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外面,卻還是要把戲唱全了的,聽見王妃這么說,她便轉(zhuǎn)過臉,表達(dá)對王妃的不滿,而后故意將那一束百合花放在跟前,得意洋洋地跟大家炫耀。
孫夫人對她此舉顯然十分滿意,伊人也不覺得害羞,左右自己在這群人當(dāng)中年紀(jì)最小,也不想故意表現(xiàn)太過成熟。
不料楚夫人癡心不改,竟然緊追不舍地說:“平夫人在京時也時常參加秋獵吧?聽說玄家的獵苑,也非比尋常?!?p> 眾人一聽,都跟著抿嘴笑起來。
慕家伊人在玄家生活那么多年,還差點(diǎn)定親最后卻被拋棄的事情,她們即便消息不靈,也早就從華家那里聽到了全程。
孫夫人夸伊人與平將軍感情好,為了與孫夫人最對,楚夫人竟然拉出伊人與玄黎的舊事,來打她們的臉。
可是她卻忘了,這話一說出來,不僅打了孫夫人與伊人的臉,竟連平將軍的連也一并打了。
楚夫人戶主心切,王妃卻不是個蠢的,在伊人開口之前,她已經(jīng)出言呵斥,對楚夫人道:“玄家獵苑,自然非同一般。平夫人的外祖與玄家淵源頗深,平夫人又是玄大太太的干女兒,平日逛逛獵苑再尋常不過。你呀,沒見識就算了,這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逻€當(dāng)眾問出來,讓人笑話?!?p> 本以為會跟慕伊人拌嘴,沒想到先被王妃說了一頓,楚夫人面上訕訕得,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
其他人也都轉(zhuǎn)過臉,假裝剛才什么也沒聽見,仿佛戲臺上的曲目忽然變得無比有趣,一個個都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這一場晚宴吃得不尷不尬,心情最好的就是孫夫人。
回來時與伊人同行,竟樂得手舞足蹈,與她相約回城之后一起玩耍,伊人淡笑應(yīng)允。
分別之后,她便收斂的笑意,琢磨孫夫人剛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與平厲感情如何,孫夫人怎么這么關(guān)心,尤其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還故意問王妃那句話,好像他們夫妻感情如何,與王妃有什么莫大的關(guān)系。
她們到底在打什么機(jī)鋒?
伊人想了想,忽然一笑,待會平厲回來時,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是了。到底有什么不對,看一看他的表情,沒約就能得到答案。
吩咐綠意盎然去廚房準(zhǔn)備些餐點(diǎn),待會回來好招待大將軍。
不過沒等平厲回來,就見王妃身邊的宮女又來請她了。
“我們娘娘說有要事與夫人商量,請夫人過去一趟。”
伊人皺了皺眉,問她:“我這不剛從你們王妃那兒回來么?可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不然有什么話,剛才也就說了?!?p> 這會兒天色明光隱去,天色已經(jīng)晦暗不清。下人們已經(jīng)開始點(diǎn)起了廊上的燈籠,那紅光映著宮女蒼白的面色,顯得有幾分猙獰。
聽見伊人詢問,她也依舊沒變表情,只平緩地說道:“小的不知,夫人若有疑問,去了王妃自會說明?!?p> 王妃有請,伊人哪里能夠推辭。
換了一件衣裳,伊人又被盎然和小丫陪著,去了王妃居住的太和正殿。
一路上猜了又猜,也沒猜到王妃找自己做什么,到了正殿之后,發(fā)現(xiàn)王妃還是方才那一身衣裳。顯然宴會散去,還沒來得及休息。見伊人來了,也不請坐,只問一句:“聽說你家老太太昨日曾親自去找過你?”
“是父親被舉薦做了常州郡丞,祖母前來報(bào)喜?!?p> “哦?”王妃只吐了一個字,似乎真的只是疑惑,然后才道:“那夫人大約不清楚,老太太自從你那回去之后,便病倒了。哎!老人家心疼我當(dāng)家不易,便一直忍著不說,想硬撐過去算了。卻沒想到今日便起不來床,你妹妹心中擔(dān)憂,這才不顧長輩阻攔,求到我跟前來。哎!都是自家人,又是長輩,再有什么,也不能不顧孝道不是?罷了,這會王爺還沒回來,我正好陪你一起過去看看。老人家上了年紀(jì),可不敢耽擱!”
難怪這今天沒看家老太太跟慕佳人幾個,她還以為她們不情不愿地來參加秋獵,是一早就想好的不出面呢。要知道慕家雖收了王府的帖子,可只派了三個女人撐場。家里的男人,是稱病的稱病,繁忙的繁忙,男丁里頭連個豆芽菜小孫兒都沒有送來。
之前沒見著她們,伊人也沒放在心上,她是打定了主意不立刻她們的,可這會王妃說要親去,她也只能陪著。
慕家祖孫三人的住處,離王妃居住的正殿也遠(yuǎn)了好多,她們走了好一會,才到了地方。
這地方有些偏僻,所幸景色還好,這會已經(jīng)天黑,院子里點(diǎn)著燈籠,在橙紅燈光映照之下,還能看到園中的大樹,與院外秀美的山峰。
慕老太太這會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聽見王妃來了,要掙扎著起身行禮。被王妃一把按住了,柔聲勸道:“聽說夫人病了,我來瞧瞧,老夫人好好躺著,不必起來?!?p> 慕伊人眼睜睜看著老太太眼中一怔,很快又褪去了迷茫之色。于是心中了悟,老太太根本沒有病倒,甚至也從未上報(bào)說自己得病。
今夜此舉,怕是面前這位王妃一人之舉,難怪她要趁著天黑了才要過來。這會即便不上床歇息,也該洗漱散發(fā)了,只要人沒在院子里踢毽子跳舞,就能按一個病倒的名頭。
想到老太太要起來時,王妃頭一句話就提點(diǎn)她這時候是病倒了,伊人心中不免疑惑。
赟都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就這么大,她與慕家的那些事情,即便不說出來,大家也都心中有數(shù)。
王妃饒了這么一大圈兒,扛著孝道大義的旗子,專門把自己叫來給她不痛快,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因?yàn)檫@幾日她與孫夫人走得太近?還是白日里吩咐人說的那幾句話?
然而不管因?yàn)槭裁?,都足以證明這位王妃心胸狹窄,不可深交了。
原本她還準(zhǔn)備只要她伸出手邊與她交好呢,如今看來,卻是沒有必要了。
為了一點(diǎn)小事,便幫著慕家給自己找不痛快,若等自己與她交好了,恐怕得要押著自己給慕家眾人去做孝子賢孫了。對方既然不識趣兒,她又何必自討苦吃?左右王府之中,也不是沒有旁人。比如那兩位面目蒼老的側(cè)妃,以及那個偷偷幽情郎的郡主等人,不都是很好的人選嘛!
伊人瞇著眼睛笑起來,心疼地問老太太:“祖母,您這是怎么了?明明昨兒還好好的,怎的今兒就病了?這可怎么是好,還請王妃大發(fā)慈悲,去請了大夫來,也好給祖母醫(yī)治?!?p> “這……也沒什么,我就是偶感風(fēng)寒,哎,有些頭痛?!?p> “頭痛?頭痛可不能輕忽,來人,去請大夫來?!蓖蹂f完,感嘆起來:“聽說昨天是去了平夫人院子,回來就病了?沒約是那時候吹了風(fēng)吧?”
老太太眼光一閃,也看出來了,王妃大老遠(yuǎn)跑一趟,是給慕伊人找不自在呢!
這死丫頭也真不知事兒,在汴京就得罪了何太后與邵陽公主,回赟都來也不安穩(wěn),這才幾天,就又把王妃給得罪了!
虧得她已經(jīng)嫁入平家,否則說起來,便是慕家的不是了!
可不管怎么說,王妃故意刁難慕伊人,這會對她來說卻是好事。正好趁著這機(jī)會,讓她吐了銀子出來,就不信當(dāng)著王妃的面兒,她還敢跟自己這個祖母頂嘴!
這么一想,老太太立刻演技上線了。
她長嘆一聲,也不說什么了,只朝伊人擺了擺手,失望道:“哎!我這一把老骨頭了,有什么要緊,你走吧,左右你說的沒錯。如今你已經(jīng)成了將軍府的人,自然跟我慕家沒什么關(guān)系了。”
老太太話一說完,就聽王妃沉下了連,嚴(yán)肅地看向慕伊人,問:“這話可是你說的?平夫人,這可委實(shí)不妥當(dāng)了!”
“平夫人,這話可是你說的?這就魏氏不妥當(dāng)了?!?p> 王妃語氣嚴(yán)厲,看著慕伊人。
慕伊人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問:“伊人不明白,王妃在說什么呢?方才您就叫我平夫人而不是慕夫人,不就是說明我已經(jīng)是平家人了嗎?或者咱們赟都與別處不同,王妃如今也不算王府的人,而是韓家人?這可就尷尬了,看來往后不該叫王妃娘娘,應(yīng)改口稱韓夫人才成。”
韓鳳婷自嫁給王爺之后,這么多年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整個赟都,也就是孫夫人因?yàn)橹懒四羌露幪幠醚哉Z刺她,這還是頭一回,被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這么毫無顧忌的出言頂撞。
權(quán)威被冒犯,臉色自然不會好,于是她看著慕伊人,用一種輕蔑而又挑剔的眼神審視著,說:“不知孝悌,不可為人,平慕氏,你心中可有一絲一毫廉恥?”
這種眼神,配合著這種語調(diào),輕慢,可憐,又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俯視。
她位高權(quán)重,又氣勢凌人,但凡被她這么俯視的認(rèn),都會立刻反省自己,然后不由自出生出慚愧感和羞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