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折扇乃是朕的心愛之物,是當年朕的父皇賜下來的,朕已經(jīng)用了幾十年了,今天把它贈與你,也算是留個念想罷?!?p> 劉乾撫摸著手中的折扇,嘆聲道,目光中滿是懷念。
劉先雙手接過劉乾遞過來的折扇,輕輕打開,只見折扇上繪著一副山水畫,上書“寧靜致遠”四個字,字體蒼勁有力,署名“劉元”。
劉元便是大劉的開國皇帝。
“陛下,此物太過貴重,老臣何以克當?”劉先連忙推辭道。
“金竹,你我明為君臣,實則兄友,早年的那件事,朕很愧疚……”
“陛下!”劉先頓時淚流滿面,悲聲道:“老臣能輔佐陛下,乃三生之幸也,陛下胸懷天下,大劉億萬黎庶沐恩,明君不過如此,陛下這話,老臣當不起??!”隨即拜倒在地。
看著七十多歲劉先瘦削的身軀,劉乾也微微紅了眼圈,彎下腰親手把劉先扶了起來,嘆道:“金竹此去,需要好好保重身體,山高路遠,惟愿平安。”
劉先再次拜倒,囁嚅著嘴唇,說不出來話來。
看著劉先佝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長長甬道的盡頭,劉乾眼中閃過了一抹釋懷,隨即隱匿不見。
……
賈琮在陳府里的院子比賈府的那個小院大了兩三倍,房間足有七八間,還有一個兩層的小閣樓。
李安住在院子門口的一間耳房內(nèi),賈琮住在主屋,晴雯和小如意住在主屋旁邊的隔間。
賈琮并不習慣別人伺候,很多事情他自己都可以做,更何況還有晴雯和小如意,挑水,灑掃院子的粗活可以讓李安去做,他不需要另外的人來服侍。
劉氏到底還是給他安排了兩個小丫鬟,和小如意差不多年紀,一個叫小南,一個小北。
當兩個小丫頭一人背著一個小包裹出現(xiàn)在房門口的時候,卻被滿臉怒氣的小如意給嚇住,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可憐巴巴的望著賈琮。
賈琮一陣頭疼,他也無法拒絕劉氏的好意,劉氏本來是要給他安排四個小丫鬟的,最后賈琮好說歹說下,劉氏才改了主意,只安排了兩個小丫鬟進來服侍。
賈琮摸了摸小如意的小腦袋,小如意卻毫無所覺,只是怒氣沖沖的瞪著站在門口的小南和小北,似乎想要把她們嚇走。
“我只讓她們在外面灑掃好不好?又不讓她們進來?!辟Z琮辯解道。
“三爺騙人!”小如意撇著小嘴,往自己的屋里跑去了。
賈琮苦笑著搖搖頭,對晴雯道:“你先把她們倆領(lǐng)下去安頓吧!”
晴雯笑著看了一眼賈琮,引著怯生生的小南和小北下去安頓了。
小如意房里,小如意正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生悶氣,聽見賈琮進來的腳步聲,還把自己的小腦袋往錦被里拱了拱。
賈琮見小如意如此,寬慰道:“長者賜,不敢辭,我只把她們倆留在外面,又不讓她們服侍我,以后穿衣服不還要你給我穿?”
小如意頭埋在錦被里,悶聲強調(diào)道:“還有暖床!”
“好好好,都依你?!?p> 小如意這才從錦被中鉆出來小腦袋來,看著賈琮,糯聲道:“三爺,我們是不是再也不回去了?”
賈琮聞言笑道:“怎能不回呢!不過這也是咱們的家啊,等明年天暖了我出去讀書時,你可以和晴雯一直住在這里??!師母人很好,不會有人欺負你們的?!?p> 小如意一聽賈琮還要出去,而且不能帶她們,頓時急道:“我不要住在這里,三爺去哪我就去哪!”
“又胡鬧了?幸好三爺疼你,若是換個主子,有你好受的。”
這時,晴雯從外面走了進來,精致的五官,雪膩的皮膚,聲音清澈,賞心悅目。
“晴雯姐姐?!毙∪缫馔铝送滦∩囝^。
“三爺,李安說外面打掃和挑水的活他能做,而且那兩個小丫頭太小了,還沒有掃帚高,這院里也沒有什么她們能做的,不如留在身邊當個傳話的,跑跑腿也好?!鼻琏┬Φ馈?p> “也好?!辟Z琮點點頭。
小如意也不鬧了,吵著晴雯和她出去堆雪人頑,晴雯被她磨的無法,只好答應(yīng)了,小如意歡呼一聲,連忙從床上爬下來,跑去拿雪帽了。
門外,鵝毛大雪依然沒有任何衰減的跡象,似乎愈演愈烈,不一會兒就在地面上,房頂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雪越下越大,寒風卻銷聲匿跡了,只剩下漫天的雪花,紛紛撒撒,雪地里的小如意歡呼雀躍著,稚嫩的童聲傳的很遠……
……
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劉先來了,走的時候同樣如此,騎著一頭遍體黑色毛驢,在兩個各牽著一頭毛驢的書僮左右護持下,出了永定門,往城外去了。
不遠處,一棵梅樹正在雪中傲然而立,枝頭上的幾片血紅,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間顯得極為刺眼。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p> 劉先望著那棵梅花樹,喃喃道,一雙老眼中滿是傷感。
……
陳府。
接風宴上,除了陳伯行,陳遠之,劉氏和陳云瑤都在。
冬日少素,菜以葷腥為主,渭水里的魚,新鮮的羊肉和雞肉,各種點心,還有幾盤翠翠綠綠的蔬菜。
因為大劉溫室種植的技術(shù)并不成熟,所以每到蔬果青黃不接的冬季時,綠菜就成了第一的奢侈品。
大戶人家還好,每日里的飯桌上總能出現(xiàn)一些綠色,至于那些普通百姓之家,肉吃不起,菜也沒有,所以冬天過的極其艱難,幾乎頓頓都是放了鹽水的面糊糊,所以也叫“苦冬”。
酒剛剛溫好,賈琮給陳伯行和劉氏各敬了一杯酒,然后又和陳遠之喝了一杯。
本來賈琮也要敬陳遠之的,可卻被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只說應(yīng)該平輩相交,不分長幼,賈琮無法,只好平盞和陳遠之喝了一杯。
陳云瑤是不喝酒的,只用熱茶和賈琮喝了一杯,不再理他,自顧自的吃著小盤里的綠菜,比起平日里的跳脫,此刻倒是安安靜靜的。
酒是桂花釀,喝起來甜甜的,并不上頭,古代酒的度數(shù)都低,最高的可能也就二三十度,平常喝的最多的果酒實際上和果汁差不多,只不過是用特殊的方法發(fā)酵了幾日,喝起來味道略重而已。
飯桌上,陳伯行跟賈琮聊了很多事,賈琮也請教了很多,只覺得受益匪淺,很多事情似乎都茅塞頓開,心中對陳伯行愈發(fā)敬重。
飯畢,按照陳伯行的吩咐,賈琮和陳遠之一起到陳伯行的書房里去讀書寫字。
陳伯行的書房名喚“盛安齋”,比賈政的“夢坡齋”還略大一些,四壁上的書架足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填滿了各種典籍,其中還不乏一些珍貴的孤本真跡,令賈琮目不暇接。
“這是為師這些年讀書時所記錄下的筆記,你且觀之,想必對你的進學會有一些益處。”陳伯行說著,隨手把書桌上的一本厚厚的紙本遞給了賈琮。
賈琮雙手接住,恭聲謝過,打開隨手翻了幾頁,每一頁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這筆記很是貴重,賈琮再次謝過,拿起坐到旁邊細細看了起來,不時的還翻一下書桌上的《中庸》。
四書五經(jīng),賈琮目前只讀完了《大學》,有很多的地方還是半知不解,現(xiàn)在正在讀《中庸》,至于剩下的二書五經(jīng),他想全部讀一遍,并熟記一二,可能還需要幾年的時間。
陳遠之進學極早,早已把四書五經(jīng)看完,現(xiàn)在正在溫習,大劉的科舉考的東西很多就是出自四書五經(jīng),所以把四書五經(jīng)讀透了,考上個秀才也并不是什么難事。
戌時初刻,從盛安齋里結(jié)束功課后,賈琮和陳遠之一人提著一個燈籠,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大雪早已停止,冬夜的彎月掛在夜空中,映著月光,白皚皚的宿雪把四周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夜來的朔風又把這滿地的雪吹凍了,踩上去只是簌簌地響,在靜謐的冬夜里略顯刺耳,遠處就能清晰聽見。
在自己的院門口和陳遠之分手后,賈琮慢慢的推開小院的門,“吱呀~”,聽到響聲,李安連忙舉著一盞燈籠從屋里走出來查看。
見到賈琮進來,就要行禮,賈琮擺了擺手,把手中的燈籠交給他,就躡手躡腳的踩著地上的積雪往房里走去。
推開門,一陣暖氣撲在臉上,慢慢的把他包裹起來。
屋里點著火爐,很是溫暖,聽見旁邊隔間里傳來兩道輕微的呼吸聲,賈琮沒有驚動熟睡的晴雯和小如意,自己脫了衣袍鉆進被窩里,吹滅床頭的燭火,睡下了。
一夜無事。
……
這個時代沒有鬧鐘,大戶人家一般都會養(yǎng)一些公雞在府里,卯時初刻的時候,公雞就會打鳴,最先驚醒住在雞舍旁邊的仆役婆子們,他們互相傳喚著起身,給主子們準備好洗漱的工具和早飯,再按照之前的吩咐去叫醒各自的主子。
賈琮起來的時候,正是辰時初刻,太陽剛剛升起,天地間一片濃霧,穿好衣袍的賈琮先是去給陳伯行和劉氏磕頭請安,然后再回到自己的院里和晴雯,小如意一起吃早飯。
早飯是廚房里的婆子送來的,不像在榮國府那般,小如意還要跑過去取,一切都有人準備好,甚至都不需要晴雯和小如意做什么。
早餐有**糖粳米粥,豆腐皮包子,腌制的小菜和幾顆煮熟的雞子,味道鮮美,營養(yǎng)均衡。
吃完早飯,賈琮就去了盛安齋里和陳遠之一起讀書寫字,只留下晴雯和小如意在屋里。
小如意有些認生,晴雯也不愿出去,閑坐無趣,便和小南和小北抹起骨牌來,很快,“不計前嫌”的小如意便和她們兩個熟絡(luò)起來,嬉笑聲,玩鬧聲不絕于耳。
屋外,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