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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氏春秋

第四十章 山高水長

季氏春秋 蜜茶微涼 2524 2019-08-27 22:34:00

  暮山紫下臺換了身素雅常服,她的腰封尤為引人注目,由暮色、紫色雜糅,上面的山峰、云朵、晚霞皆是雙面繡成,束起她修長玲瓏的身段,可見是費了番心思的。

  魯公遣退了那些兵士,但未讓夜溪宮清場,而是照常營業(yè)。他在一個半開放式的包廂,邀了暮山紫為她彈奏古箏。

  暮山紫玉手纖纖,箏本是她擅長的,彈起來自是從容不迫,行云如流水。

  魯公邊欣賞著,邊輕敲桌子打著節(jié)拍。

  只瞧見這姑娘臉上淡淡的妝顯得皮膚尤為白凈,白得反光,真是個聲色俱佳的美人。

  聽完一曲,魯公便回宮了。臨走時,他特地吩咐:“寡人會再召姑娘相見的?!边@引得不少人各懷心思。

  暮山紫頷首低眉,盈盈作別。

  自此后,暮山紫姑娘就因“魯公是她第一位客人”而名聲大噪,夜溪宮恢復(fù)如常的輝煌。

  那日,叔孫大人親自來夜溪宮,與暮山紫見面。

  暮山紫給他行禮,與對魯公無異,仍是那般不獻媚,不扭捏,落落大方道:“妾身拜見叔孫大人?!?p>  叔婼卻極為客氣,立刻讓她起來。他看著對面恭敬低頭聽著他的話的暮山紫道:“想必你我也是極有緣分的,之前你住在我家,這夜溪宮又是我的產(chǎn)業(yè)。起初救你雖不是我的意思,但我相信,我們倆的關(guān)系冥冥中是由天注定的?!?p>  暮山紫泰然自若,她本就是大家出來的,應(yīng)付這突如其來的示好游刃有余,“妾身不才,敢問大人此話何解?”

  “那老夫就開門見山了,魯公對你有意,不日會召你入宮,不如老夫認你做干孫女,這樣對你的前程也大有益處?!笔鍕S在家里思索了很久,又聽了他幾個門客的建議,才做的此決定。

  暮山紫起身福了福,半蹲著身子對叔婼說:“多謝大人抬舉,妾身并無此志向,如今能得一容身之所已是萬幸?!?p>  “姑娘不必多禮,是有何顧慮嗎?自可以和老夫說說?!笔鍕S讓她坐著說話即可。

  暮山紫只搖搖頭。

  叔婼猜想她只是一個小姑娘,許是怯生了,或是不會答話。他問:“若是因為你賣身契在季府,老夫大可以幫你斡旋;如果你入了宮,你家人的冤屈亦可以由魯公為你做主。”他想了想,暮山紫心里盤算的大抵如他所說了。

  “季孫府叔孫府都是妾身的大恩人,小女無以為報,妾在這里保證,絕不會做對不起兩家的事。但您說的此事,小女已有自己的決定,還望大人不要強求。”暮山紫懇切地說,說完,她竟對天發(fā)誓:“如若背叛,不得好死?!?p>  叔婼再沒什么好說的了,畢竟賣身契在季秋手上,當(dāng)時她也和他說得很清楚。但他仍是憋著氣的,氣暮山紫不識好歹,若是他們聯(lián)手,興許能讓叔孫府在魯國的地位再往前提一提,與季氏比肩。

  “你在這夜溪宮,我定能保你有尊嚴地活著,但一旦出了這里,你選擇背叛我,我選擇放棄你,如是而已?!?p>  那日,暮山紫心里揣著這句話應(yīng)召入宮。據(jù)說,前幾日,叔孫大人又去正卿府向季意如討她的賣身契,未果,倆人不歡而散。

  憑誰怎么說,說暮山紫裝清純,裝清高,她仍是自始至終都喜歡淡妝出現(xiàn)在人面前,今日進宮也是如此。她的頭發(fā)披散著,用紫絨花綰成一個發(fā)型,她似乎對“那個人”的氣質(zhì)頗為欣賞,處處模仿她的言行。

  暮山紫坐著轎攆來到梨花宮,由婢女引著入殿。

  突然,一個宮女抱著花瓶,路也不看地向她沖過來。

  暮山紫雖險險躲開,卻架不住那宮女朝地上摔去,花瓶碎了一地。

  “大膽舞姬,竟然摔碎了本公主送給魯公的彩繪鹿紋花瓶,你要怎么賠?”只見穆謹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喝斥她道。

  這個“紫霞公主”暮山紫那日見過,據(jù)說也是季府的小姐,她的傳聞亦是從坊間聽聞道不少。她感到一絲莫名的危機感席卷而來。

  暮山紫還來不及行禮之時,只見穆謹對那宮女使了眼色,那宮女飛速撿起碎片,朝她手上狠狠割去。

  暮山紫眼里寫滿了恐懼,她不由倒退幾步,眼下只她們?nèi)?,就算穆謹把自己殺了也毫不費力,她按著不住流血的手,不敢呼出聲。

  穆謹陰惻惻道:“這就是給你的教訓(xùn),王宮是誰都能來的嗎?先廢了你左手,如果你待會做了什么讓我義母難堪的事,你的右手也別想要了。煙清,去給她上藥,別讓別人看出來?!边@手段,是穆謹自小看到大的。

  暮山紫聽完她的話,松了口氣,任她擺布。一開始,她在旁喘著粗氣忍著痛,上了藥后慢慢歸于平靜。

  到了用晚膳時,魯公本來邀了季意如和叔婼二人一同,再加上暮山紫姑娘獻藝,伴著曲樂用餐,何其美哉?

  但后來昭穆夫人帶來了郈氏、臧氏這兩位“保王派”的大人,場面一度尷尬起來。

  暮山紫姑娘也因天公不作美,左手受傷,無法獻藝的她坐于末位。

  魯公倒不覺什么,似話家常般,談及暮山紫姑娘以前的家事,后來又借著酒勁,說要再派人調(diào)查,為她昭雪云云的話。

  沒幾日,都城就傳開了:魯公宴上,郈氏、臧氏斥責(zé)叔孫大人曲意逢迎,為主獻上亡國的妖姬。叔孫大人一把年紀(jì),甚為惱火,跑去季孫府理論:“我要真這么做,我也認了,是不是好處到最后都你季意如占了,鍋我來背?!崩洗笕嘶丶揖蜌獠×恕<緦O大人也以“關(guān)門謝客”閉之。

  還有傳言,魯公要學(xué)那周幽王,把一個賤籍的女子扶正,不尊周禮,不配為主。要求禪讓主君之位于世子為……

  這些風(fēng)雨魯公聽的倒甚少,以坊間傳說為主。此時的魯公正下令召暮山紫入宮伴駕,這十幾年來,他獨寵昭穆夫人,后宮連個新人都沒有添。

  幾家歡喜幾家愁,暮山紫的心中卻是平靜無波。她早知會有今日,但她唯一的愿望仍是好好呆在夜溪宮,受千秋姑娘庇護。

  她從宮外走到主殿,再走到寢殿,再走到魯公的床榻邊。侍女為她褪去外衫,她仍不悲不喜,安靜地坐著,閉眼等待。

  直到聽見魯公喚她“紫兒”,她才睜眸凝望,眼中瞬間噙滿了淚水。

  她閉眼下跪,兩行清淚悄然落下,她連磕了幾下頭,仰視著這片國土的君主,道:“君上,妾來此玷污了這里,妾罪該萬死?!?p>  魯公有些看不透這個平日里孤傲清冷的小女子,如今卻是這般求她,倒是分外惹人憐惜。

  他是想過為她翻案,他私下調(diào)查過,他們家完完全全是被連累的,甚至她那親戚的案子也是疑點重重,這樣查下去,他完全能為她做主,能為她謀個更好的前程……

  魯公要扶她起來,但她萬般不肯,激動間撕開了肩上的衣服,純潔無暇的肩上赫然看到血紅色烙印:“妓”字。魯公倒吸了口涼氣,往后重重跌了一步。

  “魯公這人極為講究身份地位,因為他最恨的是‘三桓’,‘三桓’再厲害,也只是旁支。他這支才是是‘嫡長’,是正統(tǒng)。這思想在歷代魯公心中根深蒂固,永世不忘?!庇腥嗽?jīng)對她這么說。

  “妾乃清白之身,但這烙印提醒著妾,妾永遠是賤籍,改不回來了。”說話間,暮山紫已淚如泉涌。

  “妾斗膽,視您為知音,如您不嫌,請來夜溪宮聽曲,妾愿終生為君上守住名節(jié)。妾只愿偏安一隅,從未想過入這宮門。若您不允,妾愿立刻赴死,保您名聲?!闭f完,毅然取下自己頭上一枚木蘭簪子,直抵自己咽喉處。

  魯公看到這小女子如此決絕,完全沒辱沒她大家小姐之風(fēng)骨,他料定她所說的句句肺腑。只是身份在了,他們注定不可能了,此刻他也尊重她,道:“不必了,就按你說的吧。”

  “來人,送小姐回夜溪宮?!?p>  她如愿以償了,她繼續(xù)在夜溪宮歇腳,做著她的“花魁”,而那些謠言,也終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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