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多花燈!”
傍晚時分,月亮緩緩出現(xiàn)于天邊,大片晚霞絢爛奪目,空中仿若有大匹金紅錦緞,竟比地上五彩斑斕的燈籠還要亮麗。
中秋佳節(jié),京城里熱鬧非凡,到處燈紅柳綠,兔子燈、蓮花燈,都被小孩子提在手里,處處歡聲笑語;小販們大聲叫賣,月餅、山芋等香味傳遍每個角落;有情人于桂花樹下甜蜜相擁,許下百世好合的夙愿;護(hù)城河里畫舫停泊,傳出優(yōu)美舒揚(yáng)的絲竹管樂聲,以及伶人的長腔短調(diào)之聲,盡顯人間繁華。
“老板,這個兔子燈,多少錢?。俊崩柘怪钢槐K雪白的兔子燈道。
“二十錢!”小販看了一眼,道。
“這么貴?剛剛那邊的才賣十五錢,便宜一點(diǎn)!”黎夕嵐錢袋里銀子叮當(dāng)響,但還是不肯虧本,當(dāng)下便要伸展身手,砍價一番。
小販打量了一眼黎夕嵐,又道:“看小姐您也是有錢人家的姑娘,何必與小的為區(qū)區(qū)五錢計(jì)較?小的養(yǎng)家糊口也不容易,今兒個中秋,權(quán)當(dāng)您高興,賞口飯吃吧?!?p> 黎夕嵐拿起那盞兔子燈,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隨即轉(zhuǎn)頭去看身后的楚夙,想買又不敢說。
楚夙看了她一眼,走上去丟了塊碎銀子,那小販眉開眼笑地接住,還不忘討個好:“公子出手可真是闊綽,想必是這位小姐的有緣人吧?哎呀恭喜二位了,對了,前面有個近月樓,那可是個好去處,二位可登樓一觀,整個京城盡在眼下,美得很啊......”
黎夕嵐捧著兔子燈,往不遠(yuǎn)處一望,果然有座雅致的樓臺,高可百丈,熱鬧非凡。
“殿下......”黎夕嵐已走出幾步之遠(yuǎn),回頭見楚夙還站在原地,不由得出聲道。
楚夙看了過來,緩緩走向她,此時涼風(fēng)陣陣,白色的桂花飄在空中,伴著沁人心脾的花香,迅速席卷了一切,漫天花瓣中,紅衣少女回眸遠(yuǎn)望,眸子竟比這花海還要絢麗,純凈如朝露一般,干凈明亮,冷麗的臉上被涼風(fēng)吹得發(fā)白,一時之間似乎弱不勝衣,有種超凡脫俗的美感。
蒼白的記憶,極其模糊地出現(xiàn)了那抹紅影,那抹麗色,似乎是他空白記憶中最隱晦不明的存在,再也揮之不去。
這么一瞬間,何其短,又何其久。
白衣男子的眼眸,也如此時的心神一般,動搖不定。
“殿下,快點(diǎn)??!”黎夕嵐招了招手,一把拉過他,往近月樓跑去。
他竟任由她拉著,輕輕垂下了眸子。
他渾渾噩噩的二十年,本是命中注定孤獨(dú)的二十年,何曾有過這樣的記憶?
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誰?
為什么,他會感到如斯熟悉?
黎夕嵐一路拉著他奔進(jìn)近月樓,被暖氣一熏,她立刻覺得手里冰涼,不由得回頭去看,發(fā)覺楚夙臉色蒼白,雙眸迷離,不由得嚇了一跳:“殿下,你怎么了?”
楚夙揉了揉額角,道:“無礙,進(jìn)去吧。”
黎夕嵐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方才轉(zhuǎn)頭對迎上來的伙計(jì)說:“要一個靠窗的位子,再上兩壺桂花酒?!?p> “好嘞!您這邊坐?!?p> ......
“嗯,好酒!”黎夕嵐喝了口杯中的桂花酒,頓覺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由得輕嘆一聲。
楚夙坐在黎夕嵐對面,正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酒杯,聞言抬起頭,淡淡道:“莫喝多了,你酒量不足,不然又得胡言亂語了?!?p> 黎夕嵐正喝得盡興,猛然一聽到他這涼悠悠的一句話,頓時氣一泄,無奈道:“殿下,你能不這么煞風(fēng)景嗎?這涼月當(dāng)空,桂花飄香,不喝點(diǎn)小酒對不起此情此景啊......”
楚夙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若醉了,本殿沒辦法帶你回去?!?p> 黎夕嵐擺了擺手,默嘆一聲,表示跟楚夙沒什么好說的,不解風(fēng)情又現(xiàn)實(shí)的可怕。
楚夙不說話,自顧自喝著酒,一杯接一杯,酒量大得驚人,引一旁的幾桌客人紛紛矚目。
黎夕嵐見他只顧著喝酒,心里無趣得很,便存心想挑逗他,挪到他旁邊,笑道:“殿下好酒量!一壺桂花酒下去還面不改色,不愧是京城子弟之輩中......呃......”
她一愣,之什么?豪爽?這倆字和他楚夙搭邊嗎?!
黎夕嵐搜腸刮肚,把能形容的幾個詞過了一遍,卻不敢說,只好湊過去,呵氣如蘭道:“殿下今日生辰,可有什么愿望?”
楚夙倒酒的手一頓,半晌又呷了一口,淡淡道:“沒有?!?p> “怎么可能?”黎夕嵐一呆,“你沒有任何追求?”
像他們這種皇室子弟,不是都渴望著皇權(quán)、地位、財(cái)富嗎?怎么會沒有一絲野心?楚夙風(fēng)頭正盛,難道就沒想過那把龍椅?
黎夕嵐正半信半疑間,只聽楚夙道:“人的一生追求太多,未必就是好事,追求得一多,心事越重,且得不到,便筑心劫,世人被名利迷了心智,往往會看不到除了那些名利之外的東西,不如孑然一身,清靜無為。”
黎夕嵐一震,抬眼去看他,眼神里有滿滿的驚奇。
這么一番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便似滄桑了一百年,像是看破了紅塵,可楚夙也不過弱冠之年,卻又是哪來的這么多感觸?
她笑說:“殿下上輩子八成是和尚,怎么好端端的說這種喪話?哎,今日你生辰,還是要開心一點(diǎn),來,干杯!”她倒了一杯酒,一氣喝下。
楚夙也默默喝了一杯,眸子緩緩蒙上了一層迷離之色,如窗外隱在黑云中的皎月一般,撲朔迷離。
卿櫻十六
中秋這一章本來是打算等到中秋節(jié)再發(fā)的,但還是想提前讓支持十六的親們看到! 感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