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都使得?”
蘇江月聞言臉上露出驚容,這句話里包含的銀錢可就太多了,她有些懷疑的問道:“母親真的是這樣說的?”
“嗯?!碧K獨傾點了點頭,有些神秘的說道:“姐,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還有個失落已久的哥哥啥的?!?p> 看著滿臉探究之色的弟弟,蘇江月卻是皺起眉頭訓(xùn)斥道:“放肆,誰允許你對父親母親如此不敬!”
“沒有沒有!”
蘇獨傾連連擺手,口中說道:“是娘對豐大哥的態(tài)度有些不對,就是那個穿著白衣的人,我回來跟娘說起他時,娘聽到他叫豐鴻驚的連茶盞都摔掉了,讓我把豐大哥的相貌年紀(jì)什么的都說了一遍,問的可詳細(xì)了。
然后從帶著我來這兒開始,眼睛就一直盯著豐大哥看,還說什么不是外人,讓他們叫她秋姨。聽到豐大哥說自己是孤兒,更是問了些小時候有沒有被欺負(fù)過的奇怪話,最后才讓我好好陪著他們,說多少錢都使得的?!?p> 聽到這番話,蘇江月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豐鴻……姓氏倒是極為罕見,不過就算這樣,也并不能說明什么,你乖乖的,這些話不能可在外人面前亂講?!?p> “放心吧姐,我知道的?!?p> 姐弟二人說著話,慢慢的向賬房走去。
“姐,你不知道,豐大哥那招劍法真的很帥!”蘇獨傾走在路上有些夸張的張開雙臂跟蘇江月比劃著:“這么遠(yuǎn)!不對,反正還要更遠(yuǎn)!我都沒來得及看到他出劍,他就一劍切開了一個裝滿水的瓦罐,而且是轉(zhuǎn)身走了之后,那東西才裂開,簡直嚇了我一跳!”
“很厲害嗎?”蘇江月好奇問道。
“當(dāng)然很厲害!這是劍氣啊姐!反正說了你也不懂,這樣跟你說,咱家的護(hù)院侍從,平常一個個的說自己有多厲害,但我估計,就算他們一起上也打不過豐大哥?!?p> “這樣啊?!?p> 蘇江月點了點頭,心里卻并未十分在意,她對武學(xué)了解不多,可以說并無興趣,平日里管理家中的賬目才是她樂意做的。不過自己母親對豐鴻的態(tài)度倒是讓她覺得奇怪,心中也起了幾分想去問問母親的沖動,畢竟身為蘇家主母,母親向來儀態(tài)端莊,少有這等失態(tài)的反常表現(xiàn)。
兩人正說著話,卻見蘇福迎面走來。
蘇福見到蘇江月和蘇獨傾一同從小院的方向走來,笑著說道:“少爺,姑娘可是擔(dān)心你擔(dān)心的緊,平日里都很少出后院的,今日為了你都跑到客院來尋了?!?p> 蘇江月微笑問道:“福叔可是去給小乖取錢了?”
蘇福看蘇獨傾緊緊盯著自己手里的袋子,笑著將它遞了過去,蘇獨傾喜不自勝,急忙接過打開來看,這才樂滋滋的對著蘇福說道:“謝謝福叔,姐,我去了?。 ?p> 說罷便跑的不見蹤影。
見蘇獨傾跑的不見了,蘇??粗K江月慈愛說道:“姑娘,老奴在賬房還有事要做,就先去了,若是姑娘在賬目上還有什么不懂的,就差人來前院尋我,老奴很快就到?!?p> “知道了福叔?!?p> 蘇福轉(zhuǎn)身向賬房走去,心里卻忍不住一陣感慨。
老爺與夫人恩愛多年,從沒納過妾室,膝下只有一兒一女,但少爺對經(jīng)商并不十分感興趣,如今都已經(jīng)十四歲了,卻還不愿意試著接手一些家中的商鋪運行。
可姑娘卻不一樣,從小,蘇江月就表現(xiàn)出了對賬目的極大興趣,在經(jīng)商之道上也很有天賦,今年不過十七,卻已經(jīng)快要把自己這個老管家的本事都學(xué)去了,再過些日子,只怕自己連教姑娘的資格都沒了,不過……
蘇福心里長嘆一聲,可惜啊,雖然自己和府里其他的老人都很喜歡姑娘的好學(xué)上進(jìn),但姑娘畢竟是個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
在這如今的天下,他還從未聽說過有女子能走上前臺,在商賈之中獨當(dāng)一面的,最多也不過是在后宅中管管府中的銀兩花銷,也不知道今后姑娘嫁了人,夫家又會如何待她。
想著這些,蘇福又回到了賬房忙碌。
……
蘇府后院。
陸茗秋此刻已經(jīng)重新?lián)Q了件衣衫,坐在正堂之中飲茶,眼睛卻時不時的往門外望望,不知在瞧些什么。
蘇江月從門外進(jìn)來,正與陸茗秋的目光對上,瞧見她有些慌亂的把茶杯放下,便走上前去握著她的手關(guān)切說道:“母親今日看上去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陸茗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捏了下她的小臉笑道:“這是哪兒的話,娘剛才是在想你呢,沒想到剛想了幾下你就自己跑過來了,怎么,見過你弟弟了?”
“見過了,”蘇江月點點頭,又很自然的說道:“也見過了那兩位救了小乖的公子,母親,這兩位公子是什么來歷啊,聽小乖說娘待他們可有些不同。”
陸茗秋微微一怔,卻馬上笑著說道:“娘只是瞧著這兩位公子親切罷了,再說人家救了傾兒的性命,我們自然要待人家好些?!?p> 聽到母親并不愿多說什么,蘇江月并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把話題引到了其他地方。
“母親,我已經(jīng)把這兩年的賬目看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時候才能跟父親說說,能讓我接手一些家中的產(chǎn)業(yè)打理呀,你知道的,福叔早就說我已經(jīng)是一個合格的賬房了,只要真的管上一年商鋪,我就有信心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掌柜?!?p> 這話在母女之間其實已經(jīng)重復(fù)了很多遍,但每次陸茗秋都用同一句話擋著,這次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陸茗秋瞧著蘇江月眼中的期望搖頭說道:“娘可做不了主,等你爹爹回來再去問他吧。”
蘇江月聽了這話卻是撅起了小嘴,有些不悅的說道:“又這樣說,父親明明就聽你的,母親就是偏心,怕我把蘇家的產(chǎn)業(yè)全都拿走,不給小乖留。”
陸茗秋嘆了口氣,認(rèn)真說道:“娘不擔(dān)心這個,家里的產(chǎn)業(yè)日后自有一部分是你的嫁妝,娘只是擔(dān)心你的婚嫁,你要是真的跑到商鋪里做了掌柜,哪里還會有人家上門提親呢?”
“婚嫁婚嫁!又是婚嫁!”蘇江月站起身來,氣沖沖的說道:“大不了我這輩子都不嫁了!”
“瓊依!瓊依!”
陸茗秋喚著蘇江月的小名,卻見她還是頭也不回的氣著跑了,只得無奈自語道:“這孩子。”
……
夜深了,陸茗秋卻還未曾入睡,她在屋內(nèi)看著窗外的月色,突然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在屋外侯著的丫鬟們趕緊跟了上去,卻被她揮手示意退下,而她自己則慢慢的走到了花園中散步。
明月半隱在云霧里,花園之中依舊皎潔,她走了很久,眼睛不停的在四周看著,卻什么都未曾看到。
陸茗秋輕嘆一聲,向著幽靜的花園中說道:“不知是哪位師兄在此,多年未見,出來與茗秋見上一面吧?!?p> 園中依舊無聲。
陸茗秋盯著園中某處假山,再次開口說道:“當(dāng)年我未曾跟隨柔姐姐一同離去,害的她一人在那里忍受孤獨,我卻無能為力,這件事情,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p> 低落的聲音在園中回蕩,然后突然變得堅定起來。
“也許是天意,如今她的孩子來到了我的身邊,我相信這就是我和她之間的牽絆,這一次,無論道門有何計劃,我都不會放任不管,若是今日師兄不愿出來也無妨,鴻哥兒的事,我管定了!”
“唉……”
一聲嘆息響起,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從假山后走了出來,對著陸茗秋輕輕點頭道:“陸師妹。”
“玄璣師兄!”
陸茗秋看著男子行禮道:“你終于肯出來了?!?p> “陸師姐,我也來了?!?p> 陸茗秋回頭,見身后站著一個同樣身穿黑袍的男子,但他看著卻明顯要比玄璣年輕許多,看到此人,陸茗秋的臉上揚起了笑容,言語之中帶著追憶說道:“玄知師弟,這么多年過去,你長大了?!?p> “師姐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p> 陸茗秋摸著自己的眼角搖頭說道:“我已經(jīng)有皺紋了,比不得以往,師兄師弟,既然你們愿意出來,就請告訴我道門的想法,你們到底想做些什么?鴻哥兒現(xiàn)在又都知道些什么?”
玄璣說道:“我早該知道,師妹聽到豐鴻這個名字便會認(rèn)出他來,但他如今是我道門道子,師妹畢竟不是我道門中人,他的事,師妹還是不要過問的好?!?p> 陸茗秋蹙眉說道:“我出身隱村,又自小跟柔姐姐一起跟在老祖宗的身邊,怎會不是道門中人,就算拋下這個,我也是鴻哥兒的姨母,他的事我必須要管。”
“師姐……”
玄知剛想開口說話,卻看到了陸茗秋眼中不善的目光,又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她捏臉的痛苦,只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玄璣師兄,你來說!”
玄璣看著陸茗秋微寒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終于開口說道:“我們也不知道,老祖宗想做些什么……
豐鴻在山中從小至今,老祖宗嚴(yán)禁任何人提起他的過往,因此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想來在二人出山之時,老祖宗應(yīng)該交代過他們什么事情。
下山之前,我們曾大膽問過師尊,老祖宗命豐鴻下山有何用意,可師尊卻只說了四個字。
順其自然。
這一年來,我們始終在暗中躲著豐鴻二人,看著他第一次提劍殺人,看著他默默體會眾生的痛苦,看著他體內(nèi)的天生煞氣爆發(fā),卻一次都沒有出手過?!?p> “等一下!”
陸茗秋盯著玄璣的雙眼,不解凝重的問道:“鴻哥兒與南云武煞并無任何關(guān)系,體內(nèi)怎會有與他一樣的天生煞氣?”
“莫非……”陸茗秋的雙眼變得更加寒冷銳利起來:“有人在鴻哥兒小時候?qū)λ麆恿耸裁词帜_?”
玄璣搖頭說道:“沒有,老祖宗親口說了,豐鴻體內(nèi)的煞氣乃是天生,至于原因,老祖宗并未明說,我猜,這可能是一種罕見的奇病吧。”
“白杞呢?”陸茗秋問道:“鴻哥兒得了這種病,他這個玉面鬼醫(yī)竟然管都不管嗎?”
玄璣回道:“豐鴻體內(nèi)的煞氣尚且弱小,老祖宗親自出手壓制,又傳了他我道門的無上心法《天心訣》,因此暫時不足為慮。至于白杞……老祖宗不許他們兄弟幾人出現(xiàn)在豐鴻身邊。”
“既然如此,那這煞氣為何還會爆發(fā)?”
“因為殺戮,”玄璣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出山之后,還是與麒麟峰有了聯(lián)系,雖然事先并不知情,卻加入了麒麟峰所屬的燎原堂,成了狩獵者,以殺止殺,斬了無數(shù)害人的匪寇,卻也因為殺戮太多,殺氣太重,這才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煞氣?!?p> 陸茗秋美目一凝,道:“你們竟然連這樣的事都不管不問?”
玄璣低頭說道:“我們也只是聽從師命,順其自然,師妹,多說無益,一切都是老祖宗的安排?!?p> 陸茗秋沉默了,任她再擔(dān)心豐鴻,卻也不能對老祖宗的做法提出任何意見,她只能選擇相信,然后默默等待。
但片刻之后,她看著玄璣的眼睛說道:“不要拿老祖宗來壓我,不管如何,鴻哥兒的安危我不會置之不理,如果他有危險,我會馬上出手?!?p> 她的眼神中逐漸帶著恨意。
“至少,我不會像當(dāng)年的道門一般,三真七玄,卻護(hù)不住一個女子的性命!”
玄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玄知重重的低下了頭,眼底有淚光閃過,兩人默默的站在那里,再不出聲。
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陸茗秋轉(zhuǎn)身離開,再未多說一句,只留玄璣玄知二人在原地靜立,清風(fēng)吹過,月色被隱在云后,花園里逐漸又暗了下來,隱去了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