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會水

　　房頂上的蕭寒聽到穆紫彥的話腳底一滑差點跌落下來，身后的修凡抱著包袱的手。蕭沐沖沒想到“他”如此回答，仔細(xì)想想“他”剛剛一路走來確實從未瞧過過往女子，倒是眼睛直勾勾盯著幾名男子吞過口水。

　　“噢，什么條件說給爺聽聽？”蕭沐沖嫌棄地皺了皺眉，卻捏著她小下巴，嘴上曖昧地挑逗道。

　　“小弟我想去聚品閣吃一頓全魚宴，不過，我不想去他家畫舫吃”穆紫彥補(bǔ)充道，看著地上的玫瑰餅心疼的牙癢癢，但臉上卻對蕭沐沖笑得黏糊糊。

　　“為何？”蕭沐沖挑眉放電，身上卻起了雞皮疙瘩。

　　“因為...”看著蕭沐沖輪廓俊朗的臉上邪魅的鳳眸和勾起的紫色唇瓣，穆紫彥臉頰不爭氣地一陣泛紅，趕緊轉(zhuǎn)過臉不去對視：“因為我不會水，萬一你一個不高興把我扔進(jìn)水里，豈不浪費(fèi)你的美食?！?p>　　“不巧，小爺我今天已經(jīng)包下了翡翠舫”蕭沐沖掐著她肩膀，抬頭給了一個眼神蕭寒便往湖邊走去。不管你是真的有啥嗜好，還是太貪吃還是有啥花樣，今天若不查不出你底細(xì)就把你交到燕池的煉兵營去。

　　二人半拖半拽地來到湖邊，蕭寒和修凡已經(jīng)在翡翠舫上恭候，船上自然在蕭寒的提前打理下沒有一個客人。二人上了船，店家便解了纜繩起了錨，穆紫彥看著船慢慢駛離岸邊，一臉失落，不，那神情是萬分絕望，蕭沐沖見狀卻鳳眸斜瞇，原本緊閉的雙唇愉悅地綻開露出兩排皓齒，手上用力地擰著他的小獵物走上二樓甲板。

　　不一會兒，船已經(jīng)到了湖中心。四周環(huán)翠，碧波蕩漾，幾人坐在二樓雅間，清風(fēng)吹來，對面畫舫的琴音隱隱約約從水上飄來。

　　八仙桌，四個人，本可以一人坐一邊，但紫彥卻一定要挨著蕭沐沖坐下，“蕭大王，小弟是不是你第一個？”

　　修凡摟緊包袱打了個哆嗦，蕭寒拿起茶杯假裝喝水臉上抽了抽。

　　蕭沐沖推開在貼近他肩膀的蹭來蹭去的腦袋，閃到了一邊。穆紫彥不著痕跡地聳了聳肩也不再粘過去，掃了一眼三個男人，斟了一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蕭沐沖看著她喝茶的樣子，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正在此時，畫舫舫主搖曳生姿款款而來，“幾位爺久等了，紙鳶這廂有禮了”聲音若黃鶯出谷，柔酥到骨子里。說完身子微側(cè)，身后幾名侍女端著熱騰騰的盤子輕盈上菜，個個身姿窈窕，聘婷婀娜。

　　修凡的注意力終于不再是摟緊包袱了，蕭寒也瞪直了眼睛，用實際反應(yīng)證實了他們是，額，正常的雄性。

　　滿桌的魚，清蒸，油炸，紅燒，水煮，江湖河海品種齊全，盛在精美的盤子里配上精工雕琢的各式花瓣，一陣風(fēng)吹來，鮮香撲鼻?！案魑粻斅?，紙鳶帶姐妹獻(xiàn)舞一曲”

　　琴聲悠揚(yáng)響起，女子們玉手招展，腰肢婉轉(zhuǎn)，在船板上如飛燕臨枝勾人心魄。

　　“你，叫什么名字，功夫是誰教的？你怎么知道葉軍師的？”蕭沐沖看著穆紫彥饞涎欲滴的模樣，不合時宜地問道。

　　“這個嘛，小弟那三腳貓的功夫入不得您法眼，葉軍師開國元老退隱江湖整個宣夏國都認(rèn)識?！弊蠌┖敛豢蜌鈯A起大塊魚入盤就吃。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溜啊。“??！”這酒真辣，但跟北塞御寒的酒比起來，還不夠勁。

　　蕭沐沖看到她吃得唇齒滿足，喝得擠眉弄眼，恍惚生出一絲不忍打斷的樣子，又因為這個想法心生厭惡，便不耐煩地問道：“你見過他沒有？跟他有沒有關(guān)系？”心想，反正在這畫舫之上，你也逃不掉，吃撐你再灌醉你，看你還說不說。

　　“關(guān)系？我只知道我要嫁給你，別的人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蹦伦蠌┏燥柡髱妆葡露牵樕t潤。搖晃幾下腦袋迷迷瞪瞪說了一句就趴到了桌上。

　　蕭寒笑著看了看蕭沐沖：“爺，這小哥真認(rèn)定你了。”

　　“裝醉么，再睡小爺將你扔湖里。”蕭沐沖拎起紫彥后衣襟，無視一群舞女，拽起她來到了船頭。

　　穆紫彥晃著腦袋睜開眼睛，看著湖水，像突然驚醒，“不要，不要扔，我沒見過你師父。”認(rèn)識倒是認(rèn)識，他是我?guī)煵畣h，但不能告訴你。父帥說她跟玄實師父學(xué)藝的事要保密。

　　“那你是認(rèn)識他？”蕭沐沖心想剛才還裝睡，將她推向船舷。四目相對，彼此幾乎能感受對方的氣息。

　　額，第一次被這么俊的臉貼如此近，穆紫彥心口跳得有些快，忽然胸口一股熱流上涌，“唔”地一口將酒食吐在了蕭沐沖胸前，隨即用手拍了拍那堆污物道：“本小...爺認(rèn)識，額不，不認(rèn)識。”

　　本來靠近穆紫彥聞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甜甜幽香，讓蕭沐沖很是迷戀，不了被她一吐身上那股惡心的氣味，完全蓋住了那香味還有自己身上那原本的紫檀香，看著穆紫彥半醉半醒慌張失言的模樣，蕭沐沖徹底怒了：

　　“你，那你便喝了飽水，清醒了再說?！闭f著他手往上一提，用內(nèi)力往外一推，穆紫彥便飛離了船舷，她眸子里泛出驚恐之色?！鞍?！”的一聲，隨之“嘩啦”落入水中。慘叫聲驚退了一眾跳舞的美女。

　　幾個呼吸間，水波蕩著漣漪，不見有人掙扎出水面。

　　一刻鐘后，畫舫眾人屏氣看著水面，水面平靜如鏡，不見有人浮上來。

　　半炷香后，太陽在湖面灑下片片鱗光，湖面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翡翠舫上有人落水了?！?p>　　“不知哪家的小公子被扔進(jìn)了湖里?！?p>　　臨近的畫船竊竊私語，指著翡翠舫。紙鳶大著膽子走到船邊行了一禮：“蕭公子，奴家做的是小本生意，萬一出了人命可就...”

　　“蕭寒，下去搜。”怎么落水后連掙扎都沒有的。蕭沐沖聽紙鳶的絮叨不耐煩。忍住自己跳下水的沖動，故作鎮(zhèn)靜地站在船邊等著。

　　一炷香后，蕭寒從水里探出頭，躍上船舷，“湖底方圓幾十丈沒有人影?！边@風(fēng)平浪靜就算死了也該有個尸體，怎么可能不見人影，除非...蕭沐沖突然響起剛剛“他”被推下水之時驚恐萬分，不，不對，“他”落水剎那眼睛晶亮，似乎還沖他詭秘地眨了一下。

　　該死。從一開始就上了那小子的當(dāng)。

　　看著一個全身濕漉漉的蕭寒，一個滿身飯菜酒味的蕭沐沖，修凡終于明白，他今天一早收拾的包袱，帶上的全新上好的藍(lán)綢衣袍和冰絲白衫不是去書院扮風(fēng)流的，而是給這二位準(zhǔn)備的。

　　“靠岸”蕭沐沖瞪了一眼擋著他面前想要個說法的紙鳶道：“出了事算我的。”回身毫不客氣地打開修凡遞過來的包袱，牙縫里吐出幾個字：“給我查華都所有的冷府?！?p>　　蕭沐沖聞著一身泛著酸酒味的紫色長衫，看著紫鳶等女子有意無意捂著鼻子的神情，皺著一雙冷峰眉，率先拿起那件冰絲長衫，看著眼前的湖水，心情煩燥，不知是為這身衣服惱怒，還是為那水中未出現(xiàn)的焦燥！

　　“哧啦”一聲，衣色長衫被修長長指扯下，揚(yáng)起飄向凌凌湖水，蕭沐沖一個旋轉(zhuǎn)，那冰白長衫已經(jīng)穿上身，修凡覺得那花了他五十兩銀子的衣裳，倒更像是給這位爺量身定做的似的，瞧他動作瀟灑快捷，瞬間一翩翩公子映入眾人眼簾！

　　“爺，我一直都說你穿白色更帥氣”修凡心里不舍，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句！

　　紫鳶等一眾女子也忘了有人落水之事，直愣愣地看著蕭沐沖！看著他一身雪血綢衫衣袂飄飄臨水站立，簡束的頭發(fā)自信不羈地在風(fēng)中揚(yáng)起，微揚(yáng)的鳳眸更透著一股敢違逆一切，令人折服的氣勢！

　　但那眉頭，不，那本俊毅的臉盤怎么忽然扭曲了。

　　不僅臉扭曲了，正拿起另一件衣服的蕭寒聽到了蕭沐沖“嗯”地一聲，轉(zhuǎn)身看向他，只見蕭沐沖脖子歪動，胳膊抬起，腰也來回扭動了一圈，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不明所以的修凡看著。

　　修凡一臉驚詫地看著蕭沐沖，這是什么情況，一向在華都城女子面前不是冷酷不親就是混世瀟灑的蕭沐沖，今日竟然跳起了如此騷氣，額，還有些怪異的舞姿。但瞧著那憋紅的鳳眸，修凡卻又很是疑惑，怎么這舞跳得有些痛苦的模樣。

　　“修凡，你衣服里放了什么東西”蕭寒畢竟是一直跟著蕭沐沖的，看出了端倪。

　　“我這新做的衣衫，怎么舍得放...”修凡話沒說完，只見蕭沐沖衣服里“噠——”一聲，掉出了一團(tuán)東西，眾人一看是雞蛋大小黃綠色的仙人球。蕭寒一見，忙放下了手中的衣衫，他寧愿穿濕衣服，也不愿意跳那騷氣的舞蹈的。

　　“這，這是什么東西，怎么進(jìn)了我的包袱，我的衣服呀。”修凡看著那仙人球，料想自己的衣服上定是沾滿了一根根小刺，忍不住哀嚎。

　　蕭沐沖看著那一團(tuán)仙人球，目光里寒氣升起，喝醉了么？從那小子喝醉酒吐他一身時，他就算計好了這一切吧，真是可惡，虧小爺剛剛還替他...他看了眼前的湖面一眼，哼，如此狡猾的泥鰍，怎么會輕易淹死。

　　蕭沐沖脫下長衫，只穿自己的白色內(nèi)襯，忍著還粘在身上的仙人球小刺，從艙內(nèi)出來，不一會兒船已靠了岸。上船時還笑容燦爛、得意俊朗的少年蕭沐沖，現(xiàn)在想起那水中眨巴的眼睛，胸口便壓著無名火憋得一臉緋紅，像剛捉到一只小鹿準(zhǔn)備賞玩時，卻被它咬了一口逃之夭夭一般，心里抓狂，下次被小爺逮到先堵上你的嘴，再油煎烹炸。

　　修凡一上岸便以去天目司找人手調(diào)查冷府為由，腳底生風(fēng)而去。蕭寒跟在蕭沐沖身后不敢吱聲，堂堂葉南光葉軍師的高徒，居然在一個黃毛小子身上著了兩次道，爺，這不是您一個人的恥辱啊，這是京城紈绔貴族、更是東灘大營的恥辱啊。

　　果然，蕭沐沖也是跟他一樣想的，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蕭寒問：“你聽到什么了沒有？”

　　“沒有”蕭寒快速答到，剛才那些明明是心里想的啊，沒說出來吧。

　　“船上的琴聲”蕭沐沖目光如劍盯著蕭寒，蕭寒突然反應(yīng)過來，那琴聲自始至終悠揚(yáng)流暢，明明那艘畫舫離翡翠舫不遠(yuǎn)，但剛剛湖上那么大動靜，那船上扶琴之人卻沒半點分神。忽然又想起如若那小子人不在水里，那便......很有可能到了某艘船上。

　　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離開湖岸，便不約而同地徑直走進(jìn)了梧桐巷，然后各自飛身隱在濃蔭遮蔽的屋檐后，目光注視著湖面幾個或遠(yuǎn)或近的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