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然知道宋成杏要出嫁的事情了之后,第一時間去了成府,于是成廷柏剛從宋府回去就在半道上被一個十歲大的小姑娘堵了去路。
“宋小姐,為何將我擋在路上?”成廷柏微微蹲下來,平視這個人沒多高,氣勢卻不小的宋家那個不聞名的二小姐。
“你認得我?”宋幼然身后捏緊的拳頭松了松。
“嗯,方才在丞相府看到過了。”成廷柏記起那個被丞相叫走的宋幼然,若不是這么一出,他恐怕也確實不知道宋二小姐姓甚名誰,如何容貌。
宋幼然揪著眉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攥緊拳頭打他,只不過比一開始她自己打算用的力度小了很多,還專門避開臉,她可不希望阿姐成親的時候看著一個鼻青臉腫的人,她打了幾拳之后看明明已是少年將軍的成廷柏卻沒有反抗,就沒什么底氣地收了手。
“我希望你好好對阿姐。”宋幼然眼神帶著如有實質(zhì)的力量,落在成廷柏身上。
后者仍然蹲著平視她,也還是笑了笑:“就沖著宋小姐今日這一下,日后我哪怕是想不好,也得先掂量掂量啊?!?p> 宋幼然聽出來他在同她開玩笑,見了這一面,也覺得這樣的人成婚后應(yīng)當(dāng)不會做出什么對不起妻子的事情,便不再為難他。半大的女孩偏了偏頭,手背在身后,聲音像在鬧市里耳語的響度似的說了句:“多謝?!?p> 成廷柏看著宋幼然跑去集市,也沒急著走,站起來看,那個小姑娘拿著一袋一看就攢了很久的銀子,進了一個有名的瓊玉樓,那是賣發(fā)簪的地方,成廷柏猜著她估計是要給宋成杏買簪子送去。
不過他看著那銀子也不像是足夠啊。
果然沒過一會兒,里面?zhèn)鞒鰜頎巿?zhí)的聲音,宋幼然聽那掌柜的說錢不夠,她想著自己帶了不少銀錢,又想著一只發(fā)簪用她五年的例銀買他一支最好的怎么可能還不夠,便以為那商家是在誆她,當(dāng)下敏捷地揪住了掌柜人的衣領(lǐng),作勢要打他:“你賣不賣?”
圍觀的人都停下來看熱鬧,那掌柜的掙了幾下居然沒掙開,再看清楚揪著他衣服的那個女孩,一下子聯(lián)想到前些時候去丞相府,出來的路上看到的那個小姐,對著年齡看應(yīng)該是二小姐,他當(dāng)時還感嘆丞相府的小姐一個個都如花似玉的,沒想到竟是個這樣的性子。
他臉上換上一個諂媚的笑容,就當(dāng)是賣丞相府一個人情,回頭再去要回來就是了:“賣,當(dāng)然賣,小的這就去給小姐拿來?!?p> 圍觀的人認不出丞相府二小姐,這么一聽只以為是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里出來的小姐,便都頗覺無趣地散開了。
宋幼然小心翼翼地捧著簪子回了府上,看到她走之后,成廷柏才從旁邊一個拐角里繞出來,看著她的背影沉思片刻,這樣的本事要是落在男兒身上,將來能成個保家衛(wèi)國的武將,落在個女兒身上,將來要免不了被人詬病。他抬步進了瓊玉樓,幫宋幼然補上了缺的那些銀兩才離開。
媒婆挑了個大好日子上門,哪怕府外的風(fēng)還是冷颼颼地吹著,府里面那大堂上卻熱熱鬧鬧地坐著兩家人。這是第一次宋幼然也出席了的重要場合,是宋成杏把她帶來的。二人端正地坐著聽雙方的長輩說著些客套話,兩邊態(tài)度都很隨和,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誰也沒讓誰不痛快。
“丞相,我請這媒婆定了好日子,那遠近鄰里的都說這媒婆定下的日子沒一個不是萬里挑一的?!背蓪④娦χ鴮χ髯系呢┫嗾f。
“成將軍請的人,必然是極好的?!必┫嘁舱f了幾句附和的。
那媒婆也有眼力見兒,當(dāng)下便拿準了丞相風(fēng)水師的身份,算著天時地利人和等些玄乎的東西,給兩邊人定下了個確切的日子,就在四月份十五那天。雙方的長輩都有些不好讓小輩聽到的話,便讓三個人出去,自己留在大堂上說話。
這事沒幾天就傳遍了京城,如今朝堂上權(quán)勢最大的兩家聯(lián)了姻親,一個是將軍府上的少年豪杰,另一個是丞相府的大家閨秀,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美事一樁。只有宋幼然在前去酒館給宋成杏準備桃花釀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人喝酒的奚簡恪,奚家一門幾代文官,奚簡恪本人甚至還得到文師令牌,處理事情的方式也比較感性。
宋幼然想了想,覺得可以理解,但要是自己遇到類似的事情,應(yīng)該不會通過喝酒來解決,喝酒除了讓自己更難受也沒有什么別的用處了,她以前嘗過幾滴酒,烈性得很,燙到嗓子里,跟燒著了似的,大半天都緩不過來。
“奚公子,不必難過。”宋幼然沒想到更好的方式安慰他,便這么說了一句,想想又補了一句,“喝酒沒有用的?!?p> “……”奚簡恪抬起頭,看到宋幼然一臉認真嚴肅,還皺著眉,苦笑著應(yīng)了一句,“你長大了才懂,酒醒后確實無用,可當(dāng)下,沒有比酒更有用的東西了。”
丞相府和將軍府都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四月十五的成親禮,宋幼然也放下了一直在鉆研的鎖,幫著府上的人一起忙活。
四月十五當(dāng)日,將軍府上四處都掛上了大紅的綢帶,大堂上正中間貼著精致的喜字剪紙,周圍點綴著同樣艷紅色的貼花,賓客們聚在堂上,沖正座上的成將軍和成夫人說些賀喜的話。成廷柏著一身喜服,身姿挺拔,面帶春風(fēng)騎著高頭駿馬去接從丞相府出發(fā)的送親隊伍。
丞相府長子宋沅辭前一天剛急匆匆地從邊疆駐軍中趕回來,騎了馬親自護送宋成杏出嫁,第二子宋遠諱緊趕慢趕也沒趕回來,倒是信鴿帶著他的書信來得快,送到了祝福。
轎子里十五歲的少女穿著隆重的禮服,蔥白的指尖用丹蔻涂了嫩紅色的指甲,紅蓋頭上用金線一針一線地繡著栩栩如生的展翅鳳凰,四個角還墜著柔順的流蘇,轎子里淺淺熏著一點清香的味道,和宋成杏身上那個走哪兒都帶著的香包是同樣的感覺。宋幼然則和父母一起先行去了將軍府等待。
成廷柏等到了宋成杏的大紅轎子,一路經(jīng)過鋪撒著玫瑰花瓣的道路,經(jīng)過長長的街道,路兩邊吹著的喜慶號角聲長時間不絕,他身下的馬邁著徐徐的步子走去,送親的隊伍停了下來,成廷柏翻身下馬,看著蓋著紅蓋頭的那個姑娘由她的大哥扶下轎子,輕移步子走到他面前,宋沅辭將妹妹的手鄭重地交到成廷柏的手上:“好好待她?!?p> “是,大哥?!背赏匚⑽⒐?,笑著應(yīng)了。掌心里十五歲的小手柔柔嫩嫩的,光滑且微涼,他把宋成杏的手捂熱乎了,將她抱到馬上,自己坐在她身后,帶著她一同往將軍府去。街道上兩旁觀禮的人有不少為此艷羨的。
“我聽說成親禮上和夫君同乘一騎的姑娘嫁過去日后都會幸福的?!?p> “是啊,我也聽說過?!?p> “這一人有才,一人賢惠淑雅,真是叫人羨慕?!?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