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五章 悲喜
“我接受?!饼埲B看都沒看裴思莊一眼,就無比堅定地答道。
“很好,非常好?!崩习鍙男渥又腥〕鲆粡埌准?,在賭桌上一放,上面即刻顯現(xiàn)出一張寫好的契約書。
“裴先生,請簽名吧。”殺通街微笑著看向裴思莊,說道。
早有賭坊的伙計拿來了筆墨放在賭桌上,殺通街做了個請的手勢。
裴思莊走上前來,仔細(xì)看過了契約書上的條款,確認(rèn)無誤后,拿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傅青云看著裴思莊的簽名,不禁暗道:這個人的書法倒是跟他本人一樣,奔放灑脫。
“嗯,裴先生的字寫的還真不錯,如果以后苦無生計,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來給我做賬房先生?!睔⑼ń中χf道。
“多謝老板夸獎,只不過裴某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將來也不會做這樣的打算?!迸崴记f微笑著說道。
“哼,真是一只煮熟的鴨子,我看你能笑到幾時。”殺通街不滿地說道。
“自然是笑到累了為止。”裴思莊答道。
“好,好,好。我馬上就讓你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多么的短暫?!睔⑼ń肿孕诺卣f道。
“殺老板,似乎覺得自己的勝利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了?”裴思莊問道。
“哈哈哈,你不用擾亂我,現(xiàn)在契約都簽了,你的府邸馬上就要易主了?!睔⑼ń植换挪幻Φ啬闷鹈P在契約書上簽過名字,得意洋洋地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在來一個局外局如何?”裴思莊微笑道。
“莫非你要賭這位小兄弟輸?”殺通街譏諷道。
“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想再加個注而已?!迸崴记f悠悠地說道。
傅青云看著一臉輕松的裴思莊,心中暗暗叫苦道:這小子怕真的是個瘋子吧,明眼人都看出來,這場賭局殺通街占盡了優(yōu)勢,龍泉能夠獲勝的可能性十分渺茫。我不跟他賭,他就偏偏要再找人來賭,早知道這樣剛才不如隨便答應(yīng)跟他賭一把,這樣即使他輸了,我到時只說開玩笑不必當(dāng)真,還可以讓他少損失一些,現(xiàn)在可好,面對這個賭坊老板,他這次恐怕真的要輸?shù)弥皇O露狄d褲了。
“你想加什么注?莫非你在別的地方還有房產(chǎn)?我可要提前聲明,洛陽城之外的產(chǎn)業(yè)我一概不收?!睔⑼ń肿孕艥M滿地說道。
“裴某又不會分身之術(shù),要那么多房產(chǎn)干什么?我只是突發(fā)奇想,我們不如賭點特別的?!迸崴记f兩眼放光,興致勃勃地說道。
“你還想賭什么?”殺通街被裴思莊盯得渾身不自在,警覺地問道。
“賭姓氏,如何?”裴思莊提議道。
“賭姓氏?”殺通街琢磨著眼前這個姓裴的,是不是覺得自己必輸無疑,所以發(fā)瘋了。
“沒錯,如果我輸了,我以后跟你的姓叫殺思莊,如果你輸了就要跟我的姓叫裴通街?!迸崴记f解釋道。
“呸呸呸。什么裴通街,你們家祖上是不是跟開賭坊的有仇?”殺通街晦氣地說道。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就說你敢不敢加注吧?”裴思莊趾高氣昂地問道。
“敢!怎么不敢!看你小子相貌還算不錯,又寫得一手好字,回頭我收你做個義子,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還有個女兒……”殺通街大笑著說道。
“打住!不要為老不尊,我要不是看你年紀(jì)太大,怕被你叩頭折壽,我也正有此意。”裴思莊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冷笑道。
“好小子,多少年沒遇上你這么硬的石頭了,我馬上就讓你后悔找錯了對手?!睔⑼ń质就?。
“龍泉,不要跟他廢話了,麻利點贏下這場賭局,回去我自掏腰包,給你再加10W的零用錢?!迸崴记f吩咐道。
“真的?說話算數(shù)?”龍泉聽著兩人斗嘴,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聽說有額外的零用錢,頓時有了精神,興高采烈地問道。
“當(dāng)然。”裴思莊答道。
“掌柜的,你快來跟我決勝負(fù)?!饼埲藭r早已站在賭桌的另一側(cè),面向殺通街催促道。
“哼?!睔⑼ń掷浜咭宦暎瑏淼烬埲膶γ?,人群此時向著賭桌聚攏而來,龍泉和殺通街各自站在一條長邊的中心位置,兩人面對著面,一言不發(fā)地互相注視著。
“遠(yuǎn)來是客,小伙子你先請吧。”殺通街客氣地說道。
“也好。我們比幾次?”龍泉問道。
“就按剛才的規(guī)矩比六次,積分制。豎立2分,側(cè)立1分,平躺不論正反都不得分,如何?”殺通街自認(rèn)為公平地說道,心中暗道:本來我可以說成一次,但是這樣可能會被大家說不厚道;不給對方機(jī)會,那我就大方點好了。
“只有六次機(jī)會?太少了!”傅青云搖著頭自言自語道。
所有人都知道木質(zhì)牌九從三尺高的地方自由落下,站立在桌面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別說是拿高分,就算是最后不得零分,就已經(jīng)算是出現(xiàn)奇跡了。
“劉廉,你覺得龍莊主能不能拿兩位數(shù)?”裴思莊看著賭桌旁邊對峙的兩人,向傅青云隨口問道。
“什么?兩位數(shù)?裴顧問,你跟我開玩笑吧?能不能拿到分?jǐn)?shù)還在兩說之間?!备登嘣拼藭r都不敢去看對面的戰(zhàn)場,只能默默地為龍泉祈禱可以發(fā)生奇跡。
“莫非你們沒見過龍傲天的本事?”裴思莊詫異地問道。
“當(dāng)然見過了,當(dāng)時龍莊主給我用了一招有形劍氣,輕輕松松……”傅青云回憶著鑄劍山莊的情景,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你是說,那一招!”
傅青云的聲音有點大,引來眾人的側(cè)目,頓時發(fā)覺自己剛才有點失態(tài),急忙抬手捂住自己嘴巴。
賭徒們白了傅青云一眼,把目光移回賭桌旁的兩人。
“嘿嘿,看來你們是見識過了。你想的沒錯,就是那一招,只要龍泉能夠在場上使用那招有形劍氣。在牌桌上立幾個牌九還不是手到擒來。”裴思莊解釋道。
“話是沒錯,但是……”傅青云欲言又止,他不想打擊信心滿滿的裴思莊。
“但是?”裴思莊疑惑地看向傅青云,問道。
“是啊,但是當(dāng)時龍莊主說他還做不到。”傅青云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對裴思莊道出事實真相。
裴思莊深吸了一口氣,瞪著眼睛叫道:“你再說一遍?”
這次輪到眾人向裴思莊拋來白眼。
裴思莊尷尬地笑笑,抬手示意大家繼續(xù)關(guān)注場內(nèi),拽著傅青云撥開人群退到圈外。
“龍泉,他還做不到那一招?”裴思莊鄭重其事地問道。
“恐怕是的?!备登嘣蒲柿搜士谒鸬?。
“啊,我的天啊?!迸崴记f仰天長嘆道,“我千算萬算,怎么偏偏就高估了龍泉的天賦。枉我對他那么信任,還把這么重要的賭局交給他,他卻這個時候給我掉鏈子。”
“裴顧問,你別難過,回去之后我跟他們?nèi)齻€湊湊錢,試試看能不能給你再把府邸贖回來?!备登嘣瓢参康馈?p> “那怎么好意思呢。是我自己計算失誤,還要讓你們破費?!迸崴记f哭喪著臉說道。
“沒關(guān)系,就算是我們借給你的,你到時候有錢了記得還就行?!备登嘣茡?dān)心裴思莊誤會,連忙解釋道。
“原來還要還啊?!迸崴记f苦笑道。
“是啊,是啊。畢竟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我也不好給他們做主。”傅青云尷尬地說道,心中暗道:還好剛才我及時說了,不然看他的口氣還真沒打算還。
“好吧。這樣我已經(jīng)很感謝了?!迸崴记f凄涼地說道。
傅青云看著裴思莊苦大仇深的樣子,心中暗道:很難相信眼前這位仁兄,剛才還是一位意氣風(fēng)發(fā),風(fēng)度翩翩的俊俏青年,眨眼間就像是老了好幾歲,看來不管是誰都不能太憂愁,否則老得快,這句話是一點也不錯。
“賭博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傅青云感嘆道。
“嘿嘿,劉廉,你怎么這么說呢?”裴思莊不滿地說道。
“難道不是嘛?你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傅青云質(zhì)問道。
“我還好啦。就算今天輸了這一局,也不會對我有什么影響。”裴思莊昂首挺胸地說道。
“哎,你還真是頑強(qiáng)?!备登嘣崎L嘆一口氣,打趣道。
“有賭未必輸,一個真正的賭徒,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輕言放棄。”裴思莊經(jīng)過短暫的心理暗示,瞬間滿血復(fù)活。
傅青云不禁暗暗佩服裴思莊對于賭的執(zhí)念,竟然到了讓人嘆為觀止的地步。
“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龍莊主了?!备登嘣朴朴频卣f道。
“沒錯。我相信龍泉不會讓我失望。”裴思莊的雙眼已經(jīng)有點發(fā)直。
“咦!”
“哇!”
此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陣驚呼聲。
“怎么樣了?怎么樣了?”裴思莊踮起腳尖,朝著賭桌上望去,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大笑著說道,“龍泉啊龍泉,你總算沒有辜負(fù)我對你的信任,我的府邸終于保住了。哇!”
裴思莊經(jīng)過人生的大喜大悲,終于安奈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放聲痛哭起來。
“你們這兩個人是怎么回事?剛才開始就接二連三地突然怪叫,是不是想找揍?”身處在人群最外圍的一名賭徒,本來就有點看清楚里面的狀況,心中惱火不已,現(xiàn)在又有人在自己旁邊大哭,不覺怒火中燒,向著裴思莊和傅青云吼叫道。
“對不起,對不起。”傅青云急忙拉著喜極而泣的裴思莊朝門口走去。
兩人來到如意坊的門外,傅青云安慰道:“你就別哭了,龍泉這不是贏了嘛。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p> “對啊,我真的很高興,現(xiàn)在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我當(dāng)初考博士都沒這么激動過。”裴思莊反駁道。
“你是博士?”傅青云詫異道。
“怎么了?很意外嗎?還是說你覺得我不像?”裴思莊白了傅青云一眼,嫌棄地說道。
“不,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博士,并不知道博士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备登嘣七B忙答道。
“就是我這個樣子?!迸崴记f傲嬌地說道。
傅青云微微一笑,裴思莊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高人模樣,現(xiàn)在又像是個耍性子的孩子。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裴思莊瞇縫著眼睛看向傅青云問道,神情像極了包打聽。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在另外一些事情。”傅青云答道。
“你在想什么?”裴思莊追問道。
“我在想……算了,也沒什么。跟我說說你的學(xué)校吧?”傅青云并不想讓裴思莊立刻變回高人模樣,便順著他的話繼續(xù)著剛才的話題,道。
“我的學(xué)校?感覺畢業(yè)就像是剛剛發(fā)生在昨天一樣,現(xiàn)在想起來還真有點讓人不敢相信。我還記得導(dǎo)師最喜歡指著天空說的一句話,‘雨過天青云開初,這般顏色做將來’?!迸崴记f遙望著蔚藍(lán)色的天空說道。
“是啊,他是希望你們有一個像天空一樣廣闊的未來。在學(xué)校的日子里就像是一場夢,真希望永遠(yuǎn)不要醒來。”傅青云感嘆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許久,像是在緬懷那段苦中作樂的日子。
“你叫什么?”裴思莊扭頭看了看傅青云,問道。
“劉廉?!备登嘣拼鸬?。
“我問你的真名?”裴思莊糾正道。
“我姓傅,名青云。”傅青云答道。
“你有點受游戲影響了吧,居然把名字拆開來說。”裴思莊扭回頭,笑著說道。
“哈哈,是啊。那你又叫什么?”傅青云問道。
“這就是我的很名字啊。我的真名就叫裴思莊?!迸崴记f扭過頭來,認(rèn)真地說道。
“抱歉,你的姓氏很少見?!备登嘣普f道。
“嘿嘿,是的。所以很容易讓人記住,對不對?”裴思莊問道。
“嗯,主要還是名字起得好,特別克制開賭坊的。”傅青云笑道。
“嘿嘿,我也這么覺得。”裴思莊也跟著笑道。
“你是地聯(lián)的學(xué)生吧?”傅青云問道。
“咦,你怎么知道?”裴思莊問道。
“我猜的。”傅青云隨口答道。
“我可不信,”裴思莊扭回頭,想了片刻,向傅青云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句話?難道你也是地聯(lián)的學(xué)生?是不是你也認(rèn)識那位導(dǎo)師?”
“你的問題很多啊,沒想到打開話匣子的裴顧問這么喜歡提問題?!备登嘣茮Q定結(jié)束談話,微笑著岔開話題,說道。
“你不想說!不過,我一定會查清楚的。”裴思莊微笑著說道。
跟聰明人談話,總會覺得很輕松,因為他們會讓你省去不必要問答。
“我們還是進(jìn)去看看龍泉吧,里面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备登嘣菩χf道。
“嗯。對了,我臉上沒有淚痕吧。”裴思莊恢復(fù)了原本的狀態(tài),向傅青云詢問道。
“很干凈,就像一張白紙一樣?!备登嘣拼蛉さ馈?p> “你的臉才像白紙?!迸崴记f并不滿意傅青云的態(tài)度,不屑一顧地說道。
傅青云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他知道裴思莊已經(jīng)沒事了。
“我們進(jìn)去吧?!迸崴记f打起精神,再次帶頭走進(jìn)如意坊。
正如傅青云所料,這里的賭局已經(jīng)結(jié)束,龍泉看到兩人進(jìn)來笑呵呵地說道:“我贏了?!?p> “嗯,我們都知道了?!备登嘣普f道。
“且,還以為你們會特別激動,沒想到這么冷淡。”龍泉失望地說道。
“龍莊主,別這么沮喪嘛。其實……”傅青云剛想對龍泉描述一下某人剛才的大喜大悲,就被裴思莊重重地拍了拍肩膀,便急忙改口道,“其實我跟裴顧問都看到了,你贏得非常漂亮,我們非常激動!尤其是裴顧問!”
裴思莊白了傅青云一眼,說道:“好了,龍莊主也差不過玩夠了吧?!?p> “裴顧問,你可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情?!饼埲偃诘馈?p> “嗯,我記得呢,不用一直強(qiáng)調(diào),回去我就給你?!迸崴记f裝作不耐煩地說道,但是語氣卻十分客氣。
“嗯,嗯?!饼埲镜靡鉂M地說道。
“對了,賭坊老板呢?”裴思莊問道。
“他說要上樓收拾一下,他還把這個給了我?!饼埲f著把契約書從背包中取出來遞給裴思莊。
裴思莊接過契約書,原本是打賭的契約書,直接變成了賭坊的房產(chǎn)契約,主權(quán)人一欄赫然寫著裴思莊的名字。
“他的賭品倒還算是上乘。”裴思莊看著契約書,微笑著說道。
“裴顧問,我記得你說過,自己志不在賭坊?!备登嘣颇膲夭婚_提哪壺地說道。
裴思莊本意并不想占有賭坊,不過回想起,自己差點因為這份契約輸?shù)糇约旱母?,心中便有些懊惱,隨口答道:“我改注意了?!?p> 說罷,裴思莊將契約卷起來收入背包。
賭坊的伙計們,此時也屁顛屁顛地聚攏過來向新老板問安,裴思莊吩咐他們一切照舊,便有意去奚落一番殺通街。
“走,我們?nèi)巧蠁柡蛞幌虑胺恢?。”裴思莊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昂首挺胸地走上樓梯。
傅青云有點看不慣裴思莊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便決定留在大廳里。
龍泉也對那位失敗者沒什么興趣,便跟傅青云在大廳聊著天。
正在龍泉繪聲繪色地講述整個過程時,樓上突然傳來裴思莊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