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水已經和司徒宏一同進了玄遺,司徒宏的手還握著她的手,邱清水心中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他們無數次地這樣拉過手,沒有絲毫繾綣之意,就像朋友跌倒了去拉一下,握手相互鼓勵的感覺。
至少她的感覺是那樣,至于握手的另一位是什么感覺她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四周漆黑,但他拉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摸索,走得很穩(wěn),像走過千百次一樣。
邱清水走在司徒宏身側,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氣息與之前不同,更加沉穩(wěn),就像兩個人。
邱清水想說些什么,但感覺他攥自己的手有微微的濕潤,還是決定先不問,畢竟問了也不一定得到一個真實確切的答案,而且還可能使場面變得很尷尬,這樣迷糊朦朧的感覺對于現在這種情況來說最好。
他們走的這條路應該是鑿的山洞,因為他們是直線前行,而且路面很平整。
百來步都沒有走到,就看見了光亮,是一個出口。
不知是邱清水的錯覺還是怎么的,她感覺到他的腳步變緩了。
他拉著她的手無言走完了這一段暗黑的路程,然后在光亮的出口放開了她的手,因為沒有理由再拉著她的手了。
光亮外是懸崖峭壁,但由于藤蔓茂盛,遮擋了視線,倒也沒什么害怕的,只是崖風些微,吹著她沾染了汗水的手有些涼。
這外面就是他之前所說的石棧道,是鑿進懸崖峭壁的蜿蜒小道,靠近外面的小道地上等距有著小洞,應該是做圍欄打的孔,但圍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被侵蝕得一絲不見。
棧道逼仄兩人并排難容,一人獨行有余,是以司徒宏讓她先行:“你先走,盡量靠近石壁一側。”
他看邱清水遲疑了一下又道:“這是最安全的一條路,除了剛才暗黑處有機關,這條棧道是沒有機關的。”
“那落離沐呢?”邱清水還挺擔憂他的。
“他走的是坎位水路,也沒什么大的危險?!彼就胶甑?。
“嗯?!鼻袂逅卮穑缓笞咴诹饲懊?。
棧道曲折向上而行,一路上無言,因沒有話題,也因為這地方的確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東西,有些地方侵蝕剛好夠一只落腳,能從腳下葉蔭中隱約看到懸崖底,意識到自己在半空中,驚心動魄,注意力也自然集中到了每一步。
司徒宏走著,余光還注意著邱清水,看她走得小心而艱難,有點懊惱自己為什么偏要走這條路,原來這條路是能看見最美的風景。現在瀑布不見,碧水不見,成片的紫桐花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雜亂無章盤繞的藤蔓,還有殘缺的石棧道。
但走其它的路也未見得不危險,關閉陷阱的機關可能已經故障,似乎什么東西都敵不過時間的摧殘,他現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在機關重重中保護她還有自己。
這樣一步步小心謹慎地走著,原來只需半刻鐘走的棧道生生用了兩刻鐘。
好歹是安全走到了暗道口。
有兩條通道,里面都暗黑,看不太清楚什么。
司徒宏站在通道前也愣了一下,他太久沒有來這里。當初司徒毅修建天露閣的時候他也僅僅在上面閣樓待了一會兒便離去,回憶太傷人。
“怎么走?”司徒宏怔神好久,邱清水問。
從種種跡象來看,她是不該把他當小孩看了。不管怎樣,不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對這里很熟悉,跟著他走總比自己一個人亂闖好。而且,邱清水心底有一個深深的認知,他不會害自己。
“……走這邊?!彼就胶曛噶擞覀饶菞l道,然后手半垂著,想拉她的手卻有些糾結,沒有剛剛那么直接本能去拉她的手。
前方已經沒有機關障礙的威脅,他腦袋也清醒了很多。
邱清水看到他的樣子,伸手拉住他的手:“走吧,我不認識路,也害怕不小心碰到什么機關?!?p> 他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回握住然后往前走,心里默默想,她現在還什么都沒記起,如果可以,真希望她永遠都不要記起。
邱清水原本還想記路的,但七折八折的,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岔道巨多,像是一個迷宮,記得腦袋暈,只記了個大概。
他緊緊拉著自己的手,一刻都沒有停下的腳步意思,覺得他真的厲害。
“小心,有臺階。”司徒宏道。
“嗯?!鼻袂逅魈ど系谝欢A臺階,后面的也就好走了。
司徒宏在旁邊摸索著,不知道動了哪個機關,頭頂上的石塊移開,枯樹葉飄落而下,光亮猛然刺入眼睛,邱清水用手擋著,瞇了瞇眼睛,好一會才適應。
邱清水和司徒宏從通道中出來,外邊是一片樹林,在不遠處能看見樓閣,這里沒被利用,保留著原來的樣子。
司徒宏松開了她的手,緩緩道:“先跟著我?!?p> “嗯?!鼻袂逅畣我艋貞?p> 司徒宏朝著那唯一看得見的閣樓前去,就算走出來森林,也沒有絲毫躲避隱藏,這一路上也沒有遇見一個人。
他直接推門走進那閣樓中,邱清水也緊步跟著他,說實話,她還是有些擔憂被發(fā)現的。
好在閣樓中一個人都沒有,這閣樓中的裝飾看似很平常,但透露出一種低調奢華,各類家用品擺放得簡潔而大氣。
司徒毅在找人,一樓沒看見就直接上了二樓,邱清水也跟上了二樓,二樓相對于一樓就顯得雜亂,隨處可見書籍,邱清水草草掃了一眼,除了什么雜文什么游記地方趣事之類的,就是醫(yī)書,《傷寒雜病論》《藥材鑒譜》《筋脈修復論》什么的。
司徒宏沒找著人,正欲下樓,一樓就傳來開門的聲音,司徒宏一絲躲避之心都沒有,直接下了樓。
那人看到司徒宏,也吃驚了一番,但很快就平息了,“怎么?不是把你留在皇宮,不讓你來了嗎?”
只他一人,他坐在輪椅上,說話很輕柔,明顯中氣不足,言語中帶著笑意。
“司徒毅,”司徒宏不打算回答他的話,語氣冷淡,他回眸看后下樓的邱清水,“把我還有她安排在晚宴上。”
司徒毅自然也注意到了邱清水,帶著些許打量探究,然后又看著司徒宏,“真懷念那個圍著我團團轉叫我毅哥哥的阿宏?!?p> 他說得聽不出嘲諷,語氣淡淡,帶有一絲懷念的意味。
“司徒毅!”司徒宏加重了語氣。
“好吧,”司徒毅推動滑輪到矮桌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你總要告訴我她是什么人吧?!?p> 司徒宏沒說話,氣氛有點不對,邱清水上前道:“清水,青樓女子?!鼻袂逅加行┡宸约耗芷届o說出青樓女子四個字。
司徒毅抬起頭看著她,她看不出來神情,沒有鄙夷,倒像是有些好奇,司徒宏不了解現在的她,也有點驚訝她現在身在青樓。
“哪家青樓能培養(yǎng)出你這種小小年紀就不卑不亢的姑娘???”司徒毅興致勃勃問著。
這像是在套話,邱清水覺著,她不想給萬花樓惹麻煩,遲遲沒說話,司徒毅也不惱,他將輪椅移到她三步前,閉上眼睛輕吸了一口氣,“梓桑、海棠、秋蘭……還有最為濃郁的玉蝶花香,這撲的是玉蝶粉吧,”司徒毅依舊淡淡說,“據我所知,玉蝶粉這種小奢的香粉,只有一流青樓的末流會用,比如說飛鶴樓、流云樓、繞指樓,還有……萬花樓。”
邱清水顯然被他驚訝到了,玉蝶粉的香早就該散完了。邱清水的心跟著他的話跳得有些快,他說到最后的萬花樓時邱清水眼瞼不由一跳。
司徒毅一直認真卻又讓人感覺不到唐突地看著她的臉,明顯看到了她神情變化,“那就是萬花樓吧?!?p> 還真是萬花樓,他也有個朋友在萬花樓呢。
邱清水無言以對了,司徒毅也將目光轉移到了司徒宏身上,“你知道嗎?”
這問得有些扎心了,司徒宏選擇不回答。
司徒毅把輪椅移到司徒宏旁邊,剛摸到他的頭,司徒宏就掙脫開了,有點生氣,“別碰我?!?p> 司徒毅聽著就像司徒宏在耍脾氣,他知道自家收養(yǎng)的這個小弟有時會很高冷成熟,又是卻又可愛粘糊,愛不得也恨不得,但畢竟也是他弟弟,可愛粘糊的那個他會特別體貼自己,高冷成熟的那個他會耍很多小聰明,但從來什么壞心,還幫他打過嘲諷他殘軀病體的人。
是以他對這個血緣上不算太親的人比對任何人都用心。
司徒毅查過,司徒宏這個情況古也有之,被稱為“兩面人”,一般長大就好了。
所以,對司徒宏到底是不是人,是個什么東西他沒有想過。
司徒毅有點擔憂,想著萬一他長大后可愛的那個完全消失了怎么辦?他看了看司徒宏現在的模樣,那不就變成了冷冰冰的冰塊了嗎?
司徒毅強行遏制住自己跑馬似的想法,遠憂還是不說,近慮是要解決的,一看司徒宏就挺信任清水的,直接把她帶到他這里。
這清水初次感覺是不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她是只披著羊皮的狼把自家小弟拐騙了該怎么辦?
?。ú傩牟衫细?,別被他病弱外表欺騙了??)
〔此處無良作者有話說:司徒毅對司徒宏好是一廂情愿,司徒宏其實一開始沒怎么把他放眼里,別問我為什么??這只個美麗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