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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凌云志

第十六章 身無分文蘇獨傾

四方凌云志 顧愷豐 4882 2019-07-14 22:04:40

  靖江城夜晚的繁華,遠遠超出了豐鴻二人的想象。

  此時已至戌時末,太陽早已下山一個時辰之久,靖江城的主道上依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豐鴻三人在這繁華的街道上一路行來,幾雙眼睛不住的四處觀望,口中連連發(fā)出贊嘆之聲,在他們身后,蘇安跟在三人身后幾步遠的位置,小心的看著四周的情況。

  原本蘇獨傾想獨自帶著豐鴻二人出來,卻遭到了蘇福的嚴厲拒絕,但蘇獨傾堅持說豐鴻武功高強,用不著護院跟隨,蘇福不好質(zhì)疑,因此只派了蘇安跟著,理由是蘇安經(jīng)常外出采買,對靖江城比蘇獨傾這個整日被關在家里的居家少爺熟悉很多。

  因為路邊商販太多,三人駐足良久,所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逛來,走了許久,竟也沒從主道的這頭走到那頭,不過這時蘇安的身上基本上也被各種大大小小的物品堆滿了。

  瞧著三人的速度慢了下來,蘇安費力的在一堆東西中露出臉道:“少爺,逛累了吧,今天出門見你們連晚飯都沒吃,會仙樓就在前面不遠,不如去吃點東西吧?!?p>  聽到會仙樓的名字,姬無涯立刻就又興奮起來,他在路上不止一次的聽蘇獨傾說過這家酒樓的名字,早想進去嘗嘗里面的席面是個什么味道。

  蘇獨傾在這家酒樓吃過數(shù)次,頗為熟悉,直接帶著二人向前走去,幾十步后,一座三層的酒樓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店門首彩畫歡門,設紅綠杈子緋綠簾幕,貼金紅紗梔子燈,裝飾廳院廊廡,里面花木森茂,酒座瀟灑。

  店里的店小二早在一行人入門時就注意到了蘇獨傾,在這會仙樓做活的伙計,都長著一副玲瓏心腸,對這上過門的尊貴客人記得極為清楚,一眼便認出這是蘇家的大少來此,于是急忙想要上前,卻被后面的蘇安叫了過去。

  蘇安把懷里的東西一股腦遞到店小二懷里,店小二連忙接過,蘇安這才小聲說道:“我家少爺喜歡安靜,你等下莫要打擾,自有我來伺候,你把這些東西替我裝好,送到蘇府上去,少不了你的賞錢。”

  店小二連忙稱是,蘇安又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將身上掛著的其他東西也都取了下來,這才一身輕松的跑上樓去。

  蘇獨傾帶著豐鴻二人在酒樓里逛了一圈,這才帶著他們來到三樓的一處雅間坐下,豐鴻和姬無涯靠在窗邊,看著樓下熱鬧繁華的街道,心里依舊贊嘆不已。

  在灃州之時,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就算是稍大些的城市,一到戌時家家戶戶也都去睡了,哪里有過如此熱鬧的夜晚。

  不過這也與兩地的位置有很大關系。

  灃州位于寶木西北,西北地乃是三國交界之地,三國之間試探性的較量與摩擦從未停止過,夜晚對西北人來說并不安全,受此影響,西北人都有早睡的習慣。

  而靖江城所處的鄂州雖然地處寶木正北,與大金直接相鄰,但在寶木隆興九年之前,這里與南云國接壤,兩國之間商貿(mào)往來極為頻繁,因此鄂州是寶木商人們的往來頻繁之地,商人多了,自然也就繁華富庶了起來。

  就算在隆興九年,那場驚世的南云滅國之戰(zhàn)爆發(fā),寶木與大金直接全線接壤之后,鄂州也依舊安全。

  因為此戰(zhàn)過后,寶木與大金之間再無阻擋,北疆重地,國界綿長,兩國幾乎將大部分的兵力都駐扎在此,就連寶木鎮(zhèn)國大將軍韓世杰都在此地鎮(zhèn)守。如此對峙之下,兩國之間連丁點兒試探摩擦都不敢有,生怕引出讓兩個大國都陷入其中的驚天大戰(zhàn)。

  因此,鄂州雖然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卻依舊沒有太大的危險,直到近些年來,寶木與大金之間開始慢慢的進行了商貿(mào)往來,此地重又變得繁華起來。

  和則兩榮,斗則兩損,兩國在此事上暫時達成了一致。

  蘇獨傾看二人依舊望著窗外,就沖著門口的蘇安揮了揮手,蘇安急忙跑過來,只聽蘇獨傾說道:“把這會仙樓里最好吃的東西都點上一份,今天要讓兩位大哥好好嘗嘗我們靖江城的美味?!?p>  蘇安會意,趕緊出門去安排。

  看到姬無涯轉(zhuǎn)過頭來,蘇獨傾開口問道:“對了!姬大哥,你們要不要喝酒?”

  姬無涯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那東西有什么好的,我和雀兒哥小時候偷喝過幾口,難喝不說,還挨了頓揍。”

  蘇獨傾嘿嘿一笑說道:“不一樣的,這會仙樓的玉液酒據(jù)說香氣馥郁,口味醇厚,一口下去余香不盡,回味無窮,滋味可好的很,可惜我爹娘從來不讓我喝。”

  聽到這話,姬無涯看著他的眼神瞬間就變得鄙視了起來。

  “自己想喝就自己點,別想拿我們當幌子,磨磨唧唧的,一點都不像個男人,先說好,我們倆可不想喝酒。”

  ……

  “這酒真好喝啊……”

  姬無涯有些微醺的瞇著雙眼,咧著嘴笑道:“酒保!再來一壇!”

  蘇安嚇了一跳,忙攔下了快步下樓的酒保,低聲吩咐了幾句,這才回到了屋內(nèi)。

  看著有些醉意的豐鴻二人,還有已經(jīng)半醉的少爺,蘇安只覺得心中苦澀,想著方才姬無涯與蘇獨傾你一碗我兩碗的樣子,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自己怎么就信了這姬公子的鬼話呢?

  他對著姬無涯小心說道:“姬公子,不能再喝了,我們少爺已經(jīng)喝醉了,這樣下去,等下回府是他要被夫人責罰的?!?p>  我也會被蘇管家狠狠收拾一頓的,蘇安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哦?”

  姬無涯側頭看去,果然見到蘇獨傾已經(jīng)似夢似醒的那里搖頭不止,口中不停說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砰的一聲響起!

  豐鴻與蘇獨傾二人被嚇了一跳,迷離的雙眼清醒了些,只見姬無涯把酒碗往桌上一頓,看著蘇獨傾怒其不爭的說道:“沒用的東西……不喝就不喝……下次我再跟你好好比劃比劃!”

  哪里還敢讓你們有下次!

  蘇安抹著額頭上的冷汗想道,眼睛卻不停的往門外看去。

  終于,小二用木盤托著三碗酸辣醒酒湯從樓下快步走來,蘇安連忙接過,拿起兩碗放到姬無涯與豐鴻面前,又拿著剩下的一碗小聲哄著蘇獨傾說道:“少爺,喝碗醒酒湯吧……”

  蘇獨傾迷迷糊糊的被喂了下去,豐鴻二人也都拿起喝了個干凈。

  姬無涯砸吧了幾下嘴,覺得這湯酸酸辣辣,溫度正好,于是便遞過碗去喊著再來一碗。

  蘇安看著三人,轉(zhuǎn)頭對店小二說道:“再來三碗!”

  兩碗醒酒湯下肚,三人漸漸清醒了許多,酒足飯飽,便起身去樓下會帳,可懷里的會子還沒掏出來,掌柜的就恭敬地把三人送了出來,一直送到門口還站在那里彎腰不動。

  ……

  瞧著一臉茫然走在路上的三人,蘇安在一旁解釋道:“咱蘇家在會仙樓有三成的份子,也是東家之一,掌柜的自然不會收您的錢的?!?p>  蘇獨傾這才哦了一聲,倒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真的不知道,畢竟他很少過問家中的產(chǎn)業(yè),來會仙樓吃飯也都是跟著家人,或是把席面叫到家里去,哪里會知道這會仙樓也算是他家的產(chǎn)業(yè)。

  三人前行,路過一個兩層的茶館,突然聽到二樓有許多濃妝艷抹的女子在對著他們揮著手帕呼喊。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更何況蘇獨傾還是個熱血少年,此時他的酒勁兒還沒下去,看著那些艷麗的女子,腦袋一熱就想往里頭鉆。

  蘇安面色大變,連忙上前把他拖了回來,急聲說道:“少爺!打斷腿!打斷腿啊……”

  蘇安心中連連叫苦,少爺喝醉了酒他可能只是被管家責罰一頓,可若是進了花茶坊這種煙花風月之地,蘇福非得打死他不可。

  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走,眾人面前又出現(xiàn)了一間賭坊,賭坊的伙計站在門口,見到幾人像是喝醉了一般往這邊走,面色一喜,就想走上前去拉他們進來玩玩。

  蘇安眼里簡直快要落下淚來,他帶著怒氣咬牙沖上前去,大聲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我蘇家大少在此,你若是敢說一句話,帶壞了我家少爺,我就讓人砸了你家的破賭坊,還不快混回去關門!”

  那伙計嚇了一跳,卻也不敢懷疑,忙跑回賭坊跟里面的人說了幾句,里面那人探出頭來,面色一變,趕緊讓伙計進到門里,然后從里面緊緊的關上了房門。

  蘇獨傾見蘇安管的這么多,這也不讓,那也不讓,頓時就發(fā)了脾氣,卻也不愿回家,非讓蘇安給他找個玩耍的地方去。

  蘇安瞧著三人暗自垂淚,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去處。

  ……

  靖江城之所以能成為鄂州重城,商業(yè)興盛,不僅是因為臨近國線,來往客商眾多,更因為漢水從此地經(jīng)過,注入長江,有這條水路在,貨物運輸才極其方便,河運也成了靖江城的主要產(chǎn)業(yè)之一。

  在夜晚坐著游船,在漢水中看著兩岸的熱鬧景色,與友人把酒言歡,也是許多富貴人家喜歡的活動之一。

  蘇安看著呆在船上的三人,心中不覺有些竊喜,心想這下你們還能往哪里跑?

  被水上的冷風一吹,三人的酒基本已經(jīng)醒了過來,不過蘇安卻不愿他們再去喝酒,拼命攔著,因此蘇獨傾只好悻悻的拿了壇果子露,幾疊花生米之類的干果糕點在桌上擺著。

  漢水很寬,游船之人不在少數(shù),靖江姚家的二子姚勇就是其中之一。

  姚家比不得蘇家,卻也是靖江城少有的大戶,不過這幾年兩家的生意上頗有些沖突,但姚家家主也是個聰明人,生意上的沖突從沒帶到過平日的交往中,每次見到蘇家家主蘇正一都是禮數(shù)有加。

  但他家的二子姚勇卻是不同,氣量狹小,提到蘇家必定咬牙切齒,面色不善,偶爾見到蘇獨傾幾次,也總是冷嘲熱諷,出言不遜,蘇獨傾卻從未與他計較過,只當此人是個傻子,可姚勇卻不自知,認為蘇獨傾怯懦,因此每次見他都更加變本加厲起來。

  兩人所坐的游船慢慢有些接近,此刻月亮并未被云霧遮住,月光皎潔,兩船相近不過幾十步,因此姚勇身邊的家丁一眼就認出了那邊游船上坐著的人正是蘇家的少爺蘇獨傾,于是趕忙低頭在姚勇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

  姚勇聽了皺起眉頭,往家丁所指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原來這姚勇雖然只比蘇獨傾大了一歲,卻因為平日里揮霍無度,沉迷在酒色之中,身子虛的厲害,連眼睛也有些昏花。

  看不清人,但姚勇依舊沖著那邊開口喊道:“對面船上可是蘇家的獨傾小弟?這大半夜的,你不在外面花一文錢買根糖葫蘆回家舔著睡覺,怎么有錢跑到這游船上來了,莫不是偷偷摸了你爹的錢袋?等下回家可要小心挨揍??!”

  三人聽到這番話,皆是皺起了眉頭,蘇獨傾低聲說道:“怎么哪里都有這個傻子?!?p>  姬無涯問道:“這人是誰,說話這么沒臉沒皮,要不要我一針麻翻了他。”

  蘇獨傾卻搖頭說道:“一個傻子而已,姬大哥不用費心。”

  姚勇見對面并未說話,更加張狂起來,哈哈笑道:“怎么?你是怕哥哥我跟你爹爹告狀不成?放心,我可不會隨意告人黑狀,不過偷拿家里的錢總是不好,下次想用錢了就找哥哥我,多的不說,給你買兩根糖葫蘆的錢還是有的!”

  聽了這話,蘇安再也忍受不住,剛想開口卻被蘇獨傾拉住了衣袖。

  蘇獨傾看了眼姬無涯,覺得他又想說磨磨唧唧這四個字,于是抬頭看向姚勇那邊,開口喊道:“姚老二,本大少想出來干嘛,就不勞煩你費心了,我們蘇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倒是聽說你們姚家這兩年商鋪虧空的厲害,你竟然還有錢出來游船,怎么?又把你爹攢了半年的花瓶砸碎了嗎?”

  此刻月亮被云霧遮掩,河面又變得暗了許多,但這幾句話說出來就像兩把刀子一樣,準確的插在了姚勇的心窩上。

  一刀說他姚家商鋪被蘇家擠的沒有生意,損失巨大一事。

  另一刀則說的是他爹爹懼內(nèi),好不容易在花瓶里藏了半年的私房錢,卻被他不小心打碎,害得他父子二人一同被姚夫人罰跪的姚家丑聞。

  姚勇有些難以置信,他一向以為蘇獨傾怯懦,卻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種讓他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的話來,臉上頓時又羞又怒,一揮手就將身邊桌子上的各色菜肴掃到了河水里,大聲喊道:“誰敢說我姚家沒錢!會仙樓的席面,本少爺想吃就吃,想丟就丟!”

  蘇獨傾拿起桌上的酒壇,將里面的酒水倒進河中,有些挑釁的說道:“臨陽忻樂樓的瓊漿酒,我爹爹托人花了大價錢帶回來的,閑來無事,也給這河中的魚蝦嘗嘗?!?p>  姬無涯揚起了眉毛,如果他記得不錯,這是他們剛要的果子露。

  刺啦一聲!

  姚勇脫下身上的衣服,用力一撕丟到了船下。

  “錦繡綢緞莊最新的款式,有錢你都買不到!”

  蘇獨傾從懷中取出一塊兒綠色的東西,隨手丟到水里說道:“隨身帶著的翡翠把件,成色不錯,丟到水里聽聽響兒。”

  豐鴻的臉上露出贊嘆,他看到這是蘇獨傾剛從桌上拿到懷里的綠豆糕。

  聽著水中傳來的撲通聲,姚勇的心也跟著怦怦直跳,盛怒之下,他一把取下腰間的玉佩甩到水里,大聲吼道:“明月玨!我爹爹送我的周歲禮,千金難求!”

  蘇獨傾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兩張紙攥成一團丟到水里,沖著姚勇喊道:“我娘今日給我的兩張紙,方才看了一下,區(qū)區(qū)會仙樓的三成份子,不喜歡,丟了!姚老二,本大少如今身無分文,卻不知你還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p>  豐鴻與姬無涯幾乎要笑出聲來,兩人看的清清楚楚,那只是兩張桌下用來引燈的廢紙。

  姚勇右手捂著心口登登登退后幾步,雙目通紅,左手指著蘇獨傾那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身邊豐鴻二人無比贊嘆的目光,蘇獨傾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對付這種眼神不好,腦子也不好使的傻子,哪里用得著許多東西?!?p>  他看著二人認真說道:“況且我爹說了,人生在世,掙的每一文錢都來之不易,不能隨意浪費,所以……我從不斗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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