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蒸騰的夜色中,星光越來越飄渺,麻敏兒的身體卻在慢慢變冷,她思緒亂飛,想象的意識卻越來越弱,這次我肯定死了吧。
嘀答……嘀答……聲音,我竟還能聽到聲音,難道我又沒死?
耳朵第一個被喚醒,隨著聲音,麻敏兒感覺自己身體各個器官都有了感應(yīng),下意識添了添唇角,居然是水,本能的張大嘴,不停的吞咽。
咕嘟……咕嘟……不停的吞咽,嗆得麻敏兒倏一下坐起身,不停的咳嗽。
“姐姐……”王三郎高興的看向姐姐。
“弟弟……”麻敏兒驚訝的止住了咳嗽,“我……還留在這里?”
“姐姐,等你喝了水就有力氣離開這里了?!蓖跞筛吲d回道。
王三郎并不懂‘這里’的含義,麻敏兒心虛的抬眼,發(fā)現(xiàn)‘家人’居然都在自己身邊,“難道你們也……”餓死了,一起到了地府?后半句沒敢說出來。
王大郎見妹妹誤會了,連忙道:“爹求了差官,他給父親水和吃食?!?p> 麻敏兒倏一下看向這世的‘爹’,“爹,是這樣嗎?”那個調(diào)戲他的差役出現(xiàn)在她腦海。
王齊風(fēng)點(diǎn)點(diǎn)頭,“嗯,那官爺還算好說話!”
麻敏兒不是幾歲孩子,昨天的情形,能看到眼里的她都看在眼里,能要到比命還貴的水和食物,可不是幾句好話就能得到的。
難道父親用什么換了水和吃食?
大女兒一雙眼仿佛能看透什么,王齊風(fēng)用力動了動嘴角,朝她虛弱的笑笑。
‘爹’的笑容讓麻敏兒感動,微微仰頭,逼回要流出的眼淚,也微笑問道:“那你們喝了嗎?”
王三郎眨了眨眼,垂下頭。
麻敏兒馬上明白了,這世的爹大概是一要到水就回來找自己了,想起昨夜他們臨走之前的對話,馬上舉頭看向周圍,除了荒涼的原野,什么也沒有,瞬間緊張問道:“爹,你是流放犯,他們放心你出來?”
王齊風(fēng)苦笑:“到處都是吃人的流寇,連流民都上趕著跟著他們,他們根本不擔(dān)心我們會逃走!”
麻敏兒明白了,抿抿嘴,“那我們喝了水、吃了東西趕緊跟上他們。”
王齊風(fēng)虛弱回道:“太陽已經(jīng)升起,他們停在十幾里地外,我……我們應(yīng)當(dāng)能趕上他們?!?p> 麻敏兒看了看竹筒,推了一下,說:“父親,這些水我們輪流喝吧,直到喝完?!?p> “不……還是你喝……”
麻敏兒搖搖頭,“爹,你說一個不能落……”
“敏兒……”王齊風(fēng)眼睛濕潤。
“爹,就從小弟開始。”
“好!”王齊風(fēng)沒有矯情,“三郎,喝吧?!?p> 兩眼發(fā)亮的王三郎高興的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竹筒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真甜!”
麻敏兒笑了,有家人真好,這世的爹跟前世的爸爸一樣疼自己,只是前世的爸爸不能開口叫自己,但是這世……她滿足了,真好!
一家人分喝了水,分吃了一個炊餅,總算有東西進(jìn)肚了,能讓氣喘下去了。
“如果不是大災(zāi),我們可以逃了,不必去流放之地。”王大郎說道。
“如果不是大災(zāi),他們又怎么放心我們出來?!蓖觚R風(fēng)搖頭,想了想又道:“就算能逃出去,離開家族連戶籍都沒有,又怎么生存!”
“也是!”王大郎抿抿嘴,岔開話說:“小妹還在郭家嬸子那里,我們趕緊走吧。”
“好!”
一家四口人相互攙扶著朝前方而走。
七月盛夏,瓦藍(lán)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河道干裂,土地冒煙,大地像蒸籠一樣,熱得使人喘不過氣來。
寂靜的原野上,只有王家四口人的喘氣聲彼此起伏。
麻敏兒抹了抹糊眼的汗水,拐著棍子一步一步朝前挪,為了不讓自己難受,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么亂想,要么要看,突然——
“哎呀……”
“大妹……”
“敏兒……”
王家父子齊齊看向麻敏兒。
“我的棍子戳到土里了?!甭槊魞阂贿呎f一邊往上拔棍子,沒有它,她怎么走路,可惜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拔出來。
“我來……”王大郎伸手過來拔,試了幾次才拔出來,“大妹,給你?!?p> “謝謝哥哥?!?p> “自家人不要客氣?!?p> 王大郎過來拉了一把大妹,麻敏兒感激的笑笑,雙手拐著棍子朝前走。
天真是太熱了,麻敏兒心想,要是現(xiàn)代的身子,怕是早就被烤干了吧,虛弱身子晃了一下。
“妹妹……”
“不對……”有什么在麻敏兒腦子閃過。
“怎……怎么……啦!”王大郎緊張的叫道。
“敏兒……”王齊風(fēng)驚叫。
麻敏兒扭頭走到剛才棍子被夾的地方,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拔拉著土石混合的坷垃。
“大妹,你干什么?”王大郎不解的問。
麻敏兒并不回道,雙手拔拉著土石坷垃。
“敏兒……”
“爹,大哥,過來幫忙,我懷疑下面有井?”
“井?”王齊風(fēng)抬頭看向四處,“這里連人家都沒有,再說這是道邊,怎么可能有井?”
“或許幾十年前這里有人家。”
“這……”
“爹,大哥,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周圍都是黃土,被曬干,根本不可能被我的木棍戳穿,你們看……”麻敏兒拿著石頭說道:“周圍都是黃土,唯有這里石頭和土混在一起有縫隙能被木棍戳穿,我懷疑是廢井,我想看看下面有沒有水?”
王家父子相互看了看,“那就扒扒看?!?p> “好,爹?!蓖醮罄神R上跟大妹一起扒石土坷垃。
王家四口人,剛補(bǔ)充了點(diǎn)水,吃了點(diǎn)食,把力氣全部都用在扒井上了。
麻敏兒暗暗祈禱,老天爺啊,你既然讓我穿到這里了,就要讓我活下去,求求你,那怕只裝滿剛才喝完的竹筒也好。
沒過一會兒,王家四口人居然真把廢井清出來了,倒不是王家人厲害,而是這口井,井口上面有亂石與亂土,拔拉過后,竟露出一塊石板,費(fèi)力掀開石板后,里面又空又大。
看不清井底到底有沒有水,幾人用枯草編了繩子,把王大郎送到了井底。
麻敏兒爬在井臺邊問,“有水嗎?”
“我感覺到了一絲絲涼氣?!蓖醮罄烧驹诰?,踩了踩,腳底沒有水。
“沒水?”
王大郎無奈點(diǎn)點(diǎn)頭。
麻敏兒緊抿著嘴唇。
王齊風(fēng)感覺到了女兒的愧疚與不安,安慰道:“敏兒,沒事!”
“爹……”麻敏兒內(nèi)心很難過。
“井下真得涼快,大妹,小弟,不如你們下來涼一下?!?p> 王三郎只是七歲的孩子,并不明白,有力氣下去,并不一定有力氣上來,但他覺得好玩,抬眼看向父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