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nèi)，李貞聽著屬下報來的消息，手中正飲的茶杯，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氣聲怒吼：“周山秀這是釜底抽薪！好你個周山秀，真是找死！”
“殿下息怒，息怒呀！”旁邊那日里在客棧給出主意的太監(jiān)急忙勸阻道。
“息怒？我如何息怒？這全盤計劃，周山秀何等人物？自然知曉！他這是找死！”李貞氣急敗壞，踩在那紅色的繡著四爪金龍的地毯上，金色的袖口一甩：“去，給我找人，讓周山秀死的明白！”
話音還未落地，一名宮女，手里提著食盒，這時分，已經(jīng)暗淡，冬日里季節(jié)短些，急忙前來。
剛剛走進(jìn)一看，這破碎的瓷器碎片，還有氣頭上的李貞，自顧的退后幾步，畢恭畢敬的施個萬福。
看著來人，李貞火氣微微收斂一些，背對著門口位置唉聲嘆氣道：“絳月她們回來沒？”
只見這名宮女，急忙跪下，頭叩在地上久久不愿抬起，“殿下，屬下無能。絳月，絳月她們……”
“什么？”這兩個字幾乎是從胸腔里爆而出，好似那火山噴發(fā)，怒不可遏：“滾！給我滾！”
這名宮女急忙連爬帶滾的從東宮而出，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里，不斷的拍著胸口，像是劫后余生。
誰也不敢保證黑暗中沒有藏匿著人，皇宮里似乎不是？這黑夜里，莫名出現(xiàn)個人形。使著一張手帕，捂住口鼻，這名宮女突然消失在黑夜之中。
“殿下，殿下！不要動怒！”這名老太監(jiān)，幾乎是從小看著李貞長大的，自然當(dāng)成自家孩子，可主仆之別，也不能逾越。
“不動怒？你來告訴我，告訴我我，我該怎么辦？??？告訴我！”李貞抓著這名老太監(jiān)不斷的搖晃著“我費盡心血拉攏周山秀，成立惡虎幫，建立無眉人，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呢！全毀了，全毀了！”
“殿下，還沒有，還沒有！”這名老太監(jiān)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的，手背上有著一顆不小的痣，捏著蘭花指，陰陽怪氣的說道：“殿下，那無眉人換個地方！詹青墨，尹三郎不敢貿(mào)然動惡虎幫的，再說曹東山不是傻子，全部收回長安來！”
李貞聽聞像是溺水者抓住根救命的稻草，“然后呢？然后呢？我現(xiàn)在真的很怕周山秀，很怕他讓父皇知道！”
“當(dāng)下首要的，就是解決周山秀。出高價，請殺手做掉便是，最好是大順，或者蜀地中人。后面，曹東山是個聰明人，詹青墨和尹三郎根本找不到他，更別提滅了惡虎幫。讓他們改頭換面……”
剛才消失的那名宮女，醒來的時候，看著四下。竟然是書房之內(nèi)，陳設(shè)簡譜，周圍配飾也凈都是畫著五爪金龍的模樣，透過帷縵，里面端坐著的人，批閱著各類文書。這，這不正是南國皇帝李未央么？
這名宮女急忙跪下，叩首行禮，說過三聲萬歲。
“這天氣冷了，咳咳！”李未央感嘆一句，忍不住又咳嗽兩聲?？粗饷嬉股绱岁幊?，黑云壓的很低，看著幾乎，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陛下，保重龍體！”宮女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急忙道。
“咳咳，還用保重么？你說說，這南國遲早是他的，太師也遲早會輔佐他，他需要做很多么？還需要做這些骯臟的事么？去禍害我們大南子民的事么？咳咳！”李未央的聲音很虛弱，可似乎也很絕望。
“陛下，太子他……”
李未央擺擺手，看起來蒼老了太多太多：“退下吧！南國衛(wèi)在外面等著你，帶他們?nèi)⑷税桑 ?p> 說的很委婉，可是宮女的心已經(jīng)徹底涼了，她知道，這去殺人，去殺人意味著什么？
這可不是幾條人命，不是幾十條，惡虎幫，無眉人，加起來幾百人呀，可不是每個人都是所謂的無惡不赦，特別是那無眉人，難道不都是懷揣著江湖夢，或者長安夢的姑娘，被劫掠的么？
可在權(quán)力，在這位南國陛下嘴里，說的竟然如此輕巧。她心徹底涼了，殺掉所有人，保這名太子登基。
可自己敢不從么？一瞬間多少念頭涌起，可自己又能奈何？
南國衛(wèi)，整整齊齊的在外面等著，足足有幾百人，清一色三境，當(dāng)中不乏還有四境，五境中人，這個陣勢，很明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肅殺之氣，直刀在手。
“貞兒呀，貞兒，你說，還要朕怎么做？”李未央放下自己的朱砂御筆，看著窗外，一直發(fā)呆。
“陛下，夜深了，注意龍體。”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這隱藏在身后，頭戴鳳冠珍珠，身披百鳥朝鳳袍，錦衣玉簾的一國之母，大南母儀天下的人兒。
“冉儀，你說咱們這兒子要是有周山秀一半聰明那該多好？咳咳?！贝丝痰睦钗囱?，沒有了殺伐，沒有了威嚴(yán)，在這女子跟前，很體貼，盡是愛慕之意，很難想象，一個皇上，南國的陛下，后宮佳麗無數(shù)，依舊如此疼愛這個陪伴幾十年的女子。
容貌老去，美麗不在，唯有那婦人的模樣，看上去已經(jīng)蒼老太多太多，沒有了當(dāng)年初見時候的美麗。
可這份情，就在這，不增不減，這份愛，還留著，不消不散。握著心儀人兒的手，就好比此生已經(jīng)滿足。
“周山秀聰明，提前撤手。而且身后有著余坪自然不好辦。陛下，那尹三郎是您的人吧？”皇后試探的問道。
李未央這才有了一絲笑容：“是或者不是。也可能說，詹青墨才是我們的人。”
“陛下，為何如此說呢？”皇后道。
“冉儀，叫我未央吧，好久沒聽你這么喊過了?！崩钗囱刖谷粠е唤z絲懇求道。
“未央～”冉儀看著眼前的人兒，他也沒有了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沒有了劍眉星目，蒼老掛在她的臉上，忍不住又像當(dāng)年一樣，闖入他的懷里，癡癡的依靠著。
“冉儀，詹青墨是誰的徒弟？南山禮，可殺南山禮的是誰呢？這不正是我們南國的支柱，余坪，仲義等人？而且詹青墨背后有誰呢？”李未央像是教書的先生，指了指頭頂繼續(xù)道：“衛(wèi)右。這名大劍仙！余坪如此輔佐，隨他去實現(xiàn)自己心中的抱負(fù)。我們李家，自己不也有人么？”
冉儀此刻不像是個已經(jīng)有了四十載風(fēng)霜的婦人，反而和小姑娘似的，坐于李未央腿上，靠在懷里?！翱捎嗥翰灰蚕铝艘徊狡澹渴?？”
李未央輕笑兩聲道：“呵呵，冉儀，你目光短了。是兩步棋，尹三郎也是余坪的棋子。尹三郎去麗水河，去大順，這些不都是余坪算計好的？”
冉儀大吃一驚，完全不敢想象道：“未央，這余坪太可怕了吧！他，算到了每一步？”
“你以為我們這位太師很簡單么？更可悲的是尹三郎根本不知道，這就叫什么？身為棋子不知是棋子。尹三郎學(xué)的仲義的文脈，刻苦努力，他余坪會看不到么？在安村時候，你知道譽兒為什么會去么？”
冉儀幾乎完全不敢想，這，太可怕，可能誰也不會知道尹三郎的每一步都是余坪精心算計。
“譽兒，是我派去的，那個楊東東是我的人，姚進(jìn)呢，是余坪的人。楊東東失敗了，可也成功了，因為他和姚進(jìn)他們處的很好。本想看能不能與詹青墨交好?？涩F(xiàn)在看來，很失敗?！崩钗囱氩荒推錈┑南蛑约盒膼鄣娜藘航忉屩磺?。
而這位心愛的人，也正在南書坊，這個批閱整個南國奏折的地方，聽著這一切。
思索再三，忍不住說道：“那詹青墨………”
“不！”李未央手指放在冉儀的唇邊，繼續(xù)道：“她若死于江湖，那就不可憐，可她如果步步登高呢？不要忘了，南山禮，也是南國之人，禮樂推行，也得需要法度。最終呢，你說詹青墨會選擇余坪還是選擇我們李家？這不才是中了我們的下懷？這一切，貞兒，我們的兒子登基之后你再告訴他，詹青墨我們殺不得，動不得。而且在合乎規(guī)矩的時候還得保護(hù)著，不讓別人看出一絲一毫！我也很欣賞貞兒，現(xiàn)在就知道給自己扶植勢力，可是當(dāng)他真正掌握了這南國，學(xué)宮每年出來的人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那時候還用做這些丟人的勾當(dāng)？”
冉儀聽聞這一切，簡直是驚心肉跳，完全不敢相信。
“所以呢？我們要做的很簡單，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以一種巧合的方式，讓詹青墨知道！師父怎么死的。然而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崩钗囱胝f罷，這才抱起自己心愛的人兒，朝著床榻放下而行。
這個夜，注定是一個不平常的夜晚，是一個流血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