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大紅的喜堂上,兩人執(zhí)手成了禮,宋成杏被侍女扶著進了新房,起哄的賓客們留著成廷柏給他敬酒,成將軍和宋丞相在主座上說些體面話,將軍夫人和丞相夫人聊得也投機。
快到晚上的時候賓客們醉得都差不多了,成廷柏酒量好,只是面上稍稍有些紅暈的顏色,頭腦卻還是清醒的,剩下還沒醉倒的賓客推著成廷柏讓他趕緊去和娘子飲合巹酒。
他推開新房的門,里面還蓋著蓋頭的女孩子一直端正地坐著等他。成廷柏走進去,回身關(guān)上門,走到宋成杏面前,蓋頭下傳出均勻的呼吸聲,他不由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這是坐著睡著了啊,等太久了嗎。
“成杏。”他輕聲喚,宋成杏覺還不深,聞得他聲音便醒了,聲音啞啞地應著,“嗯?!?p> 成廷柏輕輕挑開她的紅蓋頭放在一邊,蓋頭下是一張被精心打扮過的面容,容顏無雙,眉細細長長,眼睛和反光的鏡面一般亮,會發(fā)光似的,美目流轉(zhuǎn),淺殷紅的胭脂,大紅的口脂裝點著微翹的唇,玉一樣的皮膚。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誰也不說話,靜靜地喝了酒。
房間里熏香點得恰好,不濃不淡,窗戶的縫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帶上,大紅的紗帳落下,搖起一片清雅的情誼,屋里火燭搖晃,影影綽綽,窗外偶爾幾聲秋天的蟬鳴,敲著難得熱起來的夜晚。
宋幼然一天下來看成廷柏這人還算不錯,才放心地跟著宋沅辭回了丞相府,宋幼然多年沒見大哥,再一見很是親切,十歲的女孩扯了扯宋沅辭的袖子,眼睛亮亮地指著不遠的集市上少數(shù)還開著的商鋪暗示道:“糖葫蘆?!彼洗紊霞械臅r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條街上有一家特別好吃的糖葫蘆鋪叫喜城鋪,只有一點點酸,比別處的要好吃多了。
宋沅辭失笑,清風般的眉目也活躍起來:“走吧,我也跟幼然去吃糖葫蘆。”宋幼然揚起小臉笑了,帶著他一路朝著自己上次找到的那商鋪快步走去。
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盞小燈亮著了,宋幼然走到上次來時那家糖葫蘆鋪子前,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的鋪子空空整整地書著兩行字,說明店家已經(jīng)搬到京城北門附近去了,宋沅辭也不惱,想著晚上也沒事要做,便陪著宋幼然一路到了京城快要北門的地方,才找到那家哪怕已經(jīng)晚上生意也還不錯的鋪子。
“店家,兩串糖葫蘆?!彼斡兹粚y錢遞過去,看鋪子的拿了兩串看著就極為吸引人的糖葫蘆給兩人。
“哥,嘗嘗?!彼斡兹煌毋滢o手里塞了一串,塞的時候,她正好看到了大哥身后的一家低調(diào)不起眼的鋪子,連個店名都沒有,一眼看去像是隨時要關(guān)門的樣子,但她還是好奇地往里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是個賣鎖的鋪子,宋幼然便來了興致,趁宋沅辭吃糖葫蘆的時機溜進對面店鋪里。
“幼然,你在看什么呢?”宋沅辭回頭來問。
宋幼然如實回答:“我想找個特殊的鎖?!?p> 掌柜的從臺子后面冒出腦袋來,是個須發(fā)花白的老者,但看著精神抖擻的,和店鋪的低調(diào)一點都不一樣,整個人透著一股張揚高調(diào)的氣息,說話的聲音也利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小姑娘,你要找特殊的鎖?”
“是?!彼斡兹稽c頭,盯著這個有些奇怪的人,宋沅辭站在宋幼然的斜前方,手輕輕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眼神如常,眉梢卻藏了一絲戒備。
那老者捋著胡須從臺子后面走出來,打量了一下宋幼然,笑著復讀道:“……特殊的鎖。”
“沒有就是沒有,何必轉(zhuǎn)彎抹角?!彼斡兹话櫫税櫭迹淮蛩懵犓僬f什么,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
“自然是有的,我去拿給姑娘?!崩险邤r住他們的去路,慢慢悠悠地晃步到一不起眼的柜子前頭,隨手揀了一個實木盒子,“這里便有個鎖,姑娘好好想想?!?p> 他的話有些奇怪,宋幼然接了盒子,皺著眉道了謝,轉(zhuǎn)身便走了。
宋沅辭問她:“這里裝著鎖?”他看著覺得不太合理,怎么會有人用不帶鎖的盒子專門去裝一個鎖,按照幼然和那老者的對話來看,這還是個特殊的鎖。
宋幼然翻開盒蓋,里面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個上下兩層各有四個的立方塊兒,兩層的縫隙處有一個平平無奇的鎖孔,回答宋沅辭:“確實裝著鎖,形狀也挺特殊的?!彼f得還算委婉,只不過她看著這個鎖孔像是隨便撿一根細鐵絲就能用撬鎖方法打開,哪有什么需要好好想想的地方。
宋幼然也就當那老者是唬她的,可是又想著他偏偏沒要她的錢,何必扯這個謊。
回了府上,宋沅辭被丞相夫人叫去說說話,宋幼然就先回了房間,將那個鎖擺在桌面上,翻出了自己的匣子,那匣子里的海棠花已經(jīng)干了,沒有生氣的黑褐色掩蓋了原本嬌艷的紅,脫落的花瓣點綴在鐲子周圍。
晚風挑著窗戶的縫隙處從濕悶的夜間溜進涼爽的屋子里,吹動床榻上的褥子,吹動梳妝臺上被隨手放著的立方塊,方塊“咔咔”響了兩聲,宋幼然扭頭去看,那方塊的縫隙變大了些,隱約還看得出來里面是空心的。
宋幼然便走過去,往上掰了掰四個小方塊組成的上層,沒掰開,她一皺眉,揚手往地上一砸,也紋絲不變的。宋幼然“嘖”了一聲,上街買了根細鐵絲回來,她從小不安分,仗著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拆著鄰里的鎖長大的,本以為這拆開一個小方塊不會是什么難事。
但當宋幼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妝臺前來回用那細鐵絲試了好幾種辦法,硬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她才開始有點相信這是個特殊的鎖了。
由于這個鎖確實夠安全,宋幼然便把它安在了匣子上,不過在安上去之前,她找來紙照著畫下了這個鎖孔的樣子,再試了幾下,仍然打不開,就安心地抱著匣子悄悄溜到院子里的海棠樹下去,撥開那個無人理睬的坑上蓋著的枯葉,好好地把匣子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