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王姨在前面領(lǐng)路,攥著錢袋子臉上的笑容從未落下,三百兩白銀啊,自從一年前,長安六大歌姬橫空出世,樂仙樓的花魁地位便虛實不定,那些喜歡秦玉的貴族公子哥們,七成全被六大歌姬拐走。
像李治這般出手闊綽的,好像半年都沒見過了。
曾經(jīng)輝煌一時,在長安上百座青樓中,名列十大青樓的樂仙樓今年有點搖搖欲墜,要不是那些賣身契還在她手里的官妓、市妓們有點身段,懂得巴結(jié)人,否則早就被比下去了。
王姨先讓李治在門外等候片刻,自己推門而進交代秦玉些閨中事情。
無非是讓秦玉好好巴結(jié)這位來之不易的小孩子,日后指不定能成為樂仙樓的大肥豬,甚至如果公子哥身份地位尊貴,整不好以后還能帶來點狐朋狗友。
交代完,王姨扭著細腰對李治做出請的手勢,同時小聲道:“公子應(yīng)該知道青樓的規(guī)則吧?”
看少年郎年紀這么小,估計是沒去過幾次青樓,面對秦玉的誘惑,忍不住咋辦?
萬一秦玉還手,樂仙樓恐怕就遭殃了,甚至關(guān)門大吉……
李治點頭,青樓的招牌,向來賣藝不賣身他還是明白的。
秦玉所在的房間獨屬樂仙樓最美觀別致的,整個屋子分為兩室,每室有九盆從國外引進的水仙花,剛進門就聞到清淡的花香。
一室放雜物,另一室比較寬敞,正中間一張緋紅的大圓床獨秀別枝,在其旁分別安置琵琶、蘆笙、擎箜篌、腰鼓豎琴和豎笛等多種作曲樂器。
而大名鼎鼎,李治從未聽說過的秦玉正處在閨床上,撩起長裙靜靜側(cè)臥,直到看見小男生走進眼簾,方才扔掉懶惰,起身迎了上去。
賣身契在樂仙樓手里,剛好二十歲的秦玉不需要上繳天價納稅,正值碧玉年華的招牌,其容貌不用多說,只是這身材好像高窕了,李治矮了差不多半尺。
王姨帶上門后,李治背手面對歌姬,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公子……”秦玉盈盈一握,嬌容懷笑,然后走到茶桌旁料理茶水。
李治蒙在青紗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漂亮的眸子充滿了欣賞,自顧自的游走在那些樂器中,“久聞秦小姐琴意音律難逢敵手,今日本公子能否悅耳一二?”
秦玉睫毛俏皮的煽動兩下,銀鈴般的聲音脫口而出:“公子這般直接豈不沒了興致?”
“哦?”李治坐在閨床上,翹著二郎腿道:“那秦小姐打算怎么和本公子度過這難忘的黑夜?”
被人言語挑逗,秦玉依舊面帶微笑,端過一杯清茶,坐在小男人身旁道:“公子為何蒙面與小女相會?難不成秦玉不配一睹您的風采?”
“那倒不是?!毙嶂銡?,李治撩起半邊青紗,將接過的茶水品嘗一二道:“只是本公子不易在小姐面前褪去蒙布。”
“為何?”秦玉倒好奇了,那些貴族公子哥不都喜歡亮出容顏,好招惹良家不軌嗎?
李治輕捻手指,玩笑道:“見過我的容顏,小姐就不怕愛上我嗎?”
“咯咯咯……”秦玉掩嘴輕笑,“那公子未來可要好生照顧奴家了?!?p> 兩人相視一笑,隨即女子俯首側(cè)耳,“小女想給公子的回憶中留下翩翩舞姿,不知公子可有興趣?”
“如此甚好?!?p> 秦玉起身,搌起裙擺,踩著蓮花步到小男人眼前,“公子可否為小女奏樂?”
李治點了點頭,將床邊的豎琴泵在地上,手指輕輕滑動琴弦,清脆的聲音滔滔入耳,這貨由心贊道:“持此琴者,不愧飲風雪?!?p> 說罷,李治彈起一首西涼曲子。
秦玉隨音而動,衣袂飄飄,伯歌季舞,每一步動作好似渾然天成,她的舞姿可不是楊莉劉憂那種半吊子能比的,即使皇室宮妓恐怕都很少能與之匹敵。
對舞藝看不懂的李治,此時都頻頻稱贊,暗道妖歌曼舞,人間勝景,一時間兩人都入了迷,李治手指隨舞姿波動琴弦,秦玉隨音律妙曼多姿。
不多時,一首曲子盡興,李治放下豎琴,喝了口涼茶,而秦玉則小喘粗氣,一襲香汗的靠近小男生。
“公子的琴意多有焦躁,不知公子最近可是遇到了煩心事?”秦玉也是喝口涼茶,俏臉上的關(guān)切,好似夫妻間的恩愛。
李治呆愣,心中直呼厲害,大拿就是尿性。
僅僅一首西涼曲子就能聽出一個人的心境,這娘們放在青樓賣藝屬實可惜。
“唉,近日腦子里總會浮現(xiàn)不甘的面孔,時常擾夢?!崩钪喂首鲊@口氣。
曾活在科技時代,殺人那是心底禁區(qū),不敢逾越,而如今連斬不下數(shù)十人,心中那點防線早被鮮血渲染,要說曾經(jīng)他是和平的小綿羊,現(xiàn)在則是怨氣纏身的修羅。
兩個世紀在他心里形成了正面沖突,好似要瓦解他的人格。
“哦?那公子可是怪罪了誰,才會引得不甘?”秦玉輕輕撩起李治的青紗,想要一窺究竟,卻被李治抬手阻攔。
“我說,那些不甘的面孔是死人,你信嗎?”李治邪笑道:“不甘心窩囊的死在我手里……”
秦玉眸中閃過震驚,隨后快速鎮(zhèn)定,勾勒出職業(yè)般的笑容,嫣然吐氣道:“公子年幼,尚不及征戰(zhàn)沙場,所以,小女不敢茍同,不過小女不忍公子日夜被瑣事煩惱,不如聽首飲風雪?”
“早有此意。”
聞言,秦玉將床旁的豎琴提起,拉開距離,輕瞥了眼李治后,小拇指點碰下琴弦,發(fā)出陣陣兒聲樂,然后也不墨跡,雙手有規(guī)律的連動起來,有時左手按弦,右手彈,有時右手按弦,左手彈。
李治抱過枕頭,右手拄在腦后,斜身靜聽。
飲風雪曾在長安流傳美意,被奉為長安音律之仙女,也是此曲將秦玉的名字打響,定為花魁。
飲風雪不似西涼曲子那般激昂,又比清商樂、天竺樂更懂得節(jié)奏,大有一種容納百川之勢。
該起伏就起伏,該沉靜就沉靜,迎合貴族口味,又適合百戰(zhàn)將軍欣賞,堪稱文武通吃。
曲是好曲,李治承認,可總覺得少了些韻味。
小半個時辰過去,曲子彈完,秦玉雙手壓住琴弦,然后用涼水沖了沖手指,擦干后走到李治身旁,問道:“公子可有滿意?”
李治默默的從衣襟內(nèi)取出一枚由溫玉打造的發(fā)簪,“總覺得缺了些韻味,不知秦小姐可還有看家本領(lǐng)?”
當發(fā)簪出現(xiàn)那一刻,秦玉眼神都直了,直勾勾的盯著發(fā)簪后端的兩個小字,雖是小篆,但她能看懂,那兩字分別是‘皓月’。
“公子,您這發(fā)簪……”秦玉嗓子連動,不敢確信道:“可是西漢王朝遺留的玉器?”
“好像是吧,也不知道是誰雕刻的,一點美觀都沒有,太粗糙了?!崩钪握f的不錯,這枚玉石打造的發(fā)簪除了能看出是發(fā)簪外,其余就剩兩個字,“看你這震驚模樣,難不成這發(fā)簪是鞏固邊塞和平的王昭君,出塞前所打造的?”
嗓子咕嚕一聲,秦玉抽回目光:“不知公子從何得來,皓月發(fā)簪恐怕全天下所剩不到三枚。”
她不相信這發(fā)簪是假的,畢竟能隨手扔出三百兩白銀的公子,豈會搞這些無聊把戲?
李治聳了聳肩膀,道:“家父喜好收集古物,不巧,這枚發(fā)簪正是家父小時候賜給我的,對我雖無大用,但能換取小姐一首令我滿意的曲子,它倒是物有所值了?!?p> “那公子盡請耳詳,小女可要全力以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