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邱老師就吹哨子集合,帶領(lǐng)同學們開始了秋收勞動。
因為是第一天,同學們對鐮刀的使用還非常陌生。對割稻的手勢也不熟悉。所以割稻的進度比較慢。
海平怕曬。她特意穿了媽媽的舊軍裝,尺碼稍微有些大,但正好可以遮住脖頸和手臂。避免脖子和手臂被曬黑。開始割稻時,她選了田埂邊的位置。這樣當書華擔著谷子從田埂邊走過時,她就可以感覺到。
秋天的太陽仍然火辣。一片金黃的稻田里,幾十名學生整齊地排開,隨著一陣陣刷刷的割稻聲,同學們漸漸地拉開了不同的距離。快的很快就進入了稻田深處。大家誰都不說話,各自埋著頭彎著腰,賣力地揮舞著手中的鐮刀。
剛開始時,海平還很在意自己的割稻姿勢。彎下腰時不時地瞄一眼身后或是身邊是否有人走過,或者伸手扶正一下頭上的草帽。割著割著,海平就感到有些心慌了。因為她的速度明顯地比別人要慢,逐漸地落在了最后。她直起腰來向前一望,諾大的稻田里,這一溜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都已經(jīng)割到前面去了。
海平心里著急起來。她完全顧不上講究姿勢,忘了開工前老師交待過的注意事項,慌里慌張地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不料,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錯。一不留神,刷地一下,右手的鐮刀把左手的手指頭割了個大血口。海平立時疼得唉呀大叫起來。
剛好邱老師就在附近。他聞聲走過來,見到是海平的手受傷了,見慣不怪地說:“小事,我給你包扎一下就好了?!彼贸鲭S身的紗布給海平包上,說:“開工前我不是給你們強調(diào)了很多次嗎?拿鐮刀的手要低一些,抓著稻子的手要高一些。這樣才不容易受傷!好在我時刻備著急救的紗布。我看你這傷口,沒個三四天好不了!”
海平忍著疼沒有作聲。心里則在痛恨著這該死的勞動和該死的鐮刀。手包扎好了后,她正擔心著接下來的勞動呢,就聽邱老師叫到:“周書華,你過來。”
海平心里一陣亂跳。只見書華小跑著過來了,說:“邱老師,什么事?”
“這個同學手受傷了。你帶她去谷倉那里,讓她去幫忙吹谷吧?!鼻窭蠋煼愿赖馈?p> 海平覺得臉一陣發(fā)燙,想必是紅了。好在她帶著一頂草帽,遮住了她的臉。她下意識地按了按頭上的草帽,像是按住自己那顆跳動的心。然后,跟著書華一起,離開了稻田。
她和書華好久沒有單獨地在一起過了。自從獻花事件后她去找過一次書華,之后海平就沒有再去找過他了。兩人不時地會在校園里遇見,但也僅此而已。海平感覺此時的書華,比一年前又高大了一些。她雖然沒有仔細打量過他,可是能感覺到他比以前更英俊了。
書華有些不大自然。他對這樣一個安排感到意外。海平曾經(jīng)給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可是獻花事件帶給他的痛苦和難過如此巨大,他極力地想忘掉與其有關(guān)的所有一切。而看到海平,就難免想起自己遭受到的打擊。盡管書華知道一切都和海平無關(guān),可是他寧愿避開她。因為這樣至少自己的心情可以保持相對的平靜。
稻田離谷倉不遠,走路大概十分鐘左右。書華打算盡快把海平帶到谷倉后,就折回稻田里繼續(xù)擔谷。
海平自然不知道書華的心事。她更希望這段路程能長一些。剛走了不遠,她看見田邊有一口井,便建議說:“那里有口井。我想去洗洗臉,然后喝口水,好嗎?”
書華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首肯了。天氣那么熱,用井水洗洗,再喝口井水,絕對是理想的消暑方法。
兩人走到井邊,書華看看海平受傷的手,說:“我?guī)湍阋ㄋ?。你最好不要把傷口弄濕了,那樣會感染的?!?p> 海平聽話地在井邊蹲下來,伸出沒受傷的右手。
書華小心翼翼地雙手從井里捧出一捧水,澆到海平的右手上,讓她洗臉。等她洗完了,又繼續(xù)為她捧下一捧水。最后,海平洗完臉了,又這樣喝了幾口井水。
清爽甘洌的井水頓時洗去了海平之前的暑熱和懊惱。她由衷地嘆道:“這井水可真甜哪?!彼穆曇糨p松里帶著愉快。此時她的心情也和這井水一樣地甜。
書華瞥了海平一眼,剛好見到一滴晶瑩透明的水珠從她烏黑的發(fā)梢處滴到她紅潤光滑的臉頰上。不期然地,他的腦海中突然涌出幾句宋詞,他一時有些走神。連忙回過身,去井里捧了水,自己也洗了洗臉,并且喝了幾口井水。
海平?jīng)]有察覺到書華的異常。她心情愉快地輕聲唱起歌來:“麥苗青青菜花黃,紅太陽來到了咱們村莊,千家萬戶齊歡笑,好像春雷響四方?!彼贿叧?,手里一邊拿著一枝稻穗比劃著,同時步履輕盈地在地上邁起了舞步。
兩人接著往谷倉那邊走去。
“我唱得好聽嗎?”海平見書華只管埋頭走路,于是沒話找話地說。
“挺好的。”
“唉,唱的好,跳的好,都沒用。還是要下鄉(xiāng)勞動?!焙F絿@著氣,她接著問道:“周書華,你將來想干什么工作?”
經(jīng)過剛才水井邊的那段小插曲,書華的心情也變得輕松了許多。聽到海平這么問,他隨口答道:“我想去當一個中學老師,像我爸那樣?!?p> “你怎么那么沒志氣呵?你爸是中學老師,你應(yīng)該樹立一個遠大一些的理想,應(yīng)該是比你爸的工作要強理想呀。比如說,你爸是中學老師,你應(yīng)該當個大學老師。是吧?”海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照你這么說,你豈不是應(yīng)該做比你爸還大的官?”書華反唇相譏地說。
“嘿,你怎么知道我爸是當什么官的?再說了,你不要小瞧人,婦女能頂半邊天,說不定我將來就可以超過我爸呢!”海平昂著頭驕傲地說道。
“那是,你的理想比誰都高。我可不敢和你比。”
兩人斗著嘴,很快就到了谷倉。
在這里,海平的任務(wù)變成了吹谷。她需要使用手搖的鼓風機,將從田里運過來的谷子吹一遍。把那些空殼吹走,留下飽滿的稻谷。然后再將飽滿的稻谷在谷倉外的平地上攤開來曬干。因為書華是負責擔谷的,海平在這里干活,可以更頻繁地見到書華。海平對這種改變感到挺開心,因為這工作是邱老師的安排,海平特別感謝邱老師。
當天晚上收工后。邱老師計算了一下一天的勞動成績。結(jié)果讓他有些發(fā)愁,因為第一天的戰(zhàn)果實在不理想。于是他召集了班干部們商量如何提高效率。
“同學們,我們今天只完成了二十分之一的工作量。照這樣的速度下去,我們就不能完成這次學農(nóng)勞動的任務(wù)。你們大家出出主意,我們怎樣才能提高效率?”邱老師開門見山地提問道。
學生們互相看看,都不出聲。
一旁的趙老師出主意說:“比賽呀!體育比賽的方法最好了。三個班,看哪個班最快?!?p> 一班班長李紅雨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她馬上回應(yīng)道:“要是比賽的話,挑谷子的同學得回到班上來。我們班有三個男同學去了挑谷子,肯定會影響比賽速度呀?!?p> 二班的班長心比較細,聽了這話插嘴說:“可是如果只是兩個老師擔谷的話,他們可能忙不過來吧?!?p> “唔,我看這樣好了:我把每天割稻的任務(wù)按人數(shù)分到各個班。你們班長呢,再分給小組或是個人,動員大家努力干,然后,哪個班先完成了,哪個班就可以先放工回來休息。你們說這樣好不好?”邱老師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地說。
還是李紅雨腦子轉(zhuǎn)得快,她瞪大了眼睛說:“邱老師,那如果任務(wù)太重,我們天黑了都完成不了怎么辦?”
“這個你放心,每天的任務(wù)是參照了今天的勞動量來安排的,肯定不會太多。我的目的是要激發(fā)同學們的積極性,而不是要為難你們?!?p> 趙老師聽了這話之后十分不滿。他認為邱老師沒有采取他提出的比賽建議,這讓他非常不高興,覺得邱老師是瞧不起他。而更讓他惱火的是,邱老師的話中居然暗示自己是在為難學生。于是他發(fā)難說:“邱老師,你這樣做和分產(chǎn)到戶豈不是異曲同工嗎?分產(chǎn)到戶是資本主義路線產(chǎn)物,是受到批判的?!?p> 邱老師被趙老師的說法弄得哭笑不得。但他不想反駁他,而是婉轉(zhuǎn)地解釋說:“趙老師,我其實是受了你的比賽的建議的啟發(fā),才想到這個方法的。這就相當于是比賽,比誰先完成割稻任務(wù)嘛,不是嗎?”
趙老師聽了這話,也無法反駁。于是也就坡下驢,不再反對了。
這個分任務(wù)到班級的辦法的確有效果。接下來的三天里,同學們不但完成了計劃中的任務(wù),那些完成得快的,還可以比往常早地回宿舍里休息。而且這樣的方法,讓大家的情緒始終保持著興奮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