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忐忑不安了起來,看著宴歡,臉上的神色顯得很焦急,額頭甚至還沁出了一絲冷汗:“我……我和沈如……”
“難道你們很相熟嗎?”宴歡似笑非笑,一張掛不住肉的臉看起來有些陰森,她制止急于辯解的宋志,道:“若真的是至交好友,豈會不知道沈如和室友的關(guān)系如何?”
宋志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咬了咬牙,十分義氣的道:“沈阿姨,就算我和沈如不是很熟,那又怎么樣!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看到這樣的沈如,都會毫不猶豫的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幫助她恢復(fù)身體的健康,幫助她將兇手繩之以法!”
看著宴歡仍舊似笑非笑的模樣,宋志似是十分的焦急,眼睛中都急出了紅血絲:“怎么?沈阿姨,難道你不相信我嗎?還是覺得我別有用心?”
宴歡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我當(dāng)然有理由相信你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血青年!”
“你莫急?!毖鐨g道:“只是,我想提出重申投毒案的請求,有些事情必須問清楚,你知道,阿姨我也老了……”
宋志就驚喜的瞪大了眸子,一雙眼睛里熠熠生輝,讓他瞬間年輕了幾歲:“真的嗎?!”
一連迭聲問了好幾句真的嗎,他才從激動的情緒中平靜下來,略一思索,便道:“既然要重啟案件,肯定要聯(lián)系之前的那些證人!一定要說動他們給沈如作證……阿姨,重啟這個案子困難重重,您……您是一時興起,還是……”說到這里,看著宴歡的眼睛里帶著不確定的審視。
宴歡心頭莫名的就浮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森然冷意,她看著這個謙遜平和的宋志,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收緊了:“等我死了之后,總要有人來管著沈如吧。”
十分平靜的陳述句,讓人聽來卻意外的沉重。
宋志撇去心頭那種奇怪的感受,望著宴歡,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當(dāng)年那個給沈如做鉈中毒鑒定的楊教授還活著,只是年紀(jì)大了,似乎連話都說不大清了。B大的那個派出所所長韓方已經(jīng)去世了……剩下的大多都是班上的同學(xué),我看看能聯(lián)系上幾個就聯(lián)系幾個……這些事情就都交給我來做吧!”
“剩下的,就只能聽天命了!”宋志主動將那些奔波跋涉的事情分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您年紀(jì)大了,又有沈如要照看,就不要為這些小事情操心了。再說,我也只能幫上您這么點忙!事情捅到上面,上面會不會和當(dāng)年一樣……都是未知的定數(shù)!”
聽到這里,宴歡才稍微明白了一點。
原來,之前沈婧沒有講出來,她也不明白的事情就在這里。
難怪她總覺得B大和醫(yī)院的態(tài)度很奇怪,像是在回避著什么。
上面?
上面是什么地方?
宴歡還不明白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她更上面的東西嗎?
她忍不住想,沈婧一直隱瞞了這件事,是不是怕她被嚇到,干脆撂挑子不干?
宴歡搖了搖頭,跟宋志講:“上面審或者不審,是他們的事情。而真相和公道,卻是我們一定要討要的。”
宋志咀嚼著宴歡的這句話,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又略坐了一會兒,給宴歡留下三萬塊錢,才起身告辭,并且向宴歡做出保證,一定盡快把這件事情給辦成,竭盡全力找全當(dāng)年與投毒案有關(guān)的人。
現(xiàn)在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宴歡并沒有跟宋志推辭。
她的靈力還未恢復(fù),很是不便。
不過,就算是恢復(fù)了,這個處處需要乘車需要身份證和指紋驗證的地方……她總不能憑空消失、憑空出現(xiàn)吧?兇手沒抓到反而給沈婧惹來無盡的麻煩!
再說,沈婧走的太急,很多事情沒有交代清楚。
比如家里的存著放在哪里,現(xiàn)錢放在哪里……
以她們母女兩個的拮據(jù)程度,沈婧一定會對錢特別看重。
一時半會兒找不找得到,還是另一回事。
再說……這個宋志,分明跟葉沈如之前的關(guān)系并不熟,甚至連朋友都未必是……能一次兩次的幫她,或許真的是心地善良,顧念同學(xué)情誼??墒侨陙砣缫蝗盏膸椭傋屓烁杏X,有哪里不對勁。
有時候,善念是很容易被某些消磨掉的。
比如,時間,再比如,日漸丑陋的容顏。
再比如,瑣碎的生活。
絮絮叨叨的平凡生活總能夠讓人輕易忘記當(dāng)初的慷慨激昂與熱血滿懷。
甚至到了后來,連慷慨陳詞都做不到。
這樣的事情宴歡見多了。
她不是個好人,向來也不會以好意揣測別人。
遇人遇事帶著三分懷疑,已是后來的她亙古不變的處事原則。
所以,對宋志,她持保留意見。
揣著三萬塊錢,宴歡顫顫巍巍的下了樓。
沈婧實在是太老了,每走一步身體都虛弱的打顫。
其實,若不是一直掛念著葉沈如,這個沈婧也未必能撐到這油盡燈枯的時候。
有時候的母愛,真是偉大的讓人忍不住落淚。
她一步三喘氣的在街上走走停停,四處張望,沒看到家政公司不說,反而引來了兩個認(rèn)識她的人、懷里各自揣著一個菜籃子,里面裝滿了新鮮的蔬菜,青椒啊、土豆啊、番茄啊、看起來紅紅黃黃的一片,分外靚麗。
宴歡朝著那菜籃子張望了兩秒,收回目光,靦腆的笑著,跟兩個一左一右攙扶著她的婦人打招呼:“來買菜???”
那兩個婦人看著宴歡的目光中帶著滿滿的同情,彼此對望,交換了一個眼神,就笑著道:“也沒什么事,出來瞎晃悠,嬸子,你今天怎么沒把沈如帶下來?平時你可都是推著她的……”說著又在宴歡薄薄的跑了棉的劣質(zhì)棉襖上摸了摸:“穿的這么薄,多冷啊,嬸子你要多添件衣服才是!”
另一個婦人就問:“嬸子出來干什么?買菜還是?有啥事就告訴我們,我們閑著沒事能替你跑跑腿……這冰天雪地的……你要是有點啥事,沈如可怎么辦?”
聽著她們兩個你來我往的一句又一句,宴歡奇怪的皺起了眉頭。
她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來到這個世界上開始,就忽略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