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阮粒出動阮氏的律師團以捏造事實,侮辱誹謗,侵犯冰卿名譽權(quán)、隱私權(quán)為由,對幾個典型代表進行起訴,要求對方停止侵害,恢復(fù)名譽,消除影響,公開賠禮道歉并賠償數(shù)額不低的精神損失費。
殺雞儆猴的效果肉眼可見,畢竟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各個賬號紛紛刪帖,道歉。
輿論終于像一陣十級臺風(fēng)過境,惟余滿地狼藉,可好歹是平息了下來,冰卿也算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像得了被迫害妄想癥一樣時時處處堤防著,心太累。
嘴這個東西,真是神奇,不過一張一合的事,能把人放在天堂,也能把人置身于地獄。華麗麗地一場鬧劇已謝幕,但在與事件相關(guān)的人心里留下了不能被洗去的印記。
阮粒因動用公司公共資源處理私事被江藏叫去瑞士面談。
“媽”,阮粒畢恭畢敬地站在辦公桌前。
“事情處理完了?”江藏埋頭處理文件,知阮粒來了,心里有些怒氣,面上佯裝生氣。
“嗯,咱們公司的律師團肯定跟媽您一樣優(yōu)秀?!比盍i_始經(jīng)母親戴高帽子。
“拍馬屁沒用,你什么時候這么公私不分。”
阮粒繞過辦公桌,替江藏捏著肩膀,母親工作繁忙,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椅子上,頸椎勞損,他特意去學(xué)了按摩?!皨專憧茨?,頸椎不好,工作還這么沒日沒夜的?!?p> 江藏停下手里的動作,順勢將椅子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阮粒便就地半蹲著替母親捶著腿,父親被診阿茲海默癥后,母親的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前。
“你很喜歡那個姑娘嗎?”江藏?fù)崦鴥鹤拥哪X袋。她很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時常有花邊新聞傳出,卻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骨子里比她還傳統(tǒng),孩子肯定不可能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我就是幫朋友個忙”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江藏揪著兒子的耳朵,她半生坎坷顛簸,一個女人該經(jīng)歷的不該經(jīng)歷的她都經(jīng)歷了個遍。最窮的時候夫妻兩個人連一頓飯都解決不了,厚著臉去別人家蹭飯,最富的時候,什么事都有人干,人搶著巴結(jié),她自是通透一些。
“媽,”阮粒有些心虛。
江藏憐愛地給他整理發(fā)型“孩子,真中意人家姑娘就帶回家里來,媽給你掌掌眼。要是個好姑娘,就雙方父母見個面,吃個飯,把親事定下來?!?p> “媽,”江藏?zé)峤j(luò)地張羅這事,阮粒面上一紅?!胞湶剡€沒有找到,我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不著急。”
提及女兒,江藏的眼里漸漸濕潤,“這些年,要不是你陪著我和你爸,我也堅持不下來,麥藏要是真的跟咱們命里無緣,找不到了,我也就認(rèn)命了。你也是我的孩子,我愛你不比愛麥藏少,媽媽希望你能幸?!薄?p> “我知道,媽,您最疼我?!痹谒扇硕Y當(dāng)天,母親便把自己和父親手里的一半股份作為成人禮轉(zhuǎn)讓給他。所以他才更覺虧欠,他占有了別人的人生,而被占有人生的人不知在經(jīng)歷著什么。
“媽以前工作忙,有些事鬧心,把你的很多事都耽誤了,你別怪媽。”江藏已經(jīng)在交接手頭工作,準(zhǔn)備回江城專心陪老公。
“媽,你說什么呢,我的事哪一件你沒操心過,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比盍簳r被父親朝死里打,常羨慕別人有母親護著。來到家里以后,發(fā)現(xiàn)原來并不是所有的父親都會打人,而母親忙碌中也會特意抽出時間來陪自己。自己報考大學(xué)面試時,母親當(dāng)天工作到凌晨兩點,第二天還會早起只為陪自己經(jīng)歷人生中那些有紀(jì)念意義的重要時刻。
“以后阮氏的核心業(yè)務(wù)都會朝江城轉(zhuǎn)移,你做好接任的準(zhǔn)備。我下個月底回江城,我想把手里的事都放下來,好好跟你爸過過日子。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姑娘,就趕緊下手,別等以后人姑娘嫁了別人,你哭都沒地哭。”江藏知自己兒子顧慮太多,因為麥藏的事一直沒有著落,便把自己放在最后。
“知道了,媽?!?p> “我沒逗你,我和你爸兩個加起來都過百的人了,可我們倆在一處的日子,認(rèn)真算下來,也就三四年吧,以前忙著生計,有時候也不知道怎么面對你爸的病,現(xiàn)在呀,終于啥都能想明白了。”
母子兩人的家常里短充滿了溫馨。當(dāng)晚,阮粒連夜乘機返回江城。
餃子年紀(jì)小,再懂事也是個孩子,周末又鬧著要去公園學(xué)畫畫,冰卿怕再次遇到不理智的圍攻,有些心悸。
“餃子,一定要去嗎?”
“媽媽,是你教我說做人不能不守信用,上次伯伯答應(yīng)我要再教我畫畫的。他可厲害了,我的畫還被老師表揚了呢?!憋溩右荒樒诖c驕傲。
“好吧,咱去,保證不遲到,那伯伯教你畫畫,你是不是也感謝一下伯伯?”
“是,媽媽,可是我不知道伯伯喜歡什么,要不要我把我最喜歡的洋娃娃送給他?”冰卿驚愕于餃子的大度,這孩子從福利院出來時,只帶了三樣?xùn)|西,一本新華字典,一個洋娃娃,一個自己送的水晶餃。
“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不過洋娃娃不能當(dāng)禮物送給伯伯,媽媽買了一束向日葵,等下你送給伯伯,好嗎?”
“好”餃子聲音軟萌軟萌的。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冰卿帶餃子去公園畫畫時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
去的時候,伯伯已經(jīng)老地方畫畫了,畫中,一個在花間翩翩起舞的小女孩躍然紙上,如精靈般靈動,眉宇間跟餃子有七八分相像,可細(xì)細(xì)瞧過去,卻又不是同一個人。
筆觸細(xì)膩,冰卿這個不懂美術(shù)不懂藝術(shù)的門外漢看了都覺著心馳神往。
向日葵被阮常建收下來遞給了身后的秘書鐘立,鐘立神情冷淡,對她上下打量一番,頗有敵意或者說蔑視之意,冰卿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才第二次見面自己哪里開罪了人家。
鐘立也算看著阮粒長大的老人了,對阮家忠心耿耿,又與阮常建夫婦共闖商場,見過太多當(dāng)面輸心背面笑的人事,對網(wǎng)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知曉一些,也看過阮粒的維護,這會兒只覺得冰卿工于心計,用一個私生子綁住阮粒,再把小孩子當(dāng)作工具,以阮常建為突破口,以望能夠順利嫁入阮家,圖的無非就是阮家家世。還裝得一副云淡風(fēng)輕,毫不在乎的假面。
自然不想給她好臉色,只是這些事又不能對阮常建直言,阮常建病情反復(fù),時好時壞,這些年雖然好了些,但常常把自己封閉起來,連阮粒也不能讓他如此放松地笑。已經(jīng)確診了阿海默茨癥,讓他的病情雪上加霜。
可是他一直沒忘與這個小女孩子的約定。離約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老板便一個勁催他早做準(zhǔn)備,他心下不忍。
冰卿不知其間關(guān)系,只識趣地離他遠(yuǎn)點,想著哪天大師的興盡了,不想再搭理一個小屁孩,萍水相逢的交情便不會再有交集。這樣想著,鐘立的眼光也被忽略了去。
“冰卿?”
“嗯?”熟悉的聲音,冰卿轉(zhuǎn)過頭來,見陸子值正在她身后。
“果然是你”陸子值似是如釋重負(fù)。
冰卿暗想,自己這全副武裝,鴨舌帽,超大號墨鏡背對著陸子值,他居然能認(rèn)出自己來,電視劇女主角只要帶個面紗其它人就都不知道是誰,自己偽裝了半天,使出了渾身懈數(shù),居然被陸子值一眼認(rèn)出來,果然沒有當(dāng)主角的命。
“有什么事嗎?”自婚禮之后,雖同在江城,但不曾再見過面。
“沒事,好久不見,就想來看看你,最近網(wǎng)上的事鬧得很不愉快,你沒事吧?!标懽又岛苁顷P(guān)切。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陸子值畢竟是個已婚人士,冰卿不想與他再有瓜葛,免得再鬧出什么不三不四的流言。“都過去了”,冰卿禮貌回復(fù)。
“我,我老樣子,沒什么好不好的。”陸子值結(jié)婚之后成熟了很多,也變得深不可測。
兩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氣氛有些尷尬,冰卿突然想起以前,兩人有時也會沒話說,兩人各做各的事兒,但從未有過這樣不自在的時候。果然是時過境遷,不復(fù)當(dāng)初模樣。
“你照顧好自己?!标懽又瞪焓窒胩嫠龑⑸y的頭發(fā)整理一下,還未碰到冰卿的頭發(fā),冰卿已躲開。
“你也是”。陸子值知自己失態(tài),假意收拾儀容,兩人就此別過。
另一個角度,高安的眼中,兩人似是一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情投意合,恩愛異常。她緊攥拳頭,心里的妒又增幾分。
陸子值走后,冰卿坐下來翻閱阮粒借她的專業(yè)材料,并細(xì)細(xì)做些筆記。她不想在工作中被人當(dāng)作完全不懂行的人暗地里嘲笑。只有專業(yè)過硬,工作中腰桿子才能挺起來,腰桿子硬了才不怕被非議。
鐘立看她低頭專心學(xué)習(xí)的姿容,有些錯覺;心里念頭一晃而過,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內(nèi)急,便去了趟洗手間解手。
在阮常建的協(xié)助下,餃子快完成了自己的畫作,兩人開始閑聊起天來。
“我也有個女兒,改天介紹你們認(rèn)識”阮常建像個得到老師夸獎的孩子。
“伯伯,你女兒也跟我一樣大嗎?”
“我女兒比你小,她才兩個月大,手心里有顆痣,白白胖胖的,特別乖巧?!比畛=ǜ『⒆语@擺。
冰卿聽到手心里有顆痣猛地站起來,“大伯,您剛剛說什么?”
“我說了什么?我說我女兒兩個月大?!比畛=ㄏ肓讼耄嵵仄涫抡f道。
冰卿想著這人非富即貴,能有一個氣度非凡的人隨身伺候著,那有個美嬌妻,一個兩個月大的女兒也算是正常,生活中老夫少妻的例子也不少。解手返回的鐘立看到冰卿乘自己不在時靠近阮常建,眼里帶著警告,冰卿也覺得是自己太敏感,反應(yīng)過激,默默回到自己的石凳上繼續(xù)看書,只是此時心里亂糟糟的,書里的內(nèi)容一個字也沒看進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