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未停,回到了東宮中。
宴文然剛站起,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貓叫,隨后轎上的陰影消失了。
“你先帶著,孤下去看看。”宴文然轉(zhuǎn)頭對白璟說了句,便幾步走下轎子。
白璟猶豫了一下,卻沒聽話地老老實實待在轎子上,而是跟在宴文然身后一同下來。
感受到后面的人有些緊張,宴文然頗為無奈。這姑娘還真是……明明怕,為什么還要下來呢?她在地上站定抬頭去看,卻見轎頂?shù)暮谪埞娌灰娏耍?p> 這是怎么回事?
貓叫聲還在回響,宴文然繞道轎子另一邊去看,只見一個穿著太監(jiān)服的人,踩著另外幾人放著的小凳子,一手拎著黑貓的后脖頸舉起來,一邊低著頭搖搖晃晃地從凳子上下來。見到宴文然走過來,抬頭叫了聲:“殿下!”
宴文然仔細(xì)一瞧,居然……又是小典子!
“你還會抓貓?”宴文然驚奇地看著小典子,他居然沒被撓一爪子?
小典子拎著貓,走上前來行了個禮,笑嘻嘻道:“殿下有所不知,小的之前家里養(yǎng)了很多動物,對這些動物很是了解。別說這貓,許多動物小的都敢抓!”
“剛剛鄭公公差人來告訴小的讓找?guī)讉€人抓貓,小的便早早在這兒準(zhǔn)備著了?!?p> 宴文然點點頭,余光瞥見站在不遠(yuǎn)處的白璟,尋思著還是帶太子妃離遠(yuǎn)點好,于是道:“嗯,不錯。你把它……把它找個地方養(yǎng)著吧,盡量不要讓它出現(xiàn)在孤面前。”若是放了,保不齊這貓什么時候還會跑出來。不如干脆找個看不到的地方看著,免得它亂跑。
說罷,轉(zhuǎn)身匆匆朝白璟那邊去。
“哎,殿下……”小典子捏著貓的后頸,眼見著太子和太子妃逐漸走遠(yuǎn),不由欲哭無淚。
找什么地方養(yǎng)著?。拷o個明確的地方不是?
還不能讓貓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面前……可這貓是長腿的,他還能一直捏著不成?
一個小太監(jiān)提著籠子跑過來,滿臉堆笑地遞給小典子:“把貓裝籠子里,不就成了么?”小典子最近似乎成了東宮的紅人,總是在太子殿下面前晃悠。小太監(jiān)想,跟著他混,指定有前途!
“哎,對!”小典子喜滋滋地接過籠子:“居然忘了這一茬了,不錯啊,機智!”
受了表揚的小太監(jiān)自覺前途一片光明,滿臉堆笑地幫小典子把黑貓裝進去。
黑貓看著興沖沖的二人,喵了一聲,不信邪地抓向小典子……
……
此刻夜已經(jīng)深了?;氐綄嫷?,先是一片漆黑。宴文然走到桌邊,點亮了燭燈。
衣服染了酒氣,而宴文然一慣是不喜歡這種味道的。她稍作洗漱,隨后把門窗關(guān)好,拉上了窗簾,開始換衣服。
剛褪下里衣,門外忽然響起了陣敲門聲。
“稍等?!毖缥娜粦?yīng)了一句,迅速抓起一件長袍披上,便下去開門。
門外居然是白璟!只見他手上拿著傷藥站在門口,門一開便說道:“殿下,傷處可還沒上藥?臣妾……”
正說著,門完全打開時,他卻戛然而止。
“怎么?”盡管話沒說完,宴文然也明白了他的來意,側(cè)過身子:“進來吧?!?p> 白璟在門外看了她半晌,頗有些不自在的進了屋子。
剛剛他好像在換衣服,他想。
忍不住又用余光瞟了神情自然的太子殿下一眼。
太子殿下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嚴(yán)肅正經(jīng),從衣冠到儀態(tài)再到舉止皆是一絲不茍。只是此時……平日束的一絲不亂的長發(fā)散開垂落至腰際,黑色長袍圍在身上,把他渾身包了個嚴(yán)實,卻又在舉手投足間不時露出雪白的手腕。
因為黑袍是裹在身上,所以不像太子常服或里衣那樣寬松。往常宴文然穿著那些繁復(fù)的衣服還不讓人覺得怎樣。而被這黑袍一裹,太子殿下原本的身形便被勾勒出來。溜肩細(xì)腰,實在過于纖瘦了些。
或許是因為放松,宴文然此時的表情柔和了些。不像平時,面上都帶著嚴(yán)肅威嚴(yán)。這樣一看,倒還真如別人說的,像極了艷絕后宮的皇后娘娘。
剛剛有一瞬間,他差點要以為這來開門的是位美麗的女子了!
在心中暗暗譴責(zé)了自己一番,白璟想,縱然太子殿下長得美,他也屬實不該把人家認(rèn)成女子。
二人坐在桌旁,白璟把帶來的上藥放在桌上給宴文然上藥。
他把之前包扎的布條拆下來,幾道貓抓的傷口便露出來,橫在那只白皙的手上,白璟忽然覺得有些礙眼。
冰涼的藥觸在尚未結(jié)痂的傷口處,盡管白璟放輕了動作,卻還是引得宴文然打了個激靈。
“疼嗎?”白璟動作更放緩了些。他抬起頭,看了看宴文然的眼睛。
“不疼?!毖缥娜坏穆曇艄啪疅o波,與平時也沒什么區(qū)別。她有些疑惑地迎上白璟的目光:“看孤作甚?”
迎上那目光,白璟面上還笑著,卻下意識地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我看看殿下哭了沒有?!?p> 宴文然皺起了眉:“你覺得孤會疼的哭出來?這傷口又不深,再說,孤豈是那種遇事就會哭的人?”
白璟在心中悄悄接了句,你是。
上好了藥,宴文然便站起來。本來就是隨意圍在身上的衣服,一有動作,領(lǐng)口忽然稍微掉下來了些,露出了太子殿下些許白皙的脖頸。
白璟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幫宴文然把掉落的衣襟重新整理好。
迎著宴文然疑惑地目光,其實白璟自己也對自己的行為覺得有些疑惑,只得干巴巴地解釋:“入秋了,很涼,殿下要裹的嚴(yán)實些?!?p> 宴文然不疑有他,點了點頭,還道了句謝。
白璟收回手來,只覺得有些手足無措,更不自在了。
都這個時間了,雖然同在東宮中,卻也不好讓太子妃大晚上的一個人離開。只是……她這衣服還沒穿好,還需脫下來換掉。若太子妃一直在這里,實在不方便換下來。
正糾結(jié)著,忽然聽見太子妃主動要求離開,宴文然不由松了口氣。說起來,不知為何,似乎自從白璟今日進到她的屋子里,就顯得格外別扭。
暗自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寢宮,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宴文然疑惑更甚,卻也沒想著非要問個究竟。
她道:“那孤便送你……”
“不用不用?!卑篆Z擺了擺手:“殿下穿的少,夜間涼。這才幾步遠(yuǎn)?臣妾讓采薇陪著回去便是。”
宴文然點了點頭:“也好?!?p> 臨走時,白璟看著宴文然瘦削的身子,忍不住蹙眉提了句:“恕臣妾直言,殿下過于清瘦了些。平時一定要多吃些東西,不然即便練武,也達不到強健體魄的作用的?!?p> 宴文然點頭:“孤知道了?!?p> 白璟似乎又覺得這樣帶了些“批評”意味的語氣不太好,想著怕這小殿下不開心,又試圖想些肯定的話來夸夸她。
他上下打量著宴文然,試圖找出個可取之處。半晌,目光落在宴文然微微隆起的胸上,憋出了句:“不過殿下胸肌還是比較發(fā)達的。臣妾相信,殿下多補一補營養(yǎng),很快全身都能練出肌肉來?!?p> 靜默。
長久的沉默。
宴文然一言難盡地看著白璟,終于在采薇走到白璟身邊時,點了點頭,道:“嗯,多謝。太子妃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