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沛淇之前打算“買一贈一”,買顧一珩,贈洛雅;到了馮昂這,成了“買三贈二”,買顧一珩、陳天麗、李修昀,贈洛雅和沈曉黎。按照馮昂的吩咐,五個人重新被膠帶封口,束手束腳,像貨物一樣被整齊堆放在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只等后半夜上山,與哥老大的人見面交易。
料理完這些,馮昂著實累了,卻不敢休息。只有他父女二人拿錢在南美站住腳,才勉強算是逃出生天,而晚上這場交易就關(guān)系到他們能不能順利拿著錢。他盡量不去想前面還有多少變數(shù),只想如何順利度過眼前這關(guān)。于是,他勒令馮沛淇陪他去趟山里,不許再在陳天麗面前晃悠。
馮氏父女離開后,房間隨即陷入沉寂。
李修昀面如死灰,直勾勾地望著地面。實際上,離開實驗室,離開他熱愛的領(lǐng)域,即使放在平時,他也是這副心不在焉的死機狀態(tài),大腦一片空白,不知今時何世?;蛟S,他早就死在了過去的某個年代。
陳天麗時而瞇著眼睛萎靡不振,時而向洛雅投向充滿詛咒意味的目光,身體上的疲憊和精神上的不甘始終在此消彼長地膠著著。事到如今,她自己無所謂生死,對馮氏父女也談不上太大失望。真正讓她失望的,是她辦事不利的兒子和不爭氣的侄子;但凡還剩點力氣,她終究是忍不住用來憎恨洛雅。
沈曉黎悔恨的淚水?dāng)鄶嗬m(xù)續(xù),偶爾的抽泣聲是房間里唯一的動靜。如果不是自己一念之差動了歪心思,她此刻正帶著顧一珩飛往先進發(fā)達的D國,就算前途未卜,也好過即刻送命。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太憋屈,從小被養(yǎng)父母呼來喝去、當(dāng)牛做馬;長大被彭祖民冒認,只為給見不得光的親生女兒擋災(zāi);自己一心一意跟著陳天麗,剛混得有點起色,卻攤上為別人陪葬這種倒霉事……
顧一珩時不時看看洛雅,發(fā)現(xiàn)她始終低著頭一臉沉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她已經(jīng)不是多年前那個平日里歡快跳脫、唯有看向他才臉紅心跳的女生了,而他呢,還在無比懷念兩人碰撞著眉梢眼角,心中小鹿亂撞的美好光景。他從那時就一心保護她,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她還是被自己連累了。從機場過來的路上,馮沛淇的手下華子說爛尾樓被警察端了,他就猜到那警察八成是跟蹤李修昀過去的。既然如此,他們還能繼續(xù)跟到這里來嗎?
顧一珩不知道的是,他和洛雅確實心有靈犀,因為洛雅此時也在思忖這個問題。她相信周浩疆一定會不遺余力地找過來,至少,陳天麗的心腹康偉權(quán)已經(jīng)落網(wǎng),他是認識這里的。能讓馮氏父女臨時當(dāng)做老巢的地方,非這里莫屬。
短暫的消停過后,走廊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陳天麗和沈曉黎最先睜大眼睛看過去。她們都在巴望著馮沛淇出現(xiàn),她已然是她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上ВT沛淇自從被馮昂呵斥完,似乎是父命難違,真就不再露面了。
躡手躡腳進來的,是馮昂身邊的兩個得力干將,花名“左手”和“右手”。
原本留在房間里負責(zé)看守的是兩個人,大概是這幾人表現(xiàn)得十分安分認命,始終不吵不鬧的,其中一個大看守便不知輕重地溜出去偷懶,剩下這個小看守年紀不大,資歷也淺,見到馮昂的左右手馬上畢恭畢敬地站起來,點頭哈腰地招呼著。
左右手知道馮氏父女去山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才留下他倆在這里坐鎮(zhèn)?,F(xiàn)在不趁機放松一下,如何對得起這天賜良機?況且這兩日天天刀尖舔血的,晚上搞不好又是一場惡戰(zhàn),哪怕是死,做個風(fēng)流鬼也是好的!于是,兩人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朝小看守使了個眼色,又遞上一包煙,小看守馬上心領(lǐng)神會,接過煙便麻利地閃到了一旁。
接下來,左右手兩人二話不說,分別上前拎起洛雅和沈曉黎,連拉帶拖地就往外走。兩個女人手腳被捆,再反抗也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哼哼唧唧聲,反而助長了對方囂張的氣焰。
顧一珩眼中的驚恐不比洛雅少,他急得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也是因為手腳被縛,掙扎間一頭撲倒在地上。
李修昀一臉心疼,陳天麗卻無動于衷。她心里正對洛雅幸災(zāi)樂禍——反正這是該發(fā)生的,反正你阻止不了!
左右手回頭看看趴在地上蠕動的顧一珩——自己都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還想蹦跶起來英雄救美不成?兩人面露不屑,索性不予理會,繼續(xù)拖著洛雅和沈曉黎向前走。
顧一珩努力昂起頭,憤恨地看過去,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拼盡全力跪起來,又小心翼翼站起來,小看守一邊抽煙一邊饒有興致地瞅著,不加以阻攔是因為想看看他這樣的還能折騰出什么花樣來。沒想到,他雙膝一曲,雙腳一蹬,整個人奮力朝墻壁撞去,立時頭破血流。這還沒完,天旋地轉(zhuǎn)之際,他竟還在支配著模糊的意志,不住地用力甩動脖頸,腦袋和地面之間“砰砰”作響,發(fā)出狠狠的撞擊聲。
在場所有人立馬嚇得魂飛魄散,顧一珩要是撞死,那大家都不用活了!
小看守慌慌張張地撲過來,按住顧一珩阻止其撞頭;左右手兩人也馬上折回來,見顧一珩已被控制住,便氣急敗壞地抬起腳,不輕不重地踢了幾下他的腹部。
李修昀此時已不忍直視,老淚縱橫卻無法擦拭;陳天麗依舊面無表情,只在心里默默道,這孩子我是白養(yǎng)了……白養(yǎng)了……
洛雅和沈曉黎被扔在走廊,剛剛的“砰砰”聲聽得她膽戰(zhàn)心驚。她回頭便看見滿臉滿頭都是血的顧一珩,聽見他嘴里喃喃的,還是她的名字。驚恐被心痛取代,她終于相信,那鮮血覆蓋下的面孔,依舊是當(dāng)年楊湛那張憂郁而深情的臉。
然而,顧一珩以頭撞墻撞地的力度不夠,傷勢雖看著嚇人,卻并不嚴重。小看守為他包扎了一番,暫時止住了血。左右手二人看著破壞自己好事的顧一珩,氣不打一處來,豈能善罷甘休?
他們吩咐小看守把頭暈眼花但意識尚存的顧一珩拖到門口,臉朝大門按在地上,他們要他親眼看著、親耳聽著,無能為力、求死不得!此時的顧一珩在無聲地嘶吼,他恨不得立刻化身成厲鬼,將這些人撕成碎片!
走廊窗外夕陽正濃,陽臺花架綠植搖曳,外面誰能想到,里面竟發(fā)生著如此不堪的事情!
小看守按著顧一珩看得津津有味,兩個禽獸正要對洛雅和沈曉黎下手,身后的玻璃窗突然被花盆狠狠砸開了裂,嚇得兩人當(dāng)場養(yǎng)了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