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的蝸牛距離蘇醒越來越近,2018年的冬天似乎沒怎么再下過雪。日歷一頁頁變得薄了,宛如這一年的冬天都要盡了。
韓淞浩在參加完月考之后,一天多余的課都沒來上,就又給田旭留下了套光禿禿的書桌,然后腿兒著去了輔導機構繼續(xù)學編導。
有時候,田旭看著身邊又恢復了空蕩蕩的桌椅,難免走神兒地想,“回頭編導學好了,高考考砸了。”
過了幾天,等新一次的月考成績下來了,班里又重新排了一次座位——這次,韓淞浩的那套空桌椅也像之前唐凌凌的一樣,被班里高個子男生搬去了最后一排。
田旭按照現(xiàn)在的換座規(guī)律算了算,大概要再過一個多月,自己才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機會——這樣才能離他的桌椅更近一些。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
在韓淞浩專心準備藝考的這段冗長的時間里,田旭終于在數(shù)學老師芳芳的督促和鼓勵下,從最簡單的“集合”開始重新學數(shù)學。
而霍老師也不再像高一高二那樣嚴厲,她開始不斷的給同學們“洗腦”——至少在田旭看來的確是這樣——
什么“小考不用怕,怕了考不好”,“只要你學習,九八五沒跑兒”,“大家都很累,看誰能堅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霍老師說的“圓理論”。
霍老師在黑板上畫了個有點方的圓,她一手拿著卷起來的書本,另一手拿著粉筆,“你們的知識量,現(xiàn)在就是一個圓。大家都差不多?!闭f著,她又拿起粉筆在圓中間畫了一個點兒,“你們最早知道的只有這么多。”
她把書本隨手擺在講桌上,把粉筆橫過來、在圓里輕輕畫了幾條斜線,“后來你們學的越來越多,懂的也多了,看起來這個圓都滿了?!?p> 田旭坐在教室里,昏昏欲睡。
霍老師又很快地在圓外畫了一個更大的圓,“但是現(xiàn)在你們高三了,學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原先的小圓已經(jīng)不夠用了?!?p> “所以,難免你們現(xiàn)在就會覺得——怎么我不管怎么學習都學不會啊?為什么我現(xiàn)在越好好學習,做錯的題越多呢?——這都是很正常的。相反,到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會的很多、洋洋得意的,那些同學才是真的什么都沒學會。”
田旭想笑——又來這套。
——這個理論自己早就在書里看過了。這時候,田旭還是堅定的相信,“我努力,不一定有回報。”——明明自己已經(jīng)認真學了將近一個學期的數(shù)學,卻還是堅持不及格了將近一個學期。
于是她低著頭,繼續(xù)打瞌睡。
快下課的時候,霍老師一邊收拾講桌上的卷子,一邊又在重復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我讓大家不要去做的,大家就別去做。老師們的工資不因為你們考得好就多,你們?nèi)疾簧洗髮W,我們照樣還在這兒上班?!?p> “但我希望你們聽話。有很多同學都很聽話,老師讓做什么就去做,真的很好。但還有些同學故意唱反調,偏偏不按老師要求去學習…”
“尤其是課間,不要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說這個明星的八卦,班里同學誰和誰又鬧掰了…真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你看看真正踏實的,都在學。我不說別人,你看看阿坤…”
老師眼里的阿坤,就像家長嘴里的“別人家的孩子”。田旭聽著,魂兒早就飄遠了。
張愛玲寫過一篇文章,叫“彎路”。高一的時候,有一篇作文主題就是“彎路”。田旭考完試,很快地從網(wǎng)上搜到了這篇文章——母親告訴張愛玲,“那條路走不得。”
就像現(xiàn)在霍老師一次次重復的,“你們不要去做這些事。不要跟風去做什么,也不要為了合群去做什么?!?p> 于是田旭就想問,“為什么?”
不需要多想,田旭都可以腦補出來那個場景?;衾蠋煏駨垚哿岬哪赣H一樣說——“我是從那條路走過來的,你有什么不信呢?”
而田旭的反應像極了叛逆期的少年,也像極了曾經(jīng)的張愛玲。她八成會抬起頭看著比自己高很多的霍老師,然后很恭敬卻又有些挑釁地問,“既然你能從那條路走過來,我為什么不能?”
“我不否定你告訴我的一切,我很感激。但這條路我不走一遍,我怎么就能確定走不通呢?”
但每次田旭想要腹誹霍老師的教導的時候,眼前都難免浮現(xiàn)那個寬寬大大的操場,在滿是積雪的的地方,有一只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有一個自己討厭了許久的人一遍遍的說,“沒事,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