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紀大了，很多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楚。”宴歡注視著宋志，用追憶又感激的口吻說道：“所以就想問問你，好讓自己記得牢一點，沒想到你又專門跑了一趟，真是太麻煩你了！這些年來你幫我和沈如的已經夠多了…….”
這些年來，單靠沈婧和丈夫的退休工資，根本就負擔不了葉沈如高昂的醫(yī)藥費，一大部分費用都是靠著宋志和班上幾個熱心同學組建起來的基金會籌集的。
宋志搖搖頭，口吻很是謙虛：“阿姨，不麻煩的！您就不用和我客氣了！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找到真兇，我心里也很難受。您要問什么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宴歡就道：“當時，從海外的郵件中得知可能是鉈中毒之后，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化驗？”
宋志抬起眸子飛快的瞟了一眼輪上的葉沈如，才緩緩的道：“當時，醫(yī)生一直找不到沈如全身疼痛難忍、器官衰竭的病因，便決定對她采取換血療法，但是接連八次的換血不僅沒有緩解她的病情，反而讓她的身體有了不良反應，全身腫滿了包，甚至因此感染上了丙型肝炎型病毒……”
“所以，當國外的專家說有可能是鉈中毒的時候，我就第一時間通知了葉叔叔，葉叔叔聽后，馬上就找到了沈如的主治醫(yī)師咨詢，醫(yī)生一開始對鉈中毒的懷疑很重視，馬上就召開了一次專家會診，我要是沒記錯的，這次會診，您和葉叔叔都參加了，還有B大化學系的一些教授們…...”
“但是，在會上，B大化學系的老師，也就是我和沈如的恩師都證實，沈如和班上的大多數同學都不參與有關鉈的實驗，沒有機會接觸到鉈。既然沒有接觸源，醫(yī)生們便認為，可以完全排除鉈中毒的可能……不同意為沈如做鉈中毒的檢驗。”
“我再三請求做鉈中毒的檢驗，都被醫(yī)院拒絕了……”說到這里，宋志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神情：“可是網上傳來的那些郵件……很多專家都有非常激烈的反應，要求我們一定去做檢驗……我當時出了找醫(yī)生談，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和同學們熬了幾天的夜，把網上傳過來的郵件一一翻譯成中文，帶著這些文件去找了醫(yī)生。”
“可是當時人們對網絡的了解太少了，協和的主治醫(yī)生更是認為這些網上來的材料，無法證明真實的出處，所以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直接謝絕了我提供的材料。”
“我只能回去……”宋志笑的比哭還難看：“不管說什么，那群醫(yī)生……都不肯聽。我當時就覺得，試一下又能怎么樣，反正又沒有別的辦法……”
“當時，清溪市協和醫(yī)院不是不能做這種檢測嗎？”宴歡奇怪的問道。
她總覺得醫(yī)生這樣固執(zhí)己見而且不謹慎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
難道因為葉沈如沒有做過鉈有關的實驗，就能排除鉈中毒的可能了嗎？
未免也太武斷了點！
宋志咬牙道：“可是，當時的我們，并不知道協和不能做鉈中毒的檢測！協和只一口咬定，沈如沒有接觸過鉈，所以絕對不可能是鉈中毒，所以拒絕給我們做檢測。一直到后來……”
“沈如的情況惡化，自主呼吸都消失了……情況一度危機，葉叔叔才決定破罐子破摔，頂撞沈如的主治醫(yī)師，要求必須做鉈中毒檢驗…….協和才輕飄飄的告知我們說，對不起，因為醫(yī)療設備有限，我們醫(yī)院無法做鉈中毒的檢測?！?p> “主要是，當時那個年代，從來沒有鉈中毒的案例出現，很多醫(yī)院的確沒有常規(guī)的檢測……還有的就是，學校再三強調，沈如沒有辦法接觸到鉈鹽……”
聽到宋志說到這里，宴歡的眉毛徹底皺成了一團。
這個學校和醫(yī)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的態(tài)度如此奇怪！
正常情況下，葉沈如沒辦法接觸到鉈鹽不假。
可是，難道就沒有非正常情況了嗎？
面對一個數次生命垂危的病人、又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救治，難道不是第一時間嘗試著去聽從別人的建議嗎？
就算實在不相信網絡上的東西，可做一次檢測又能怎么樣？
什么樣的檢查都做了，甚至血都換了，還怕這一次檢測嗎？
退一步講，協和當初沒辦法做鉈中毒的檢測，難道不該提前告知葉家嗎？
為人醫(yī)者，為人師者，連這點謹慎都沒有！
還談什么救死扶傷、孕育桃李？
“跟醫(yī)院撕破臉皮之后，沈如的情況危急到了極點，一度喪失生命體征，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趕來見她一面……也就是這個時候，有人告訴葉叔叔，楊西文教授可以做這個鉈中毒的檢測?！?p> “聯系上楊西文教授之后，便要采集沈如的血液、頭發(fā)、脊椎體液之類的東西送去檢驗，而協和，再次拒絕了這個請求，暗地里百般阻撓，不肯采集樣本。后來，協和的醫(yī)生看不下去了，就偷偷采集了樣本，交給了葉叔叔，楊西文教授檢測之后，便確定，就是鉈中毒，而且，有前后兩次高峰，也就是說，沈如中過兩次毒！”
宴歡心底忽然有了一絲懷疑。
按照沈婧和宋志所言，清溪市協和醫(yī)院在全國來說，都是數一數二的好醫(yī)院，還有很多醫(yī)生也有過國外進修的經歷，真的就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種病癥跟鉈中毒十分相似嗎？
而且……
這件事的背后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陰謀。
醫(yī)院的事情差不多問清楚了，宋志所談跟沈婧所言沒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只是細節(jié)上更為詳細。
宴歡就問起宿舍的事情：“沈如和她室友的關系不好嗎？”
宋志斟酌著言辭，說道：“事發(fā)之前，沒有聽說過關系不好的傳聞……”
“那事發(fā)之后呢？”宴歡追問。
宋志就道：“當時我一新撲在求助、翻譯、查閱資料這兩件事情上，沒有太多的精力分給這幾個室友，也不是很清楚她們之間的關系。但是……大抵是不好的吧，沈如住院之后，幾個室友都沒有來醫(yī)院看過她，一次也沒有，班級組織集體離開醫(yī)院探望沈如的時候，她們三個也沒有來?！?p> 宴歡抬起眼睛看著宋志，渾濁的眼睛里透出一縷讓人不寒而栗的冷光：“那這么說來，宋先生和沈如并不熟對吧？既然不熟，又怎么肯這樣……不遺余力、傾盡所有的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