情況是北陸入史以來,從未有過的!”
“就在為師以為天要亡吾仙族時,有臣子進諫,說南陸魔族在三百年前也曾遇到這種情況,于是為師帶著請教的念頭去往南陸?!?p> “可是哪里想,青云拒絕告訴我抵御冰期的圣物烈火石,為師氣急便與他絕交。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為師用半身修為做交換,才換得西陸圣寶火石,這才為我族謀來了一百多年的安康?!?p> “所以,您是因為顧叔叔拒絕告訴抵擋冰期的圣物而懷恨在心,設(shè)計殺死了他們夫婦?”
周弦悄然。
“怎會!我雖然怪他不告知我解決辦法,卻也知曉魔族圣寶不會輕易給人。”
“怪只怪他南陸多海,冰期比吾族猛烈多倍,沒過多久又迎來了冰期二次爆發(fā)。顧青云夫婦便得擔起抵御冰期的責任,而往后的,你都知道了?!?p> 往后是什么?
不過就是顧青云夫婦在冰期來臨時,用盡全部的修為,將魔族防御冰期的陣,給修好了。
陣法修好了,他們夫婦,便也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既然那場冰期注定會耗盡他們的修為,那吸石又有何用?徒兒還是不懂。”
周長風嘆了口氣。
“不錯,為師也后悔了。”
“后悔害死了他們,也后悔害得你成為了幫兇。為師對不起你們,所有?!?p> “您在騙我吧?”
周弦有些結(jié)巴。
這樣的情況,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當事實真的活生生擺在面前時,他做不來冷靜。
他寧愿此刻聾了,自己沒長耳朵。
這一刻,聽到周長風,當著自己的面,如此坦蕩的將后悔說出口時,周弦嘴巴張了又合張了又合。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說話了。
眼前這個人,可是那個從小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師父,更是父親!
周弦自小便跟著周長風習武練字,世人都知曉仙山首座周長風最得意的弟子是周弦,卻少有人說周弦最敬愛的也是他的師父。
周弦知道此刻的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從小學的那些“禮樂”也教不出他對師出口“不遜”,但他此刻,真的對自己的師父說不出口“原諒”二字。
“抱歉,徒兒想靜靜。”
語閉,周弦逃也似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