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在前,岳封對著鏡中模糊的倒影笑了笑,梳頭束發(fā)、起身更衣一氣呵成,隨后又取過斜倚在側(cè)的夕影槍,以白襟細(xì)細(xì)擦拭了一番。
陳良的話仿佛一顆定心丸,令他心頭陰云全然散去。
他已徹徹底底地想通了,這也是他來到此地后的首次,他忽而想明白了存活的意義。
重來一遍的確可惜,只是忙忙碌碌也是一生,庸碌無為也是一生,既然上天給了他第二次活命的機(jī)會,那便要活得精彩,活地有模有樣。
昔日常有人說酒場如戰(zhàn)場,既然他能夠在酒場殺出一條血路,最終達(dá)至巔峰,在戰(zhàn)場上自然也是同樣的道理。
再望望銅鏡,他也是個器宇軒昂的少年,只是往日常與老奸巨猾之輩打交道,這幾乎令他忘記了他眼下體內(nèi)源源不斷的活力與炙熱流動的血液。
“出發(fā)?!币琅f是一句出發(fā),岳封跨身上馬,提起銀槍,直截了當(dāng)?shù)刳s赴李府。
李鴻依舊病重,僅憑名貴藥材勉強(qiáng)吊住性命,而李道也處于閉關(guān)之中,岳封也無法知會二人,一入府便徑直向祠堂方向去了。
“大人,祠堂四周我皆看了一圈,未曾發(fā)現(xiàn)藏物之地?!标惲急仍婪饪焐弦徊?,早早便在祠堂四周看了一番。
岳封笑道:“放心,我已有眉目,你帶幾人跟上,稍后我自會尋到糧草?!闭f罷翻身下馬,自向祠堂中去了。
祠堂本是不許外姓之人入內(nèi),岳封早知此道理,因此入內(nèi)后,先進(jìn)上三炷香,再三拜過后,才對陳良等人道:“你們將案桌移開,桌下另有乾坤?!?p> 陳良依言而動,吩咐幾個士兵上前挪開案桌,果見一半人大小的地洞。
岳封豎耳傾聽,地洞中隱隱有著潺潺水流之聲,想必其下必有水流,也難怪那史寧會踩了一鞋泥,進(jìn)而在墻頭借力時留下鞋印。
“你們在此處等候,我先下去看看?!痹婪獬烈髌?,還是決定自行進(jìn)入一觀。
王越曾言這地洞中除了藏糧草外,還藏有其余寶貝,既然如此,人多反而不好。
吩咐手下點(diǎn)起火把,岳封提起內(nèi)勁,飄然躍入地洞之中。那地洞只約莫一丈深淺,剛落下一瞬便是安然落地,再向前走便是藏匿糧草之地。
深入幾步后,水流聲愈發(fā)清晰,除此之外,還響起了響亮的促織叫聲。
岳封不免失笑,也難怪李道會在祭祖之時看到促織,誰又能想到這促織竟是從供奉祖宗靈位的案桌下爬出,即便是想到了,也難會有人去深究。
“真是個好去處?!痹婪馀e起火把照了照,卻發(fā)現(xiàn)這地洞并不小,甚至比之地上的李府還要大上幾分,周遭皆由石柱、石板支撐,也不知是何等高人所建。
若不是王越指明,久居李府中的李鴻應(yīng)當(dāng)也不知自家的祠堂下還有這么一處寶地。
走出幾步,岳封已聞到了些許霉味,那味道雖說不太好聞,但卻是令他心頭大定,這味道并不算陌生——糧倉中也有同樣的氣味,那是糧草貯藏不少時日后散發(fā)出的氣味。
“不知那寶貝究竟是何物?”岳封循著氣味繼續(xù)前行,心中滿是希冀。
眼下平原最缺錢糧,糧草雖是解決了,但是銀錢卻仍是遠(yuǎn)遠(yuǎn)不足,他手下數(shù)百將士除了劉辯贈予的一百虎賁精英外,其余的還無衣甲,要為他們打造兵刃、衣甲可不是小數(shù)目。
除此之外,平原縣內(nèi)的日常用度也要考慮在內(nèi),縣內(nèi)總要添些新物,否則何談發(fā)展?
三百石糧草著實(shí)不算少,雖全裝了布袋,可依舊在地洞中堆積成了小山,而在那兩座小山中央,一汪清泉潺潺噴涌。
那清泉頗為奇異,雖說自地內(nèi)噴涌而出,卻不向外流動,落于水洼中后又循著地面上天然形成的空洞流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循環(huán)。
岳封嘖嘖稱奇,大自然最是巧奪天工,竟能造就如此奇景。
除去這清泉不說,他又順著糧草繞了一圈,仍是未能發(fā)現(xiàn)任何金銀之物。
這地洞雖大,但卻極是空曠,由于洞內(nèi)漆黑,只是一只火把便能瞧個分明,繞上幾圈,他已是能夠確定洞中除了糧草、清泉再無他物。
“寶貝在何處?”岳封靠在糧草旁,不免有些失望,心中則是暗罵王越不靠譜。
一般來說,人心中越是著急,便越會口干舌燥,而岳封眼下也是如此,心中一急,喉嚨亦是干燥了幾分。
無奈之下,他只得走到那清泉旁,伸手自清泉形成的水洼中捧起水,緩緩送入口中。
那水說來也是奇了,與平原縣其余的水不同,這水竟是甘甜無比,另外也不知是不是久居地下的緣故,一股清冽感令他打了個激靈。
“好水!”岳封暗贊一聲,心中卻是有些明白了。
這話還要從紫菱身上說起,此番與王越一門的人物接觸后,岳封已是發(fā)覺這幾人與他人的不同,那便是,這幾人似乎頗為迷戀金銀之物,紅袖已騙為生自不必說,紫菱更是盜墓、治病、騙財(cái)無所不為,也不知其背后有何秘密。
而這幾人之所以會差遣史寧將糧草盡數(shù)搬入這地洞,目的也可想而知了。釀酒最重水質(zhì),守著如此一眼甘甜清冽的清泉,若是釀酒,這酒的滋味想必不會比京師帝皇所飲的貢酒差。
而這清泉,也就是王越所說的寶貝。
這份大禮不可謂不重,岳封手下恰好有牛二這聞名天下的釀酒大師,若是能以此清泉釀酒,日后不僅可以滿足岳封的口舌之欲,還可借此緩解平原縣的窘境。
想到美酒,岳封更覺口干舌燥,當(dāng)下忙又捧起清泉喝了幾口,心中則是希冀萬分。他也曾與陳到談?wù)撃媳敝?,各地皆有美酒見名,只是唯?dú)這冀州不曾擁有,而如今,卻是恰好有了這個機(jī)會。
“陳良,帶人進(jìn)來!”想到這里,他忙提起氣大喝一聲,喚陳良入內(nèi)。
有陳良負(fù)責(zé)搬運(yùn)糧草,岳封自是不必操心了,離去前,他特地意味深長地吩咐了一句:“糧草只搬二百八九,其余一二十石先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