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頭一回在我面前耍心機,看起來卻更像是嬌嗔,像是小孩子要糖果一般,煞是可愛。
我笑了笑,又靠近了他一步,在他耳邊小聲道:“藍君,你這種小把戲,本靈女兩萬歲就不受用了?!?p> 說罷,也不管他面上顏色有多俊俏,信步走進了廟中。
“阿雪,你生氣了嗎?”我方坐下,他便緊跟著坐在了我身旁,話語間很是小心翼翼,還帶著絲絲懼怕。
是的,懼怕。
我不懂他在懼怕什么,他是藍君,又有什么能讓他感到懼怕的呢?
“你怎的會覺得我生氣了呢?”我笑著搖頭,將那絲莫名其妙的感覺趕下了心頭。
“你方才說......”他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笑了笑,大概能夠隱約明白他為何如此問了,道:“藍君,失了情脈的人是你吧?”
他不解:“什么?”
我道:“我方才是與你玩笑的,你怎的這個都看不出來?”
他當然不是看不出,只是關(guān)心則亂,太過于在意我,才沒了平日的聰慧睿智。
他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是生我氣了?!?p> “你為何會如此覺得呢?”此番換做本靈女不解了。
他想了許久,才道:“你從前與我說過,待人要真誠,尤其是待自己身邊的人,不能夠用心機的?!?p> 我歪了歪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起來我何時說過這種話,只又道:“有些心機,是害人的,有些心機,不害人,卻令人不爽,還有些心機,是五哥說過的什么‘情趣’,這種心機呢,是可以增進情感的,讓人身心愉悅?!?p>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第二日一早,我轉(zhuǎn)醒之時,扶蘇小殿下似乎在外面與什么人講著話,而其他人似乎睡得正香甜。
我好奇地走了出去,正巧同如姬殿下的眸光撞在了一起,我急忙上前,抬手拜了拜,道:“殿下,您不是閉關(guān)了么?”
如姬殿下看向我,眸色甚是復雜,又是驕傲又是恨鐵不成鋼,而這些,最終只化為了一聲輕嘆,道:“冰雪,你做什么都好,只是,你要記得,你是女媧后人,是靈族的靈女殿下。”
我知曉,我做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傷了殿下的心,可即便如此,殿下還是不忍看我萬劫不復,亦不忍責備于我,而是提點我了一句。
恍惚間,我似乎看到,幼時的我調(diào)皮地爬到殿下的蓮座之上,還失手掰掉了一片蓮瓣,阿爹阿娘大驚,想要開口呵斥,殿下卻將我輕輕抱了起來,笑道:“小冰雪活潑好動,于靈族來說,是件幸事。”
我隱約記得,當時,殿下看著我的眸光中,是充滿了希冀與期待的。
若是,她當初知曉,那個讓她自豪無比的小丫頭成了如今這般,心中有沒有失望與難過?
大抵,是有的吧。
這般想著,我心頭涌上一抹愧疚之感,道:“殿下教誨,冰雪記下了?!?p> 殿下點點頭,正準備離去,卻又轉(zhuǎn)身看向我,道:“冰雪,你......照顧好自己。”
靈族生為草木,卻六情俱全,這一聲叮囑,險些讓我落淚,只是終究沒能落下來,只剩了一聲“好”。
殿下走后,睡著了的那些人也相繼醒了過來,我亦收了心思,看向扶蘇小殿下問道:“扶蘇小殿下,方才,殿下可有什么指示?”
扶蘇小殿下?lián)u了搖頭,道:“師父她什么也沒說,就向我問了些這幾日發(fā)生的事件,說讓我們小心些,薄魚不大好對付了。”
我點點頭,沒再追問。
他不至于在這種事件上同我扯謊。
“冰雪前輩,那我們接下來要去何處尋薄魚?”扶蘇小殿下接著問道。
“扶蘇小殿下,抓住薄魚,你當如何?”我答非所問。
扶蘇小殿下愣了愣,道:“自然是帶回九重天,挫骨揚灰?!?p> “即便是......”我頓了頓,終究沒有問出來,因為他那雙堅定不移的眸子已經(jīng)給了我答案。
薄魚有沒有錯,如今我也不清楚了。
他出逃,無可厚非,可他,終究還是做了傷害生靈之事,我亦不能為他開脫。
想了想,我才又對他道:“去女烝山罷。”
扶蘇小殿下問道:“您是覺得他會回女烝山么?”
我搖搖頭,道:“猜的,賭一把?!?p> 扶蘇小殿下:“......”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了好幾回,直到藍君過來,他才徹底將話咽了回去。
“阿雪?!彼{君低低地喚了我一聲,我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他就沉默了。
就在我以為他只是想喊我之時,他才又開口道:“藍魔族出了點事件,我要回去一趟,你......照顧好自己,莫要逞強?!?p> 我點點頭,應了聲“好”,他便走了。
可依大小姐見此,過來疑惑道:“師父,你們是吵架了么?他為什么走了?”
我看了眼他的背影,淡淡應了聲:“他家里出了事,要回去一趟,我們繼續(xù)去追薄魚,他晚些時候會追上來的?!?p> 她“哦”了一聲,我們簡單收拾了一番就上路了。
只是,不知為何,昨夜里見過那勞什子阿七之后,我心頭一直縈繞著淡淡的不安,揮之不去。
這份不安,一直縈繞到伈瀾來尋我,才徹底放大,然后坐實。
我記得,她哭著跪在我面前,渾身是血,道:“靈女殿下,您去救救我家主上吧?他受了很重的傷,族里的巫醫(yī)說,他的魔氣正在消散,求求您......”
她說了些什么我沒聽清,只剩下那句“他的魔氣正在消散”,縈繞在我的耳邊,久久揮散不去。
頭一回,我慌亂無措地,跌跌撞撞推開了周遭的人事物,往藍魔族飛去。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怕了,什么散靈,什么灰飛煙滅,都不及這一刻讓我感到恐懼。
是了,就是恐懼。
若是他再次消失在我眼前,我再沒有別的辦法,能夠再救他一回了。
我闖進他的寢殿時,落狂也在,他見著我,如同一只暴怒的獅子一般,一個箭步上前,斥責的話語劈頭蓋臉就落了下來,“你還敢來?!你憑什么?你過去看看,看看那個曾經(jīng)人人敬畏懼怕的藍君,他為了你,變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