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新來的服務(wù)生
夜色美狀如其名,不規(guī)則外墻全黑裝修,建筑和黑夜融為一體,白色熒光夜色美三個大字猶如懸浮在空氣中。夜晚和黑暗是一對孿生兄弟,而黑夜暗藏一種神秘力量,讓人畏懼,讓人無從抗拒無從逃避。
酒吧七點營業(yè),工作人員提前到崗,領(lǐng)班紅姐和燕姐年齡相仿,一位看起來斯文有理的女子。不知道為何,秦月看到她就聯(lián)想到莊園里女管家---腰桿筆直、嚴(yán)苛一絲不茍女管家形象。
她兩寒暄幾句話題轉(zhuǎn)到秦月身上,秦月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回來,這個女孩子放在樓上也是人群里翹楚,燕姐為何沒帶她上樓?紅姐琢磨呢,燕姐附耳低語道:“年紀(jì)小太單純,上樓怕她應(yīng)付不來?!?p> 杰克是調(diào)酒師,兩個男服務(wù)生,加上她三個女服務(wù)生。名號竹松蘭菊排下來,紅姐本想加上梅花湊成五君子,燕姐定調(diào)說,她叫藍月。紅姐點頭,月之清華挺適合她。燕姐安頓好秦月之后上樓去。
陸陸續(xù)續(xù)有客人進來,有獨自一人,也有三五成群。開始時候客人不多,鋼琴師彈奏悠揚舒緩曲目。幽暗迷離燈光下,讓秦月覺得酒吧和午后陽光下的咖啡屋有異曲同工意境。
華燈初上,客人慢慢多了起來,在這一方天地還有被漸漸深邃夜色點燃的激情。舞池里一雙雙手臂高高舉起,隨著勁爆節(jié)奏搖擺扭動,旋轉(zhuǎn)燈光打在他們身上,人群舞成一道道光怪陸離影子。這里是釋放燃燒空間,拋掉束縛釋放自我,在幽暗迷蒙光影里借著夜色掩護,可以摘下面具。
當(dāng)一對年輕男女走進門,秦月迎上前去,他們來的早,座位隨便挑,秦月引他們到卡座就坐??ㄗ兴饺丝臻g,有最低消費額度,男士點完酒水把單子隨手遞給秦月,視線卻一直落在女伴身上,倒是那位女伴多看秦月兩眼。秦月去吧臺交款,端著酒水、干果甜點回來,男士從皮夾里捏出一百元,用兩根指頭夾著對秦月說:“拿著給你的?!?p> 秦月看看他的女伴,女伴也和悅地對她說:“拿著?!鼻卦逻@才伸手接過紙幣攥在手里,“謝謝。”哎失誤身上沒地方放錢。阿竹走過來,秦月喜滋滋朝他攤開手心,阿竹拍拍褲兜,“放這我替你把錢捂熱嘍?!?p> 夜色漸濃客人絡(luò)繹不絕進店。幾個人穿梭忙碌,引領(lǐng)這撥還要應(yīng)付那撥,“您好,有預(yù)訂嗎?請這邊走。”秦月帶客人到六人位卡座落座,客人點完酒水零食,她轉(zhuǎn)身離去,像一朵輕靈飄逸的云,穿行在暈染光影里。
十來個打扮時尚年輕男女笑鬧著涌進店里,阿蘭滿面含笑迎上去,引領(lǐng)他們到大卡座就坐,此時秦月正給客人上酒水。子豪視線落在她身上,身材相貌這個女孩分明是秦月,可是她怎么會在這里,再過兩天就要開學(xué)???
子豪落在后面,視線膠著在秦月身上,他的伙伴回頭懟他一拳,“看什么呢?眼珠子快掉出來。”隨后他揚手招呼,“美女,美女這里,”秦月隨意往這邊看了一眼,子豪隱身在人群后面,秦月并沒有看到他。
還有一撥客人等著點酒水呢?!拔胰Q藍月過來?!薄罢l?藍月?”子豪疑惑道,“你們不是找藍月嗎?”阿蘭指著秦月問,她跑過去換秦月過這邊來,“那邊客人找你。”秦月看到人群里對她微笑的子豪。
兩人在這樣場合相遇,秦月現(xiàn)在最不愿見到,最不愿面對的就是昔日同學(xué),何況還是同桌。她努力想要淡忘的過去,她刻意忽視將要舍棄另一種人生,因為子豪出現(xiàn),一瞬間讓她無所適從。她呆愣在原地,單子從手里滑落,眼神里有驚愕、失落、痛楚無奈???子豪覺得從她一瞬間神色變化讀出太多情緒,很快她的臉上露出職業(yè)化微笑,漆黑瞳仁一片寂然。
“子豪,和朋友一起來玩?”秦月微笑著和他打招呼,“嗯,晚上客人很多啊?!彼恢涝撊绾畏Q呼?她的同事叫她藍月?!笆茄剑瑤孜幌胍c些什么?”秦月微微俯首笑問道,其中一位掏出一沓錢遞給秦月,她數(shù)清錢數(shù)拿著單子取酒水,子豪離開座位跟上前去。
“秦月。”秦月微微側(cè)首笑看他一眼,“嗯?”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秦月,他想問的是‘馬上就要開學(xué)你怎么在這里?’可是在看到她云淡風(fēng)輕一笑之后,他說:“我和你一塊?!鼻卦孪人徊阶叩角邦^,給迎面而來的人讓出道來?!澳愕呐笥讯己苡形乃嚪??!薄八麄円彩撬嚳忌??!眱扇擞幸淮顭o一搭閑聊幾句。
第二節(jié)背道而馳
子豪他們酒水食品上齊了,“諸位慢用。”秦月告辭離去。同伴本以為俊男靚女能有啥交集,卻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架勢。
秦月偶爾從他們附近路過,同伴們都邀請她過來喝一杯,秦月都說忙,而不做停留。這伙人三個女生六個男生,一位圓臉女生不屑道:“有些有毒的生物毒性越強色彩越艷麗?!毖矍坝腥慌?,這幾個男生注意力老是被那個叫藍月的服務(wù)生吸引,幾位女生很是不滿。
“那個女招待穿的衣服千把塊,穿千把塊衣服到酒吧當(dāng)招待???”圓臉女生頓住不說,言外之意讓你自己悟去。一向看得開的子豪突然來了一句:“你是哪種生物?毒性強還是弱?”“快快自我評價一下?!睅讉€男生跟著起哄。
舞曲響了,另兩位女生推著圓臉女生下場,秦月和圓臉女生走個對頭碰,秦月側(cè)身讓她經(jīng)過,可還是被她肩膀撞到,秦月伸手扶住旁邊座椅。
一晚上秦月馬不停蹄在場間奔走,客人離場要趕過去收拾桌面。子豪朋友邀請她被回絕,忙是一方面,她不想面對昔日同桌。她內(nèi)心深處被埋藏起來的不甘會蠢蠢欲動,她沒有精力應(yīng)付這些。
一曲終了,秦月給散臺客人續(xù)添酒水,三個女生經(jīng)過她身邊,很熱情地把她架到卡座?!翱窗桑覀儼阉垇砹??!鼻卦逻€要推辭,“喂,你們和客人應(yīng)酬是不是有誤工費?”“對?!鼻卦禄卮?,兩個女生摁住秦月肩膀。
啪,圓臉女生把幾張紙幣拍秦月眼前,這明顯帶有侮辱性舉動把幾人拍蒙了,子豪厲聲喝道,“你干什么?喝高了嗎?”秦月推開兩位女生,圓臉女生以為她要走,啪又甩出五張,有一張飄到秦月臉上,另幾張掉在地上。秦月在眾目睽睽下彎腰撿起地上的錢,和先頭五張放一塊擱在手邊。
秦月也不看眾人如開了染料鋪子臉色,伸手拿過一罐百威搖晃幾下,開啟罐口酒水噴了秦月一頭一臉,她帶著一臉酒水喝下一罐啤酒。然后是第二罐,也是噴了一頭一臉一氣灌下,她伸手去拿第三罐的時候,子豪攔住她。
“可以了嗎?謝謝款待,你們繼續(xù)。”她站起身同時把十張鈔票握在手里,她對著眾人云淡風(fēng)輕地笑。眾人已經(jīng)掉轉(zhuǎn)頭自顧自談笑,沒有人再向她看上一眼,就連子豪直到她起身離去,都沒再和她說一句話。
她帶著一頭一臉酒水穿過喧囂熱鬧人群回到更衣室。衣服有的地方被酒水浸濕,貼在肌膚上涼涼的。她打開裝衣服小柜子把錢放進口袋里,隔著衣料她又摸了摸那幾張紙。
眼眶里熱熱的,啤酒還辣眼睛啊。她仰起頭把熱熱的液體倒逼進鼻腔里,順著鼻腔流進嘴巴,咽進肚里。今天很有收獲,她想,賺到一筆錢,連喝兩個罐啤除了有點撐沒有其他感覺。
秦月再從他們那里路過,先頭看女神的目光轉(zhuǎn)變成看女神經(jīng)的目光,白瞎一副好皮囊,什么錢都敢伸手接。子豪很生女伴的氣,平白侮辱秦月,秦月忙前跑后夠辛苦,還要受她這份侮辱。他更生秦月的氣,他也分不清是氣秦月所作所為丟人現(xiàn)眼,還是氣秦月所作所為丟了他的臉?怎么就那么眼皮子淺,沒見過錢嗎?當(dāng)她彎下腰去撿拾扔在地上的錢,子豪對她失望極了。
以前對她有多敬佩今天就有多失望!他知道秦月一向節(jié)儉花錢很細,但她自強自立,人窮志不短。可現(xiàn)在這算什么?受嗟來之食?為五斗米折腰?在他眼中她曾經(jīng)那么完美,他希望在同伴眼里她同樣完美。他所珍視的不容許別人妄自菲薄??墒乔卦略谧鍪裁??自取其辱,而這份受辱的感覺同樣加諸在子豪身上,正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
子豪一行逗留到快凌晨兩點才離開,眾人起身前秦月正收拾鄰座衛(wèi)生,哎,秦月嘆氣,硬著頭皮迎上去,“諸位慢走,歡迎下次光臨。”一行人嘻嘻哈哈離開,視她為空氣,子豪最后一個起身,他目不斜視一臉冷漠從秦月身邊走過。
當(dāng)子豪和她擦肩而過的同時,秦月背過身去,她對自己說,很好,盡管她也不知好字從何而來。直到走出門去,子豪駐足回頭望去,一道門阻隔他的視線,“子豪,”同伴在喊他,子豪沒再猶豫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