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柔一走，尋柳相送，飛柳一邊收拾茶具一邊往自家小姐臉上瞅，臨出門，說道：“小姐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奴婢和尋柳姐姐都會陪著你的?！?p> 說完就跑了。
咦????四下無人，謝云舒終于收回了一臉愁容，對著門口的方向輕輕地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沒回廂房，而是進(jìn)了側(cè)屋，里面有一張大方桌，上面擺放著筆墨紙硯和一方畫卷，畫卷上稍有筆墨，隱約勾勒出個蒼老的人形。
謝云舒舉起筆，揮毫點墨，將那畫慢慢補(bǔ)全完整，幸好之前學(xué)了一段時間的國畫，不然還真下不了筆。這畫筆如看人，不但要看好那外形之像，也要盡得其筋骨之妙才行，否則，畫的不好，拿出去既丟面子，又不能物盡其用，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豈不白費了半天的勁，倒不如隨手涂鴉幾筆來的輕松干脆。
漸漸畫好軀干的部分，感覺四肢都有些僵硬了，她停下筆，手腕活動活動，打算休息一下再畫，反正還有二十多天才會用到。
尋柳端著茶進(jìn)來時，便見自家小姐在緩緩活動手指與手腕，將茶放在一邊的矮幾上，待謝云舒停了動作后，才將茶杯拿起遞過去，“小姐，喝口茶歇歇吧，老夫人的壽辰還有些日子，不急于這一時。”
“我知道?！敝x云舒喝了一口茶，說道，“早點準(zhǔn)備好，免得臨到頭心慌意亂，若是到時候沒及時拿出東西就遭了?！?p> “小姐說的也是?！睂ちΦ?，眼睛一瞥桌子上的畫，“小姐畫的是壽星公吧？”
“是呀，安康長壽，不是挺好的嗎？”謝云舒說到這兒偏頭聳肩，一臉的嬌俏。
“是挺合適老夫人的，不過???小姐上次不是說要花錢置辦壽禮嘛？”
上次？哪次？謝云舒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過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讓王氏拿錢那次說過，但那只是自己臨時想出來讓王氏拿錢出來的借口罷了，說白了就是‘騙錢’的。
“我???有說過嗎？”
對面自家小姐無良的眼神凝視，在良知與錯覺之間掙扎了一下的尋柳果斷搖頭，“沒有，奴婢記錯了。”
“這才對吶。”
對于自己大丫鬟合格的表現(xiàn)，謝云舒高興地眼睛瞇成了月牙狀，點了點頭，又低頭抿了口茶，似乎想起什么，抬頭問道：“飛柳呢？”
“呃???飛柳她???”
“怎么了？”
想起剛才收拾茶杯后飛柳說的話，總覺得她是誤會了什么，那小丫頭向來單純懵萌又好騙，別是被剛才自己那蹩腳的演技騙過去了，真以為自己傷心難過著呢吧。
卻見尋柳回道：“剛才飛柳見小姐情緒不太好，想著小姐素日惦記著外面陳記的姜黃糕，就請假出去買了，說小姐看到想要的糕點，興許心情會好點?！?p> “那傻丫頭當(dāng)我是她呢，有吃的就滿足了。”謝云舒無奈笑罵道，心里卻有些感觸，姜黃糕是自己之前聽小丫頭們閑聊時提到的，是外面糕點鋪幾個月前推出的一款糕點，主料是生姜、辣椒和黃豆，吃起來辛辣，讓吃慣甜食的顧客受不太住，所以賣的不好，她也是一時好奇，惦念著那味道到底如何？
“奴婢也這么說她，但您知道飛柳有時候有些一根筋，拉都拉不住。”尋柳說道，“不過奴婢想著五小姐雖說向來與您姐妹情深，有些消息還特地前來告知，但夫人院里向來口風(fēng)緊，想來打聽到的事多是一知半解，消息有誤也未曾可知，小姐實在不用掛懷?！?p> 謝云舒斂下眉眼，輕聲說道：“我自然不用掛懷?！?p> 一門八字都還沒一撇的婚事，一個陌生的男人，一群只顧自唱自樂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或者等到二哥的消息來，她才能真正正視這門親事來，或者，從寧瀟那兒著手，安王世子那兒，應(yīng)該有足夠的籌碼。
傍晚，謝云舒聽完飯后，一邊吃著飛柳從外面買來的桂花糕，一邊聽飛柳興高采烈地講著外面的街市趣聞，有說有笑，氣氛很是歡樂。
這時，陳氏身邊的月橘前來，將一紙信箋交到謝云舒手里。
“門僮說是自稱輔國公府的家丁送的，指明給三小姐您，夫人便讓我拿過來給您，讓您好生準(zhǔn)備裝扮赴會???另外，出門車馬的牌子在大小姐那兒，三小姐您要出門前，去霓裳閣拿就是了?！?p> 事實上，陳氏的原話是，好好準(zhǔn)備，別丟人現(xiàn)眼。只不過這樣的話，月橘自認(rèn)是斷斷不會說出口的。
當(dāng)然，謝云舒也能猜到不是些好話就是了，只見她微微一笑，一臉單純，“那是自然，云舒自然明白出門在外該注意些什么，陳嬤嬤之前教導(dǎo)過的，云舒一直謹(jǐn)記著，也請母親放心，陳嬤嬤是祖母身邊的人，見識大著呢?！?p> 話音剛落，謝云舒敏銳地感覺到月橘的臉色變了變，片刻便恢復(fù)正常，不多時告辭離開了。
正院，還沒睡下的陳氏聽了月橘的回話，尤其是謝云舒最后說的那段話，不由得皺眉說道：“當(dāng)初讓陳嬤嬤去疏云院，原是打著折騰和敲打那丫頭的主意，沒想到自從那次落水修養(yǎng)，竟把她那身子骨給養(yǎng)好了，怎么折騰都沒事，現(xiàn)在還會舉一反三了，真是長進(jìn)。”
陳氏越想越不甘心，手里死死抓著一把玉如意，眼神凌厲，不知在想些什么。
“依奴婢看，陳嬤嬤不能留在三小姐那兒了。”月橘低頭說道，“當(dāng)初調(diào)陳嬤嬤去疏云院，一是為教導(dǎo)三小姐，二是敲打王嬤嬤，三也是為了敲打陳嬤嬤，如今三者皆損，三小姐身子好撐了過來，還學(xué)了不少，王嬤嬤犯了錯被趕出府，陳嬤嬤至今在疏云院做著管事，也不見服軟，再這樣下去萬一陳嬤嬤被三小姐或者原姨娘收服就壞了?！?p> “說的也是?！标愂下犃它c了點手中的玉如意，道，“陳嬤嬤可是老太太指明要跟著裳兒出嫁的，若是被三丫頭和西苑那賤人籠絡(luò)住，借機(jī)害我家裳兒就麻煩了。”
“夫人說的是。”
“既如此，回頭我去找老太太，讓她把陳嬤嬤要回去?！?p> “這樣，老夫人不會生氣嗎？當(dāng)初可是夫人您提議把陳嬤嬤撥去疏云院的，如今又要回來，這怕是???”月橘有些擔(dān)憂地說道，她還記得說這事那次，老太太的臉色就不太好看，還警告夫人別后悔，可夫人當(dāng)時一心只想壓陳嬤嬤那股倔勁，好收服她徹底為大小姐所用，便對老夫人的警告置之不理，如今又要反悔把人要回來，恐怕要受老太太不少教訓(xùn)。
“生氣又如何？讓陳嬤嬤跟著裳兒出嫁，是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老太太肯改口，那老家伙老死在疏云院又何妨?！?p> 對于月橘的擔(dān)心，陳氏滿不在乎，如果老太太真的打定主意讓陳嬤嬤陪嫁，那要她回來是必然的事，自己開了口也是給了臺階，老太太只會敲打兩句輕拿輕放而已。
“就這么吧，明兒我去見老太太?！?p> 陳氏一錘定音道。
疏云院內(nèi)，謝云舒可不知道她的有心之舉已經(jīng)成功替自己又解決了一個麻煩，而是拿著輔國公府送來的信箋出神，信箋毫無疑問是寧瀟的手筆，請她三日后去公府做客，可她還沒想好該怎么說才好，天可憐見，破壞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姻緣她可是一把好手，拆別人的桃花可真不知所措。
想著想著，睡眼惺忪，信箋落地，美人帳內(nèi)佳人已眠，窗外清風(fēng)寄明月。
不多時，尋柳走了進(jìn)來，將信箋拾起折好，放在梳妝臺上，微微一抬頭，妝臺鏡子上倒映出謝云舒恬淡安靜的睡顏，和尋柳復(fù)雜難懂的神情。
燈火熄滅，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