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余,胥夜趕到,天知道他一路都有多擔心,地七在旁邊一直強調(diào)老大應該沒事,聲音聽起來非常正常。
簡空看著向她車走來的男人,一步一步竟透著股殺氣,腦袋里轟的一下,完了。
一二三四五,男人越來越近,簡空突然從鏡子里又看到額前殘留的血跡,果斷打開車門走下去。
“胥夜,疼?!彼约罕先?,下巴抵著他肩膀,眼淚說來就來,認錯態(tài)度要端正,苦肉計能用必須要盡力用,簡空面對自己闖的禍就是這個原則。
而原本還面若寒霜的男人,瞬間臉色大變,手都不知該往哪放,“哪里受傷了?”
“頭?!焙喛瘴赓獾幕卮?,心里還琢磨著是不是要表演一下腦震蕩,暈過去。
地七不敢打擾,已經(jīng)和對方交涉去了,別看他年紀小,真要裝起來,也是有點氣勢,一條條說得有理有據(jù)。
胥夜看到她額角確實有個傷口,心里緊了緊,小心地將她攔腰抱起又寶貝一樣的放進自己車里。
簡空不敢再說話,她應該說什么呢,總覺得危機還沒解除。
“我們?nèi)メt(yī)院?!瘪阋归_車。
“不去……”簡空的聲音顫顫巍巍,眼里淚汪汪的。
“聽話?!瘪阋古滤砩线€有傷。
“不要……”去了醫(yī)院蘇白就容易收到消息,然后說不定她師父也會知道了。
“那我讓醫(yī)生來家里?!瘪阋共碌绞裁础?p> “我就是醫(yī)生……”女孩還是委屈。
胥夜嘆了口氣。
回到公寓,簡空去拿了醫(yī)藥箱,對著鏡子消毒傷口。
“我?guī)湍?。”胥夜看著心里自責?p> “……好。”簡空想拒絕,可又怕胥夜會想起來生氣和她算賬。
胥夜用棉簽蘸著碘伏輕輕地幫她擦拭,“疼嗎?”
“疼?!焙喛障胱鰬蛞欢ㄗ鋈住?p> “我也疼。”胥夜給她用紗塊敷著。
“???”簡空沒明白,什么意思?
“這里,疼?!瘪阋拱雅⒌氖址旁谧约盒目诘奈恢?。
“……”簡空懵圈,這么棒的嗎。
“身上還有傷嗎?”胥夜問。
“沒,沒有了?!焙喛毡砬椴蛔匀?,她隱約覺得大腿也有點疼。
“脫了衣服我看看?!瘪阋共恍?,車輛受損嚴重,而她是被撞擊的一方。
“走開,我自己會看?!迸④f回房間鎖了門。
簡空脫下衣服,嘖嘖,大腿傷得有點狠啊,但好在傷口不深,不要緊,她皺著眉,一跳一跳去了浴室,咬著毛巾做了簡單的清洗,又以極其狼狽的姿勢洗了澡,穿上干凈的睡衣。
“我檢查過了,很好,沒傷?!焙喛粘隽朔块g。
“那就好,吃點東西吧,很晚了,一會早點休息,后續(xù)的事交給我。”胥夜盛了一晚之前熬好的湯。
“嗯?!敝灰芑爝^關(guān),怎么都行。
簡空也不懂自己為什么不敢讓胥夜知道,剛才她額頭那指甲蓋點大的傷而已,胥夜的表情就已經(jīng)夠沉重了,萬一知道她腿上還有道十幾公分長的口子,那他豈不是要嚇哭?
簡空面無表情忍著疼,走路也走得很正常,聽話的喝完湯就去刷牙睡覺了。
胥夜看她好像狀態(tài)還好,也沒再堅持要檢查或者要去醫(yī)院。打電話給地七了解了情況,得知事情已經(jīng)解決的差不多,洗了澡就去簡空房里一起睡了。
第二天,簡空照常上班,排好的手術(shù)如果取消,會影響患者的信心。她先去ICU看了前天主動脈夾層的那個人,還有昨天顱腦損傷的小孩,都很平穩(wěn),恢復的不錯,開了今天的醫(yī)囑就去手術(shù)室了。
九點三十分,手術(shù)正式開始,同樣是老葉和地七在配合,神外的王主任和南南的首診醫(yī)生陳醫(yī)生也在手術(shù)間。
脊髓血管畸形,是指動脈和靜脈直接相通,缺了中間緩沖用的毛細血管,周圍的神經(jīng)組織也因此得不到相應的血液供應營養(yǎng)。
動脈的血直接流入靜脈,就如同瀑布直接流入小河,壓力和流量對河堤都是沖擊。而簡空要做的就是切除這一團畸形的血管,消除壓力,恢復正常的血液循環(huán)。
并不容易,畢竟脊髓只有手指粗細,里面還匯聚了各種指揮運動、排泄的各種神經(jīng),切除畸形血管稍有不慎就容易造成癱瘓,大小便失禁,可如果切不干凈又容易病情反復。
她順利地打開椎管,面前的血管纏繞亂如團麻,一眼看去都是鮮紅的擴張血管,難以判斷誰是動,誰是靜,萬一分辯錯誤先阻斷了靜脈,導致畸形團怒張甚至破裂,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動脈鞘?!焙喛胀O聞幼鳌?p> 地七將準備好的鞘遞給她,簡空沉著地在病人股動脈處置入動脈鞘。
“美蘭?!焙喛丈焓帧?p> 地七又將一管針劑遞了過去,簡空開始在選擇性的供血動脈中注射,一團紅的畸形血管先后的變色,而先變色的就是需要先行阻斷的動脈。簡空一根一根準確的找到病變,然后切斷。心細如發(fā),手輕如羽,盡可能只在畸形團上操作,即使需要觸碰脊髓也是異常小心,一直在用的電生理監(jiān)測術(shù)中沒有一次報警。
最后簡空在靜脈中注射熒光素鈉檢查是否有畸形血管殘留,沒有任何殘留,手術(shù)很完美。
王主任此時已經(jīng)徹底服氣,他本來聽到心外老楊猛夸這年輕人還不以為然,現(xiàn)在哪里還有半點異議,后生可畏,他甚至感慨如果能再多一些這樣的醫(yī)生有多好,這絕對的是人類之福。
陳醫(yī)生就更是震驚,如同上了一節(jié)生動的課程,那樣的手法,那般的嫻熟迅速?!翱罩魅危阏媸菂柡?,連看你縫合都覺得像門藝術(shù),還有剛才切除血管,你怎么做到的,太精準太快了,就像已經(jīng)做過了千萬次?!彼滩蛔≠潎@。
簡空不說話,可不就是做了千萬次么,在瀕死的犯人身上在剛死的尸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