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海戰(zhàn)(八)
“轟!”
“損管!快!”
驚鳶艦甲板上一片狼藉,損管隊員急匆匆地提著各種工具和材料趕到甲板上開始搶修。
時不時還有炮彈落下,但是他們卻仿佛聽不見爆炸聲,看不見漫天亂竄的炮彈,只轉(zhuǎn)專心對付自己該做的事兒。
林永升雙臂盡斷,經(jīng)脈具裂,鮮血順著指尖滴滴答答,然而他臉上卻帶著狂放不羈的笑意!
濡女露出不可思議地表情,僵硬地扭動腦袋看向自己腹腔,那里被八足赤甪端的角頂了個窟窿,窟窿周圍黑氣直冒,它的身上坑坑洼洼,全是濡女的血濺出所致。
此刻她的雙手十指插在赤甪端的肉中,但是赤甪端卻毫不在意,依舊死死地把角在濡女腹腔反復攪動。
“邪魔外道!如何擋得住煌煌正道!哈哈哈!”林永升放肆大笑。
櫻井規(guī)矩之左右臉上一片鐵青,濡女是他供奉的野神,是他的倚仗。
如今濡女被殺,他只能依靠他自己的靈紋作戰(zhàn)。
但是櫻井規(guī)矩之左右臉上卻萬分難堪。
他為了供養(yǎng)濡女,將應該養(yǎng)護靈紋的氣全數(shù)輸送給了這個野神,使得他的靈紋后天養(yǎng)成有缺,根本上不了臺面。
而這個時候,卻聽見比睿號上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地爆炸聲,竟是比睿號彈藥庫發(fā)生自爆!
櫻井規(guī)矩之左右滿臉愕然,還來不及張口,比睿號就傳來“嘎喳噶喳”地刺耳扭曲聲,自中間部位折斷開始下沉。
櫻井規(guī)矩之左右還沒有為天皇陛下效忠的決心,很識相地跳上了救生艇,向扶桑號劃去。
林永升看著比睿號周圍已經(jīng)有漩渦出現(xiàn),知道比睿號再無回天之日,終是閉上眼開懷大笑,身子卻直直墜入水中。
驚鳶艦上水兵們的呼聲他再也聽不見了,但是比睿號上無數(shù)旭日人的掙扎求救聲他卻聽得明明白白……
驚鳶艦失去指揮官同時又受傷慘重,無奈退出戰(zhàn)場。
與次同時,平鳶艦受了松島號和嚴島號兩艦夾擊而受損,艦橋上已經(jīng)冒起了黑煙,煙囪也跨了一個,黑煙倒灌入煙道,嗆的水兵們一個個站立不穩(wěn)。
雖然之前被平鳶艦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此時緩過神來,兩艘戰(zhàn)艦也終于顯現(xiàn)出其威勢來,畢竟是新銳戰(zhàn)艦,船堅炮利,平鳶艦雙拳難敵四手,終于只撐不住,不得不縮回防線。
平鳶艦一退,來鳶艦也孤掌難鳴放棄了千代田號,已經(jīng)快要拋錨的靖鳶艦也開始轉(zhuǎn)進,這條戰(zhàn)線已然無力抵御旭日第二艦隊。
雖然第二艦隊也被打得灰頭土臉,但是艦艇畢竟身著厚甲,雖然艦體多有受損,但是航速還在,猶有戰(zhàn)力。
吉野號雖沉,但清庭也折了智鳶艦,定鳶艦孤身難以與敵艦三艦抗衡,不得不徐徐后退。
旭日艦隊眼見得清庭水師開始收縮陣型,更是囂張跋扈,各艦此時也互相飛信聯(lián)絡,配合也有了默契。
劉步蟾手中捏著兩道白色錦符,符上有朱砂摻血所制顏料繪制的密紋,花紋繁密讓人看上一眼便頭暈目眩。
旭日三大艦隊漸漸形成合圍之勢,只留下一個缺口,但是誰敢后退?放心把后背露給旭日人?
吉野號已沉,現(xiàn)在暫時由松島號充做旗艦。
松島號艦長尾本知道心中充斥著莫名的激動,河源要一棄艦而走,這個時候,無論誰都看得出勝利傾向了旭日一方,而擔任旗艦的卻是松島號,這份送上來的“大禮”,他怎么也要“吞下”!
三支艦隊逼近,定鳶艦與鎮(zhèn)鳶艦頂在最前邊,那些小艇小艦沉了無數(shù),北洋水師已經(jīng)元氣大傷!
“管帶大人!旭日人逼近了!我們怎么辦?”
眾人臉上都帶著悲戚之色,但卻無人言及撤退!
劉步蟾面沉如水,手中兩張白錦符脫離掌控,在劉步蟾面前化作流光飛出。
白色錦符懸浮于定鳶艦與鎮(zhèn)鳶艦上方,一道道金色流光撒向定鳶艦與鎮(zhèn)鳶艦。
被流光籠罩著的兩艦好似換了一副面孔一般,原先受損的地方居然被立即修復了,掉漆老化的零件煥然一新,因為連續(xù)射擊而發(fā)燙變形的炮管宛如新出廠的那般令人生畏,一切仿佛回到了從船廠交付給北洋水師時的新艦一般!
更驚人的是,在符的上方,有一艘投影出來的定鳶艦與鎮(zhèn)鳶艦憑空漂浮,艦身遍體金黃,看上去很是華麗!
天極·回光離影符!
回光取自回光返照之意,三刻之內(nèi),可讓一切事物返回到巔峰狀態(tài),三刻一過,會陷入一段衰退期,但三刻時間之內(nèi),損耗大減,修復加快。
離影則是分離本體與幻影,使投射出來的幻影擁有本體一半的力量,時間可維持一刻!
一刻之內(nèi)幻影能免疫任何傷害!
這兩張符是當年北洋水師創(chuàng)建之初搜刮來的秘寶,從來只掌握在水師提督和定鳶艦管帶兩人手中,這次丁先達重傷,將他掌握的那部分轉(zhuǎn)交給了劉步蟾,而眼下為了保全艦隊,只能使用它們了!
兩艘在海洋上空出現(xiàn),航行在云層間的龐然大物讓旭日艦隊一下子就剎住了車!
同時,煥然一新的定鳶艦和鎮(zhèn)鳶艦的火炮也調(diào)轉(zhuǎn)炮口,瞄準了囂張跋扈的松島號,重炮在松島號周圍掀起海浪,讓有些癲狂的尾本知道總算清醒了過來。
但是想要這般讓他們退卻還沒那么容易,便是尾本知道也不敢一槍不發(fā),放任清庭安心轉(zhuǎn)進!
松島號取代了吉野號的地位,三支艦隊以它為尊,在其周圍擺開陣仗,準備大干一番!
浪速號和高千穗號率先出戰(zhàn),它們擔負著第一游擊艦隊的榮譽,這一次旗艦吉野號被擊沉,它們?nèi)绻贌o建樹,回到佐世保海軍基地,他們立刻就要遭到大清洗!
浪速號和高千穗號實力保存較為完好,這也是它們敢于挑頭的底氣。
只是云層間的幻影戰(zhàn)艦卻不給它們這個面子,它們的一舉一動都由本體操作,定鳶艦大炮炮口一轉(zhuǎn),云間的定鳶幻影也同時把炮口調(diào)向同一個敵人。
浪速號首當其沖!
來自海面和空中的雙重打擊,讓信心滿滿地浪速號栽了個跟頭。
主甲板立時被打爛,主炮被炸成了一堆廢鐵,讓尾本知道心疼地差點把不多的胡子給揪光!
浪速號受阻,高千穗號也不敢冒進。
然而鎮(zhèn)鳶艦哪里會放他舒舒服服撤退?
同樣是立體打擊,高千穗號被迎頭痛擊,艦橋被打爛,指揮官野村貞生死不知!
旭日人都看得很清楚,這樣的局面強逼肯定要撞得頭破血流,但是這種情況難道能維持很久嗎?只看清庭艦隊不敢大舉反攻便知道,這種保命手段都是有時效性的。
劉步蟾也不敢賭旭日人是否敢于破釜沉舟,清庭艦隊后隊快速撤退,定鳶與鎮(zhèn)鳶兩艦押后,幻影戰(zhàn)艦虎視眈眈地盯緊了旭日艦隊,即便尾本知道在心中不斷給自己鼓氣,這會兒他也不敢拿旭日帝國幾代人的財富去做賭注!
但是這一戰(zhàn),旭日帝國終究是勝者!整個東方,他們的艦隊將橫行無忌!
烏翎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那片海域,他仿佛能看到兩名男子在對著他揮手,那個大胡子笑瞇瞇,那個白臉男子神情恬淡,他們的樣貌,烏翎忘不了!也不敢忘!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辦完!
還有一個人沒有得到制裁!
棄戰(zhàn)而逃,當誅!
殘殺同袍,該殺!
敗壞大局,萬死!
……
當天邊第一縷陽光照亮大蓮軍港的時候,還有些睡眼惺忪地駐港士兵立刻精神了起來。
不為別的,港口駛進來的大大小小的戰(zhàn)艦讓他不得不挺直身板,只是眼睛不住地亂瞟,同時心里嘀咕:怎么回來的都這么少了?好像很多熟面孔都找不到了!
他們努力眺望,但是隨著日頭升高,再看不到其他軍艦回來,這個時候再看不出其中的關節(jié),這些老兵油子也不配在這里混飯吃了。
這樣的局面換誰看都是慘敗了!
即便勝了,怕是也沒臉吹噓吧?這可是世界第九海軍!
旭日帝國算什么東西?幾千年來都是東方的附庸!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一隊隊水兵互相攙扶著走上岸,還有大批抬著擔架蓋著白布的士兵垂著腦袋,最后還有一路捧著衣冠的士兵,這樣的隊伍,根本找不到一丁點士氣!
劉步蟾踏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濟鳶艦!
方博謙端的是好手段!
轉(zhuǎn)進之事絕不落于人后!
濟鳶艦當時也是躲藏在眾艦身后,才能安然無恙逃出的,而且為了躲避問責,濟鳶艦“一騎絕塵”,開進大蓮軍港后,一眾水兵渾渾噩噩,而濟鳶艦管帶、幫帶卻消失不見了!
劉步蟾大怒,將方博謙臨陣脫逃之事上報海軍衙門,同時下令全城大鎖,捉拿案犯!
烏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下定鳶艦的,他現(xiàn)在閉上眼就能想要智鳶艦被毀的那一幕,心中就會有怒火騰起!
……
“方管帶!方管帶!我們怎么辦?”吳敬榮神色慌張,整個身子都縮在窗下,時不時探頭往外看,然后又飛快地把腦袋縮回來。
方博謙和他的大副以及廣甲艦管帶吳敬榮三人躲在大蓮城內(nèi)一間民房內(nèi)。
民房的主人是個浮浪子,給了兩個錢就歡天喜地地去喝酒了,根本不關心這些人是誰。
方博謙沉著個臉,雙手骨節(jié)發(fā)白,整個人身子靠在屋內(nèi)的床腳上,身邊還有一個箱子。
“我就知道,就知道這樣會出事!”那名幫帶喃喃自語,臉上滿是絕望之色。
方博謙一腳蹬在他腰上,把他踹了個踉蹌。
“媽了個巴子!這個時候逼逼賴賴,早干嘛去了?當時別跟著老子跑??!有種學那鄧世昌把命賠了?”方博謙氣急敗壞地從地上站起來,揪住那幫帶的衣領子,低聲罵道。
“不是,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都聽您的,聽您的!”那管帶哀求道。
吳敬榮從旁勸道:“方管帶這個時候就不要再內(nèi)訌了!現(xiàn)在還是想想辦法怎么盡快逃離此地吧!”
方博謙捏了捏眉心:“要跑不難!找些普通的衣物換上,院子里還有輛小車,我們堆些雜物推著出去就說要下鄉(xiāng)探親就是了。
只是我們家人怎么辦?他們可還在大蓮城內(nèi)呢!更何況如今劉步蟾全城大鎖,城內(nèi)城外都是尋找我們的兵丁,與其出城逃跑,不如躲在這大蓮城內(nèi),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大丈夫何患無妻?大蓮城內(nèi)就只有兩個妾室,死便死了,只怕他們到時候派人去我老家尋我家人晦氣!”吳敬榮唉聲嘆氣道。
方博謙眉頭緊蹙,想起自己那新納的一房小妾,那如同弱柳扶風般的身姿,卻怎么也狠不下心來,而且他在大蓮廣置房宅,如何舍得這些家財?
“這可如何是好?”那幫帶只會來來回回這一句。
方博謙思來想去,突然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揚,來了主意。
吳敬榮雖然嘴上說得輕快,但是卻時刻關注著方博謙,見到他臉色有異,忙扯了扯方博謙的衣袖問道:“方老哥可是來了主意?快知會小弟一聲,實在是讓人心里煎熬??!”
方博謙鼻子發(fā)出一聲冷哼,面上帶著得意之色:“我且問你,這北洋水師誰說了算?”
吳敬榮不假思索就要說“丁先達”了,但是他忽然醒悟,試探道:“李中堂?”
方博謙點頭道:“當初正是李中堂點頭,才把你們撥到北洋水師的,可如今我們惡了北洋水師上下,自然就得罪了李中堂!”
說到這里哪個不明白?
吳敬榮馬上說道:“方老哥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要想對付過去,還是要從源頭上解決,要是把李中堂那里對付了,他劉步蟾算個什么東西?”
“不錯!正是此意!丁先達重傷,其他各艦管事的大多有傷在身,北洋這次折了這么多人馬,最后還灰溜溜地落荒而逃,可以說是一場慘敗!
這敗局豈是我們這一艘兩艘小艦能決定走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