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新年到時,白琚琛回北府的陣仗更大了,他把白公館里負責服侍白莞的一應仆役都帶上,還有費管家和費太太,以及費家的一雙小兒女。這浩蕩的一隊仆役看得特意也帶上五名仆役的白大老爺呆立片刻,徹底舉手投降。
費太太是近來白琚琛特意雇到白公館的女仆總管,白琚琛見過她信手把一對皮猴兒女降得服服貼貼后甚是佩服,立馬想雇來做白莞的管教嬤嬤。白莞怒瞪著他不同意,她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管教嬤嬤。白琚琛撓了撓頭還是把費太太請來商量,明話是說請她來協(xié)助丈夫一同管理白公館,由她更好地負責女仆的調(diào)教。暗里他還是交代費太太多多留意白莞,別看她平時一副千金閨秀的模樣,一不留神比孫猴還能鬧騰。
費太太一點就透,也極有能耐,她上崗之后白公館女仆的工作面貌果然一下子煥然一新,白莞見之,對她的管理能力大為贊嘆??墒前纵负芸煲舶l(fā)現(xiàn)事無完美的苦惱,每每當她乘四下無人做出爬樹摘果等危險舉動,或是想甩了保鏢翻墻出門會友的時候,費太太總是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像長姐一般溫柔地勸她該如何行事??吹桨纵副毁M太太約束得無可奈何地掩面哀嘆,白琚琛甚是滿意,呵呵直樂。于是他強烈懇請費太太一道與他們到北府過年,連費家一對小兒女也一并帶上,免除她為人母的后顧之憂。
白莞將小白也一同帶回北府過年。白琚琛不太喜歡小白這個狗名,他剛創(chuàng)源遠時總有愛擺資歷的人喜歡喚他小白??砂纵刚f,這狗姓白名癡,小名就叫小白。
小白是只愛吃狗,只要有吃的,它就什么指令都聽得懂,沒有吃的,那完成多少指令就要看它心情。這些小事白琚琛是不在意的,但他很生氣小白還是只慫狗。
有一回他陪著心血來潮的白莞出門溜狗,迎面走來兩只還沒有小白大的小松獅,小白一下子嚇得不要命的往白莞身后躲,白莞只能費勁把它抱起來。那兩只小松獅走近后抬頭聞了聞它垂下去的尾巴,小白又扒著白莞的手要她把它的尾巴撈起來。當場白琚琛就氣得不行,狗都不能護主叫什么狗!
這件事情夠他叨叨好久,直到在火車上還在批評小白要學會保護姐姐,小白像是聽懂他在訓它,一整個行程在火車上連頭都沒敢抬。
到了北府后小白一下子變成了團寵,它乖乖地向老太太展示了一整套技能:作揖,趴下,轉(zhuǎn)圈,握手。老太太樂得掩嘴大笑,于是眾人也附和著稱贊著它又聰明又聽話。
白琚柏看不慣一只狗被捧成了寶貝,又想起自己腳上踩過的狗屎釘子,他冷笑了一聲,待到大伙兒都散了,白莞獨個牽著小白走在庭院的時候,他偏偏去裝成偶然遇見地堵在她面前,他踢了一塊土,又諷刺說:“呦,這狗怎么不吃屎呀!”
白莞能動手就不動口,她指著白琚柏對小白說:“小白,咬他!”只見小白躍身而起,直撲白琚柏,又是追又是吠,白琚柏連爬帶滾飛身而出,又是驚嚇又是慘叫,倉皇之下,攀上廊柱就往上爬,再不敢下來。
這是小白狗生的第一場勝仗,甚是得意。白琚柏攀懸柱上破口大罵,小白在下方?jīng)_著他狂吠,一人一狗對罵得不亦樂乎。白莞立于廊下,叉著腰仰頭大笑。
白琚琛聽見動靜從屋內(nèi)探出頭來,呵呵笑了一下,他對立身在側(cè)的費管家說:“這狗總算是學會護主了,晚上給它點獎勵?!?p> 白莞欺負白琚柏的事情很快全家都知道了,可是誰也沒有出來說什么。王姨娘恨鐵不成鋼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失敗兒子:“你去惹那個混世魔王干什么,吃虧的哪一次不是你,怎么老學不會教訓?!彼D(zhuǎn)而又把怒氣遷到新入門的兒媳身上:“你見你男人被欺負也不懂得出來說句話嗎,就懂得一個人躲在門后看,看什么看!柏哥兒是哥哥身份不能拿六小姐怎樣,你一個做嫂嫂的為什么不去喝止她?”
新媳婦古氏才被她在屋檐下立了規(guī)矩,又被一頓痛罵,可是白琚柏自管自的悠哉,于是她只是低著頭雙眼噙淚。
除夕夜晚宴的時候白莞開了一瓶法國香檳酒,眾人嘗了一下結(jié)果個個不買單,白大夫人還勸她酒還是要溫熱的喝不傷身,小姑娘可以喝青梅酒或者桃花釀,味道都是好的。白莞不喜歡喝他們追捧的陳年紹興黃酒,還是愛喝自己的香檳酒,她酒量很淺,沒人陪之下不小心多了兩杯,后來酒勁上頭了,就一個人懵懵地坐在那,兩頰緋紅。白老太太瞧見了,就讓小容扶白莞回房休息。白莞起身時沒有站穩(wěn),一個退步碰到椅子差點摔個踉蹌,白琚琛坐在她的左側(cè),下意識伸手去抓她,身后一眾丫頭婆子也趕忙上前才扶住。她像是酒醒了,不好意思笑了笑,口齒清晰地向長輩道了別,才轉(zhuǎn)身離席。
白琚琛一直陪著長輩守歲,吟詩作賦,談古論今,又在子夜和兄弟姐妹一起到街門外放了鞭炮,最后全散了才從抄手回廊慢慢走回西廂房,正院通往西苑的屏門早就關了,他想西苑的屏門應該也落了鎖,白公館帶來的一眾仆役全部安置在了新翻修的西苑,她應該會被照護得很好??上胫胫?,眼前卻浮現(xiàn)了她的醉態(tài),他那時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又暖又軟。他忽覺得心中躁熱難耐,于是抬手喚來了黃貴。
白莞因為昨夜醉酒睡得特別早,隔日反而罕見的早起了。她在西苑用完早餐,她想起大年頭里是要走親戚的,白家有螞蟻一樣多的各路親朋,以前窮的時候還有比白家更窮的,現(xiàn)在境況好了只會添了更多訪客。白莞在這上頭鬧過許多笑話,該給紅包的只給人上了杯茶,該磕頭的又只鞠了個躬,該收紅包的自己死推著拒絕,弄的很多她不認識的親朋對她頗有看法。這種事情最好解決辦法就是躲到白琚琛身后,他給紅包了,她也跟著遞一個過去,他跪下磕頭了,她也跪下磕頭。他應酬親戚,她就在那里啃瓜子吃曲奇餅,完美!
白莞待正院的屏門一開就跑了進來,她從沒這么早來找過他,連西廂房的門都還是關著。白莞待白琚琛自是沒什么規(guī)矩的,一推門就直往他的臥室沖,夜里近身伺候的王貴連攔都沒法攔住,然后白莞就呆住了。
白琚琛的臥室有一個下女正服侍他洗漱。這下女,十八九歲的年紀,只著了白色襦衣,攏著一頭烏發(fā),白皙的瓜子臉上是一雙水汪汪的美目,頗有姿色。她見著白莞很是規(guī)矩的福了一福說:“六姑娘萬福,給您請安。”
白琚琛見她很是不悅:“怎么不懂得敲門。”
白莞眨巴眼睛,像是反應不過來,后來又說:“你下去。”
下女低眉順目地站著,先前的春風一夜像是讓她生了些膽量,自認為昨晚款款溫柔的主子還需要她服侍更衣的。但白琚琛是眼皮也沒有抬便說:“你下去,這里不需要要你伺候了?!?p> 他被她看得不自在,站起來走去倒了杯茶水喝,方才說:“她是三太公送來的,我不好不要。”
白莞覺得莫名其妙:“三太公要是送你孌童,你是不是也要?”
“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