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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戲

祁女回禮(第五十五)

宮墻戲 湯娘子 433 2023-01-19 23:59:22

  原本以為過了年正月的雪就少了,頭幾天都沒下雪,外頭還出了太陽,雖然還是有點冷,但看著天氣是漸漸和暖的,誰知道正月十二與正月十三連著下了兩天的大雪。兩個晚上的大雪下來,太簇帶著祁家兩姐妹進宮的時候,宮巷中的積雪已經(jīng)堆積了有一本《六經(jīng)》那么高了。宮人們沿著宮墻掃雪,一陣風(fēng)過巖上瓦上飄落下來的碎雪又是遍地都是。唯一的好大概就是沒有前兩天那么冷,下雪的時候通常不大冷,一般都是出太陽的時候雪化了才冷。

  原本以為是去壽康宮的,想著接連大雪出行不便,皇帝擔(dān)心孟逸歌出了門就玩雪,手底下人都聽她的萬一沒攔住又得病一場,不放她出去。孟逸歌愛困,藥喝多了每日都得日上三竿才起,下了雪就更不愿意出門了,派人去宮門傳口信,帶人來暖閣見。

  女眷進宮是要拜見皇后的,宮里沒有皇后,太簇領(lǐng)著祁家兩姐妹先去壽康宮給太后請安,再由壽康宮往暖閣來,來時路上走的還是御花園小道。畢竟是打著給太后請安的名義,從壽康宮來暖閣有些說不過去,多少避開人多的宮道。等近了暖閣,一道過去都是御前禁軍衛(wèi),不說御前的人不敢胡言亂語只說太簇?fù)?dān)著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的職位有一段日子,于公于私都不至于傳出去什么話。

  皇帝不能見女眷,孟逸歌讓他去前殿的宣政殿理事也好避諱。雖然還沒開朝,想來再有兩天大軍離京趕赴漠北,兵部也有事宜上報,等到開朝再批難免就晚了?;实鄣共恢?,把人從被褥里撈出來,陪著她梳洗更衣,慢悠悠吃了粥還有幾塊米糕點心,一晃眼都快巳時了。

  孟逸歌想著在小輩面前要端正些的,但起早梳洗進食實在沒什么精神,皇帝想給她畫眉時,她攔住了動作,搖搖頭說素面就好?;实勐冻鲇行┛上Я说纳袂?,但也不勉強她,放下畫筆坐在一旁看書陪著她挽發(fā)。梳頭的時候孟逸歌直說頭皮疼,或許是好幾天沒有挽高髻,發(fā)根有些翻過去了,再梳高髻是會疼,但想著見晚輩披頭散發(fā)的也不像個樣子。

  宮里能人多,晚晴就是個手巧的。給她挽了個低低的圓髻,沒碰到頭頂?shù)钠つw,頭發(fā)挽在后腦勺的位置也不會在脖子的位置刺撓。孟逸歌沒有上妝,面色還是蒼白的,因為太瘦眼窩有些陰影,挽著低髻看起來病弱中帶著溫婉,不過她的嘴皮子向來是不饒人的,一開口就不像個好拿捏的主兒。

  皇帝聽見她夸晚晴的手藝。從書頁抬眸,目光落在她額發(fā)上的一吊銀流蘇,三串四條的銀角印花流蘇從左額角垂到左眼眉梢上,隨著她對鏡自賞的動作輕輕搖晃著。

  孟逸歌對著鏡子,講:“不許看?!?p>  皇帝放下書走到她身邊,低身扶住她雙肩,看著鏡子同她一起笑,講:“不許不許?!?p>  孟逸歌低頭笑起來,原本只是想說笑而已,每回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回應(yīng)著,滿目柔情的凝望著…唉,厚臉皮這事還是要天賦的。

  皇帝抬手捧著她的臉,指尖劃過她眉眼,還是有些期待:“真的不想上妝嗎?”

  “嗯?”孟逸歌問:“太丑了嗎?”今天有些累,頭重肩沉實在不想上妝,只想快快見了祁家姑娘后就睡個回籠覺,上了妝免不得還得洗。

  皇帝搖了搖頭,笑道:“你什么時候丑過?”

  孟逸歌笑:“那么想替我畫眉嗎?”

  “嗯?!被实郾е抗庖淮缫淮绲厝噙^她眉眼,看著這蒼白病態(tài)的面孔,皇帝眼中沒有什么笑意,沒頭沒尾地念叨了一句:“苦不苦?!?p>  孟逸歌拉住他的手,同他說笑:“有沒有幾分莊子筆下“西子捧心”的韻味?”

  西子捧心,愈增其妍。

  皇帝皺眉,道:“再美的美人病了也是病人,你是要做病人還是美人?”

  孟逸歌嘟囔著:“病美人,病美人,越病越美。”

  “你試試。”皇帝右手虎口掐住她的下巴,甚至不敢太過用力,怕把她揉碎了,話出口的語氣卻十分溫柔:“我也病一病,陪著你一同美。”

  “呸。”孟逸歌在他嘴唇上打了一下,想不明白他怎么能柔聲說著狠話。

  皇帝道:“姁兒。”

  孟逸歌答:“嗯?”

  皇帝道:“姁兒。”

  孟逸歌答:“怎么了?”

  皇帝道:“姁兒?!?p>  孟逸歌答:“姁兒飛走了,不要你了。”

  皇帝嗤笑,懷抱的力氣緊了緊,笑話她:“個子不大,脾氣不小?!?p>  “別心疼?!泵弦莞杳靼姿?粗∠?,想著過往,多思無益,徒增煩惱而已。病了都病了這么多年,他再想又能如何呢。

  “看著外頭的梨樹了嗎?”孟逸歌洋洋得意道:“雖然霜雪重,春來又開花。”

  外頭的梨樹沒到花期,但冬將去春將至,花期總會來的。即便花期不來,常年冬雪也無謂,梨樹還在。

  皇帝道:“落雪含苞,自成霜花?!?p>  外頭的梨樹即便是秋凋冬敗,一重霜雪看著也像朵朵梨花,只不過梨花香軟,霜花冷寒。

  兩人相處時大都是相擁在一起,有時說話有時不說話,有時說不了一句整話,總之一問一答不會落空。這樣的事早成自然,不必刻意,起先宮人們有事稟告總是多有猶豫,不大敢開口攪擾,后來發(fā)現(xiàn)根本攪擾不了,也就不再畏畏縮縮了。

  譬如現(xiàn)在:“稟主子,武威帥府少將軍與兩位姑娘在殿外請見。”

  孟逸歌挑著嘴角看皇帝正要落下的吻一頓,有些好笑。

  皇帝道:“讓他們等著。”

  如畫一愣。

  皇帝的聲音不大但明顯語氣微沉,顯然有幾分不滿在里頭。

  景蘭擰著眉心,下巴搖了一下做出示意,如畫回神,連忙退身:“是。”

  孟逸歌迎上這半寸距離,吻了吻他,道:“陛下去忙吧?!?p>  皇帝不為所動,似乎覺得這句話沒有說服力,等她下文。

  孟逸歌拉開他環(huán)在腰腹上的手,拽著他站起身來,道:“等我,宋允和?!?p>  “喊得不錯?!被实坌Φ溃呀?jīng)好長時間沒聽見她這么喊了。尋常日子,兩人情話時,別有一番滋味。

  等到皇帝人進了宣政殿,孟逸歌喝了半杯茶才讓如畫去把人請進來。不是有心擺架子,只是在隴蘇躺了十幾年,孟逸歌有時候覺得自己說話都不如從前伶俐了?;鼐┖蠛突实巯嗵幘昧?,過于放松,有時候出門一趟也是向太后請安,每到見客,她總要先騰出點時間來歇口氣,自己深呼吸幾個來回整理好心神才行。

  孟逸歌坐在貴妃榻上,座下擺好了坐椅與熱茶點心。還是和上回在壽康宮里一樣,太簇在前,祁家的兩個女孩一左一右跟在略后兩步,三人進殿來齊齊行禮叩首。祁家二姑娘行禮的動作比上回更熟悉了些,沒有因為身份位份的事而有所遲疑,看來是家里有人教導(dǎo)過了。

  “快起來吧。”孟逸歌看著三個人頭發(fā)肩袖都有碎雪,招手道:“快坐下?!?p>  兩個姑娘坐下了,太簇站著沒動。

  “沒有下雪哦?!逼罴叶媚锫氏乳_口,樂呵呵地:“我們在殿外等候時,風(fēng)吹下來一些碎雪!”

  “沒規(guī)矩。”祁大姑娘笑話了一句,沒有真生氣,接著話尾講:“看宮人們打理殿外的梨樹,小妹覺得有趣,湊近了些。”

  “等花期到了,請你們進宮來看?!泵弦莞桦S口應(yīng)答著??粗齻兩砩系难┲挥X得牙根打顫,這兩姐妹若無其事地說笑著卻是沒怎么聽進去,她自己沒忍住脊骨直發(fā)抖,道:“你們穿的也太單薄了,披風(fēng)該做厚一些,用獸毛做底,封雙層面,不容易濕雪。”

  孟逸歌伸手去掃祁大姑娘肩上零星的雪花,祁大姑娘一愣卻也沒有躲開,只是偏了偏頭不敢直視,目光落在金磚上,眼睫陰影細(xì)細(xì)微顫,眸色晦暗不明。

  “不冷啊,今早沒下雪了。”祁二姑娘坐得近了些,得意道:“我們這一身還是祖母做的呢,可厚實了!”

  孟逸歌聽二姑娘說話,這無憂無慮高高興興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里敞亮。說話間,孟逸歌一只手勾著帕子給她擦了擦頭發(fā)上、珠花上的雪片,又把小桌上的熱茶往她手邊推了推,示意她喝。二姑娘倒聽話,喝著茶吃著點心,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有時覺得自己話多了。

  祁大姑娘道:“京北的冬雪重,姑娘生在南方,是不是更怕冷?”

  “是啊?!泵弦莞璨恢雷龊谓猓谑屈c頭。這乍一聽有道理,但想著自己南北兩地的出身又有些感慨。笑了笑,道:“快喝茶暖暖身子吧?!庇謱ζ疃媚锏?“這次的點心好不好吃啊?”

  她語氣溫柔,說話尾音拉長了些像哄孩子一樣。祁二姑娘吃著點心,認(rèn)真地點頭:“好吃!比我家里的都好吃!”倒是可愛,比她姐姐正兒八經(jīng)的模樣有趣。

  孟逸歌看著她笑,道:“我這的點心可多了,讓人給你備兩個食盒,回去慢慢吃。”

  “謝謝姐姐?!逼疃媚锓畔曼c心規(guī)規(guī)矩矩道了聲謝,又拿起點心吃起來。

  祁大姑娘擰了她一眼,語氣卻不兇,無奈道:“越來越?jīng)]規(guī)矩?!?p>  她或許是想說,“姐姐”一詞太近,孟逸歌如今伴駕,將來很有可能是嬪妃之一,“姐姐”這樣的稱呼不合規(guī)矩。但又不好明說,只說了句沒規(guī)矩。

  孟逸歌了然笑道:“別聽你姐姐的?!?p>  三人說說笑笑地,多是圍著祁二姑娘的話講,一眼看過去還真像兩個姐姐哄著妹妹。

  太簇站在一旁不發(fā)一語,她們?nèi)苏f話間倒沒人注意他的神情。太簇目光淺淺劃過,在三人身上都有停留,看不出什么刻意,只是眉心微皺。

  祁二姑娘正說近日雪大,外頭好玩,但可惜閨中姐妹染了風(fēng)寒,祖母擔(dān)心過了病氣不讓她出門。

  孟逸歌敏覺于此,掃了他一眼,道:“少將軍為何不坐?”

  “一身寒氣,還是不坐了?!碧仡i肩微傾,答得規(guī)矩。

  “姑娘是著涼了嗎?”說起寒氣,祁大姑娘又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遍孟逸歌,道:“臉色看著蒼白許多?!?p>  “是吧?!泵弦莞璞苤鼐洼p,說笑著:“西子捧心,愈增其妍,我當(dāng)你夸我了?!?p>  “嗯?”祁大姑娘一愣,隨即笑起來,原本還有些拘謹(jǐn)?shù)姆諊鷼g快了些。又認(rèn)真道:“姑娘容姿,不必增色,身體康健就很好。”

  既然顧左右而言他,便不好多問。

  孟逸歌禮節(jié)性地笑了笑,對于相貌上的贊美沒有過多在意。

  外送進宮的禮盒,都由宮人們層層仔細(xì)、重重查檢后才會遞上來。她們姐妹落座片刻,晚晴如畫兩人各拎著一個紅木箱子進殿來,看樣子是祁家姐妹送進宮來的還禮。兩人步子停頓,請示著是否拆盒或是存入庫房等主子什么時候有功夫了再看。

  女兒家往來的禮物大差不差都是那些。逃不過香繡釵裙,精美小物的范圍,孟逸歌今天格外不舒服,只覺得肩膀頭子又沉又重,沒什么興致也不著急查看。景蘭太過了解她,只一個眼神便能知悉,于是替孟逸歌做好決定,揮揮手吩咐她們將木箱子先拿下去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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