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刀片在桌上閃閃發(fā)光。斷裂的橫截面像是被一刀干脆利落地切成兩半。
“這解剖刀……估計之前就斷了,不知道是誰做的惡作劇。
小梁拿過來的時候也沒挨個檢查一下?!崩罱淌谶^來檢查了一番,皺著眉頭問,“陳嶼,你手沒被劃傷吧?”
“……”陳嶼沒吱聲,像是沒聽見導師的問話似的。
“陳嶼?”
“啊。我,我沒受傷。”陳嶼方回過神來,回答道,“我去換一把刀來。”
剛剛是錯覺嗎?
他怎么感覺,平日里鋒利堅硬的解剖刀在自己的手上,脆得像是玻璃片一樣。
輕一使勁就碎成了兩片。
別的同學卻沒有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所以是刀出了問題,還是人出了問題?
陳嶼走到器材盤面前,用身體作掩蓋,遮住了別人的視線,同時拿了兩把刀出來。
將其中一把刀藏進了袖子里。
他面上不動聲色,在袖子里用兩根手指夾住刀片,稍稍用力。
只聽見很輕很細微的一聲,能輕輕松松劃開皮膚組織肌腱纖維的解剖刀在兩根手指的施力下脆得像紙,直接斷成了兩截。
十分的玄幻。這巨鳥不是在鑰石里先賜了他一招空手接白刃吧?
陳嶼呆住,轉(zhuǎn)頭看同組的黃奕。
對方正趁他發(fā)呆的時間抓緊剝離標本的皮膚組織,握著解剖刀的手指尖因為緊張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而那小小的刀片顯然很給他面子,堅固異常,巍然不動。
是的。刀沒問題。
陳嶼感到三觀被血洗。
顧不上高興自己變成大力水手……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應(yīng)該如何度過這節(jié)實驗課。
照他這樣一不留神就掰斷刀的狀態(tài),是幾乎不可能完成接下來需要精細操作的局解實驗的。
這會兒黃奕正一邊飛速完成教授布置的任務(wù),一邊用余光高高興興地瞟陳嶼。
顯然是對他一籌莫展的模樣十分滿意。
箭在弦上,陳嶼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看看時間,再過十來分鐘,李教授就要喊他上講臺作為助手講解實驗了。
屆時,全實驗室的目光都會集中在他身上,如果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捏斷解剖刀……
陳嶼深呼了一口氣,知道越在這種時候越不能慌。
又看了一遍這節(jié)課的實驗要求,沉下心來,認真考慮了片刻,這件事……風險與收益并存。
他從小到大都以極為嚴苛的優(yōu)等生標準要求自己,曾經(jīng)面臨過許多同樣艱難坎坷的局面,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對他來說就是值得一搏的。
至此,屏氣凝神,陳嶼集中十二萬分的注意力,緩緩看向桌上的標本。
他詫異地睜大雙眼。
在濃郁的福爾馬林味道里,自己整個人被激得精神一振,像是突然間開了天眼。
整個標本被顯微鏡無限地放大,眼前灰白色的皮膚紋路,棕褐色的肌肉組織,雜亂的肌腱纖維,在這一瞬間纖毫可見。
清楚得像是楚河漢界,干凈清澈而且涇渭分明。一條一條在他眼中轟然變粗,變大,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握住。
在這樣一副清晰的畫面面前,他的手指正在微微悸動著,那并非是控制不好力道的輕顫,而是一種源自于本能的自信。
仿佛在潛意識里,有什么正在陳嶼的血液里叫囂著。
十分渴望站上舞臺一展身手,仿佛感受到周圍想要看他笑話的惡意情緒,露出了上位者被挑釁威嚴時的不悅。
盡管陳嶼本人不介意……但他身上的力量好像并非如此。
就如同開掛一般,當別人還在用著全息和紅點的時候,陳嶼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了仨16倍鏡,還能疊在一起用。
在這一刻,他選擇相信自己的身體。
“時間差不多了,自主觀察都看好了吧?!崩罱淌趯W生嚴苛的名聲不是說說的,課堂時間還沒到一半,就結(jié)束了他們的準備時間。
李教授往陳嶼那個桌子很隨意地一瞥。
陳嶼當即沒等教授召喚,徑直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路走到講臺前準備輔助實驗。
班里的同學皆是習以為常的神情。
黃奕在心里哼了一聲。他看剛才陳嶼盯著標本發(fā)呆,根本就沒有怎么動手過。
等下肯定要出丑。這么想著,他不禁把椅子往講臺方向挪了挪,希望李教授等下對陳嶼失望之后能方便看見自己。
這門實驗課的學生中,大家的資質(zhì)都是不錯的——其中就以他和陳嶼為最。
雖然陳嶼是全額獎學金入學的,但也可能是校方體諒他家窮呀。
自己就算不是獎學金入學的,可那是因為高考考的不是那么理想。
黃奕自顧自地想,如果李教授平日里偏愛的是自己,常常給予經(jīng)驗指點,又私下開個小灶之類的……超過陳嶼成為醫(yī)學院的風云人物,只是時間問題。
不巧,就在下一刻,面前發(fā)生的一切,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陳嶼還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樣子,站在講臺一側(cè)。
在李教授的吩咐下,拿起了解剖刀——食指輕按刀背,余數(shù)手指環(huán)繞刀柄,呈標準的執(zhí)弓式操刀,這樣的姿勢常用于作皮膚切口。
下一秒,他手腕翻轉(zhuǎn),一道銀光,速度幾乎快出了虛影,刀尖已然沒入了標本皮膚,直接進入了自己的節(jié)奏。
操刀動作熟稔得可怕,仿佛是已經(jīng)將這個剝離流程執(zhí)行過千百次一樣。
每一次下刀,反挑,斜切,直接了當?shù)亟財嗥は陆Y(jié)締組織,干凈利落得像是由機械完成的。
全實驗室的學生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嶼。
連見過大世面的李教授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他教書乃至行醫(yī)數(shù)十年,從沒見過手速這么快的皮膚剝離,沒有一絲一毫對于速度和距離的考量。
每一個動作像是早已經(jīng)烙印在心里,如穿針引線一般,流暢得令人不敢相信。切皮卻淺且均勻,完全沒有損傷到皮下結(jié)構(gòu)。
更令他驚訝的是,陳嶼沒有切換握刀動作。
而是繼續(xù)如拈著小提琴的弓一般——那動作有種奇特的優(yōu)美,用與剛才如出一轍沒有絲毫差異的手法將皮膚與肌肉組織翻開。
即使是這種比起握筆式更難控制微操的握刀姿勢,他的右手穩(wěn)得可怕,紛亂無章的肌腱纖維被準確地根根挑開,展示出一幅完美清楚的胸背標本。
這樣精細與速度都達到極致的手法,即便由這位老教授親自操刀,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
陳嶼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做完了這些之后,也只是放下刀,朝李教授點頭示意就回到了位子上。
實驗室內(nèi)變得格外安靜。很多人都用看變態(tài)的眼神看著陳嶼。
后來,在下半節(jié)課答疑的時候,甚至有人悄悄問李教授,是不是畢業(yè)前都得達到陳嶼這種高水平的手法。
從來沒體會過啞口無言的李教授此刻是左右為難,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得一個勁兒干咳。
黃奕坐在原地,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刻意湊往講臺方向的椅子在此時看上去是那么突兀。
叫人看著都覺得尷尬。
原來,最大的輕蔑是無視;原來,導師的青睞,只配強者擁有;原來,陳嶼從頭到尾沒有搭理自己的挑釁,是因為他的實力實在是太強了。
強到根本不需要把自己放在眼里。
陳嶼擁有這樣醫(yī)學生中天花板級別的技術(shù),卻一直深藏不露,不顯擺不炫耀,直到被自己百般挑釁,才露出一絲駭人的實力。
這是何等的低調(diào),何等的逼格……
陳嶼要是知道黃奕這些稀奇古怪的中二腦補,怕是要一口水把自己噎死。
那個……大兄弟,你也想的太多了。
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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