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老頭看著他的背影一聲嘆息,實際上,老爺?shù)募Z已經(jīng)斷了,老天啊,到此刻,居然是這孩子……
井臺邊,天色漸漸亮了,排隊等水的人熬過了困意,張開眼,不一會兒,井邊熱鬧起來。
因為昨天一戰(zhàn)成名,麻齊風站在井邊沒有再被云水鎮(zhèn)上的人擠下去,甚至被一些愛小賭的人奉為神明。
“麻兄弟,這樣叫你不介意吧?”
麻齊風淡淡一笑:“這位大哥,客氣了!”
見對方叫自己大哥,中年男人高興的大笑,“兄弟上道,來,來,站大哥這邊。”
麻齊風面腆一笑,朝他拱拱手,“多謝大哥了,兄弟站在這里也快。”能在隊中不被本地人擠出去,已經(jīng)是天大的面子了,他可不能不識趣往前湊。
“哈哈……”中年男人齜牙大笑,“兄弟,昨天下午,你那一手賭技神??!”
“還行吧?!蓖觚R風臉色微斂。
“是不是你們京里人都這樣牛?”
“比我牛的人多得去了?!?p> “果然是天子腳下,就算是賭也比咱們厲害!”
“那是自然?!庇腥瞬遄煺f道。
“聽說……”
……
排隊等水的人閑得無聊,尋到一個話題,個個都要說上幾句,議論的熱火朝天,到把正主麻齊風晾到一邊了。終于沒人盯著,麻齊風暗暗松了口氣,他的賭技在云水鎮(zhèn)勉強夠看,在京里,也只能在市井小巷里騙些小錢。
想起京里,就想起往日歲月,那些日子對自己來說……突然收起思緒,麻齊風不想過去種種繁華,對于失去的一切,不但沒有黯然神傷,反而像歷經(jīng)千帆過后的坦然,張眼看看四周,小鎮(zhèn)雖然破敗、貧窮,卻讓他感到了安心。
又看向鎮(zhèn)外,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那兩間小茅屋能讓自己舒心、坦然。
麻家今天還是麻齊運過來打水,仆人幫他挑著衙門內的水桶,他雙手掩嘴,不停的打哈欠,以前打哈欠是流連名樓名館,和一幫狐朋狗友醉生夢死;現(xiàn)在打哈欠,是蚊蟲盯咬,和這些骯臟的玩意打架,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盡頭……
抬起眼皮,掃了下長得不見尾的隊伍,他爺?shù)?,真想跑到最前面,放下水桶就打水,看向最前面,咦……那是誰,我沒看花眼吧!
麻齊運小跑到井邊,“哈,還真是老六?。 泵髅鞅人?,連哥都不叫一聲。
前面打完水,輪到麻齊風,由于他沒有像樣的水桶,只有水瓢,也打不了多少,前面人倒水時,刻意給他留了一些,“呶,給你?!?p> “多謝……多謝……?!?p> 這些本地土鱉子啥時對老六這么客氣了,居然還分水給他,難道是可憐他?掃了眼他身上不見布眼的衣裳,嗯,肯定是這樣。
麻齊運那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一把搶過空桶,叫道,“老柴,趕緊來打水?!?p> 仆人老柴愣了一下,馬上過去拿桶打水,后面的本地人不干了,擁上來把他撕開,麻齊風暗暗嘆口氣,放水瓢朝眾人鞠躬行禮,“煩請各位大叔大嬸大哥,讓他打一桶吧。”
眾人停住撕止的手,“他是你什么人?”
“我弟弟……”
一位壯實的中年人皺了皺眉,想想說道:“我跟申母有些親戚關系,行,既然你是她的恩人,我就給你個面子,讓他打一桶?!?p> 其他人見壯實中年人讓了,雖不高興,但也給對方面子,自動散開了。
“申母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差點……大伙就體諒體諒?!?p> 不服的眾人這下服了,“高大哥,說得沒錯,那就給他一個面子。”
“多謝大家?!?p> 由于一大早上,高長孝與眾人不愿揭別人傷疤,話說得你懂我懂,就是麻齊運不懂,這些土鱉說什么,云里霧里的。
麻齊風見弟弟打到水,又朝眾人鞠了一躬,悄悄走了。
排隊的鎮(zhèn)人被他無聲的禮貌弄得感慨連連,這人又幫人贏回鋪子,又是給弟弟打水,還真不錯??!
因為晚上睡得晚,入眠更晚,麻家兄妹四人一直睡到太陽老高才醒,醒來后,跟往常一樣,沒水洗臉漱口,甚至連衣裳都沒得換。
走到茅屋外,頭頂?shù)奶柖纠崩钡?,曬得人睜不開眼。
“大妹,你咋老說要下雨呢?”麻大郎好笑的問。
“我也不知道,腦子中自然就冒出這樣的想法。”
“可天上的太陽……”麻大郎再次抬頭看向天空,真沒有一絲下雨的跡像。
“咦,門前的雜草都沒了。”麻敏兒驚訝的說道。
“肯定是郭嬸幫我們鋤掉的?!币宦妨骼讼聛恚閻們簬缀醵际潜还钍媳е叩皆扑?zhèn)的,兩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郭嬸……郭嬸……”麻敏兒聽小妹這樣說,連忙跑到圍墻邊上叫道,“謝謝你呀!”
郭李氏正在自家門前拾掇,聽到叫聲,轉頭爽朗一笑,“這些值當什么,沒事!”
“還是要謝謝郭嬸,辛苦你了?!?p> 郭李氏不好意思的笑笑,沒看到大兄弟,問:“你爹呢?”
“我爹半夜就去等水了?!?p> “哦!”聽到水,郭李發(fā)愁,她帶著孩子也去過,總是被本地人擠出來,根本弄不到水,這可咋整。
麻敏兒注意到她的變化,料想到她為水發(fā)愁,看了眼通往鎮(zhèn)子的路,爹還沒有回來,估計還在排隊,想了想說道:“郭嬸,要不,你讓大平哥拿著水瓢去找我爹,說不定能取些水回來。”
“那敢情好?!惫钍弦膊豢蜌?,也客氣不起,沒水可要死人的,連忙讓大兒拿水瓢去鎮(zhèn)上井邊。
郭大平一直默默拔著門前野草,聽著小娘子跟娘閑談,聽到讓自己去鎮(zhèn)上,高興的馬上就進屋拿水瓢,撓頭對小娘子笑了一下,拔腿就朝鎮(zhèn)上跑。
“這楞頭小子,也不知說句感謝的話。”郭李氏笑罵道。
麻敏兒回道:“郭嬸,我們一路患難過來,客氣啥。”
“也對!”郭李氏被麻敏兒說笑了。
麻敏兒轉頭對兄弟妹妹們說道:“郭嬸幫我們把門口的雜草薅了,那我們就收拾其他地方吧,等爹回來看到屋前屋后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肯定高興。”
“大妹說得對,那咱們趕緊干起來?!?p> 麻大郎十一歲,會干能干的事也就幫父親帶帶弟弟妹妹,或者跑個腿什么的,并不會做家務活,這不跑到門口,呆站住了,不知要干啥。
麻敏兒九歲的外形,二十七歲的內心,家務活當然會干,可她也在門口站住了,為啥呢?一是,兩間茅屋空蕩蕩啥也沒有,就算是笤子也沒一把,怎么打掃衛(wèi)生??!
三郎和四娘就更不懂了,見哥哥姐姐站住了,他們也迷乎的站住了,不知要干嘛。
“要不,我們還是去找爹吧?”
麻敏兒點點頭,“嗯!”
兄弟姐妹幾個正準備去鎮(zhèn)上找爹,門口不遠處的路上,一伙人推著板車朝這邊走過來,領頭的就是昨天晚上到過他家的申猴兒。
這人真得來報恩了?麻敏兒看向板車上的東西,哎呀媽呀,正是她家缺的家什——鍋碗瓢盆、木桶、水缸、簡單的小桌凳等。
“小哥兒,我來了?!鄙旰锍榇罄山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