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去了,兇水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幽深,冰夷體內余毒已清。“法器既已重得,不久的將來,必然又會掀起天地間的腥風血雨!”冰夷抬頭,看著灰蒙蒙的蒼穹。
“是啊!”夷羿低頭,小心翼翼撫摸手中的軒轅弓柄,續(xù)曰:“斬妖除魔,本就是吾輩使命,也是作為軒轅弓和玄羽箭主人的宿命!”
夫君的堅定不移與赤子之心,叫作為賢妻的她心頭一顫,隱隱難過。如果是使命,也是宿命,是否悲劇會再上演?夫君的結局,在今世,便不得改變了么?
“哼!”聽了夷羿一席話,冰夷不住譏嘲,續(xù)曰:“本座從來不信什么宿命,宿命還不是那幫守著天命冊害怕世人逆天改命的鬼神仙所造出來的?”冰夷畫陣施法,水中的鉤蛇和巴蛇騰空而出。在法力的加持下,二蛇漸漸幻化原型,嬌小粘人,乖乖鉆進水袖之中,惹得冰夷不免嗔怪,“看你們還敢不敢造次!若有下次,本座定懲不饒!”
冰夷的灑脫豁達,頓叫夷羿心生艷羨,“河神的性子始終沒變,還是與百年前一般純粹!”
“呵!宗布神說來也是!本座從來只愿遵從己心,守護想要守護的人罷了!”冰夷理了理衣襟,揚起手中的青蛇白牙扇,提醒對曰:“宗布神不如仔細問問己心?本座深信,只要明白己心,何來怕天命冊上的寥寥數(shù)筆?就算逃不過所謂的宿命,本座也會叫那天帝老兒開路!”
冰夷的話,頓叫夷羿眼前一亮,豁然開朗。他側臉,看到的是愛妻的溫柔似水;他仰天,看到的是凡界的海晏河清。于是乎,他欣慰一笑,釋然。
“對了,文曲老頭說,天帝傳召,要二神回天庭復命!”冰夷對曰。
“既如此,吾輩需了結了這凡間事,方可上報天庭!”夷羿回曰。
姮娥對曰,“夫君,妾與你同去罷!我們已有半年未歸家了!”
二神化而為人,一同御馬返回郾城,將收復田莊一事上報郡主??ぶ鞔髳偅p良數(shù)十畝,部曲百余人。田莊一事了結,叫都邑王宮振奮。不過幾日,都邑王宮快馬加鞭修送詔書一封,命尉大夫即刻回都邑封賞。不過二旬,兩人快馬由郾城趕回。一進城,兩人卻見城中風聲鶴唳,百姓閉門關戶、緘口莫言。
酉時五刻,兩人御馬回尉府。“爹!娘!”子懿、凌月見二老門外相迎,感動涕零,作揖侯安。許久未見兒子兒媳,二老甚是掛念,靖瑤不住執(zhí)手相看,淚眼,寬慰搖頭:“快快進屋!今晚娘親自下廚,做了你們喜歡吃的菜!”靖瑤便差管事牽馬拖繩,安頓行囊。
正堂家宴,一家子圍桌席坐,尉府又有了久違的熱鬧。明岳欣慰,酌酒舉杯,對邀共飲,“咱家小如懿,如今已能獨當一面、報效朝廷,也不愧對我尉氏列祖列宗矣!”話落,明岳爽快地干下此杯,眾人同樂。
“孩兒多謝爹、娘的孜孜教誨!過幾日便是爹的天命之壽,孩兒提前恭祝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子懿與明岳暢快對飲。
“凌月啊!”靖瑤關切,與凌月說體己話,“幾月不見,凌月你都消瘦了!來,多吃點!”說著,靖瑤便往凌月的碗里又夾了她最愛吃的菜,關切勸慰:“早些時日,親家來探望,他們都很掛念你!得空啊,回家多看看罷!”
凌月感動,心有愧疚,回曰:“孩兒不孝,未能事事侍奉娘親左右,請娘親責罰!”
靖瑤輕輕撫摸她的鬢發(fā),笑而寬慰,“傻孩子,只要你們一生平順、琴瑟和鳴,爹娘就心滿意足了!”
“兒呀!”明岳酌飲一杯,提醒對曰:“為父直覺,大王此次急召你回京,除了封賞嘉獎以外,可能還與二殿下有關!”
子懿咯噔,細細斟酌,回曰:“是!眼下二殿下盤踞廩延、圍城弒主、強兵納征,諸事種種,大王已系數(shù)知曉。此次大王傳召,或出征、或出使,孩兒唯有聽令,才能盡可能地阻止事態(tài)往更壞的方向發(fā)展!”
明岳太息,勸勉對曰:“孩兒諸事小心!人心莫測,變換無常!千萬要堅守己心,方可始終!”
“孩兒謹記爹、娘諄諄教誨!”子懿、凌月拜曰。望著燭火映襯下的絲絲斑白鬢發(fā),子懿不覺傷懷。上一輩,夷羿最遺憾的事,便是生生看著爹娘遠去的背影;這一輩,子懿最遺憾的事,便是不能自由膝下承歡。
原來,前些日子,京城大叔的名聲,如同陰霾一般緊緊籠罩在都邑王宮內,群臣憂思心焦。亥時,祭仲深夜朝拜,直言不諱:“大王,分封的都城如果城墻超過三百方丈長,那就會成為國家的禍害!先王的制度規(guī)定,國內最大的城邑不能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得超過它的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過它的九分之一。京邑的城墻不合法度,非法制所許,恐怕對大王您有所不利!”
莊公處事不驚,淡定自若,回曰:“既而母妃喜歡,便由著她去!若本王命中有此劫,本王又豈能倉皇逃避?”
祭仲一針見血,諫曰:“姜后哪有滿足的時候!不如及早處置,別讓禍根滋長蔓延,一滋長蔓延就難辦了。蔓延開來的野草還不能鏟除干凈,何況是大王您受榮寵的弟弟呢?”
莊公太息,回曰:“多行不義,必自斃,祭父大人,且等等看罷!”
過了不久,太叔段使原來屬于鄭國的西邊和北邊的邊邑也背叛歸為自己。邊邑叛亂之事,傳至都邑朝堂,群臣無不惶恐,紛紛諫言逼莊公下旨討伐。公子呂出,作揖對曰:“國不能同時侍奉二君,大王將如何打算?大王您如果打算把鄭國交給太叔,那么微臣則去服侍他;如果不給,那么就請除掉他,切莫叫百姓疑慮,左右為難!”
莊公不予理會,依舊我行我素,回曰:“不用除掉他,他自己將要遭到災禍的。”
此后,不管群臣如何勸懟,莊公仍無動于衷,按兵不動。
而今,莊公的詔令卻快馬加鞭遞呈尉府,子懿、崇風連夜御馬前往王宮面圣。
“臣尉子懿拜見大王,大王萬壽無疆!”子懿作揖侯安。
“尉愛卿免禮!快快請起!來人!賜座!”莊公慨嘆續(xù)曰,“不知怎么,今時今日,叫本王懷念昔日吾輩年幼時,一起在王宮嬉笑玩鬧的光陰!那時,本王、二弟,還有愛卿、公孫堂兄,我們四人一同水榭練劍、一同策馬揚鞭,好不恣意瀟灑!”
宮人伺候在旁,莊公舉杯邀飲,“來!這一杯,本王賀愛卿平定有功!”子懿卻之不恭,便一同飲下千山醉。
“大王,深夜召見微臣,不知所為何事?”子懿開門見山。
“愛卿,你說!”莊公假意醉熏,“這個天下,到底誰更適合為主?本王?還是你二殿下?”
子懿作揖回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王早已做了天下之主,不管后來何人有謀逆之心,都不適合!”
“若是你二殿下也想為王,你會如何做?”莊公故作試探。
子懿頓了頓,不假思索,對曰:“臣只以大王馬首是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莊公借酒勁哈哈大笑,拍拍子懿的肩膀,回曰:“好!不愧是本王器重之人!本王傳召你回京,還有一重要的差事,交由愛卿去辦!”
子懿躬身作揖,“微臣靜候差遣!”
“算下時日,二弟估計很快就要帶兵回探都城,本王想你替本王走一遭廩延,給二弟帶話,希望他莫要再做無謂的掙扎,盡早回頭是岸,本王可既往不咎!”
子懿作揖,“是!微臣領旨!”子懿拜別欲離之際,卻聞殿外徐公公通傳。只見祭仲應聲入殿,兩人打了照面,作揖侯安,便匆匆進殿。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大王,相較于先王的尚武好斗、逐鹿五洲,更喜帷幄千里、盡事權謀;論心狠手辣,較之先王,卻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而祭仲作為他的心腹,更是事無大小巨細,樣樣過問。
深夜的廩延王亭別院,太叔段流連于于酒池肉林、歌舞聲色的世界里。喝醉了,他便擁著兩個美姬沉沉入睡。姜姒見狀,心生幽怨,難過不已。奉外王父之命,姜姒嫁與太叔段多年,一直沒法徹底得到太叔段的垂憐。就算是外王父的親侄孫女,也不如夫君從衛(wèi)國納過來美姬嬌妾。
“來人!服侍殿下回寢宮!其他人,是哪個宮的就待哪去!”姜姒令曰。
還沒等姜姒侍奉太叔段睡下,夷羿便悄然出現(xiàn)在寢宮內。姜姒見眼前生人,驚,欲喊,夷羿即刻施法迷暈,他速速施法,將太叔段喚醒。
太叔段惺忪迷糊,睜眼定睛,卻見子懿一般模樣的人杵于圍帳后,警惕質問道:“何人?”
“殿下!是我!尉子懿!”子懿作揖侯安。
“子懿兄?你何故在此?深夜闖宮,你可知罪?”太叔段吝聲斥曰。
子懿規(guī)勸對曰:“請殿下寬恕微臣魯莽之罪!事態(tài)緊急,微臣懇請殿下,切莫沖動一時,否則悔恨終身!”
“怎么?連子懿兄你也要勸本宮?真真笑話!此戰(zhàn)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太叔段清醒了,起身嘲笑質問。
“既如此,一切既有命數(shù),殿下且好自為之罷!”子懿規(guī)勸無果,失望至極,化作輕煙消失。
“子懿兄,若你還視本宮為知己,不如棄暗投明,真心協(xié)助本宮,早日奪得天下!”太叔段游說回曰,久久未聞應答,便匆匆繞過圍帳,卻見空無一人,頓時心生懼恐,莫非是托夢?
“大王!大王!你醒了?”太叔段掙扎醒來,見姜姒侍奉身旁,便舒了一口氣。
姜姒見太叔段額汗沁沁,絹巾拭汗,關切對問:“大王是做噩夢了嗎?”
太叔段搖搖頭,回曰:“本王只是夢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