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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之后是什么

末路?

旅途之后是什么 維何CN 8109 2019-07-16 13:05:47

  末路。

  說完故事,老人沉默不語。

  我也同樣沉默不語。

  這些塵封在歲月中的往事壓抑得令我喘不過氣。

  “那些約定,他一直在等?!崩先苏f,“等到最后,他動身去找你們,你們卻忘得一干二凈……”

  他的死,與我們脫不了關系……

  如果我能早點記起來的話……

  “但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崩先丝嘈σ宦暎澳切∽?,真的有夠樂觀的……”

  ·

  在榕高,我分外珍惜與李栗和夏文的相處。

  那一天,一切都回不去了。

  李栗上了高中之后,成績一落千丈,因為玩手機的事更是被年級訓了一次又一次。

  只記得那時,我與他在晚修深切地談心,偶然調侃一句:“老方要是知道你現在……”

  “他媽的老方就是一傻逼,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現在愛怎么樣就怎么樣,要他管?”他瞬間炸毛。

  “老方其實挺好……”

  “你變了?!崩罾跽f,“咱們之前不是一同認定老方是個混蛋嗎?”

  我向來不擅長爭吵,只是把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口又一口,聆聽著李栗對老方怒罵那些不堪入耳的詞匯,以及此刻已經取得成就了,成了他口中的正面教材了,所以不用再……

  “李栗!”我斷喝,“兩年來,栽在老方手里的人有多少?爬來這里的人又有多少?多少謾罵與侮辱,多少打擊與嘲笑我們都撐過來了,難道僅僅是在這里,沒有了他們,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

  “明明我們都存在于此了,我們做到了,所以我們還不能止步于此,現在是,從今往后也是……”

  “你有病吧?!崩罾鮼G下這句話就跑了。

  我并沒有去追他,而是把果汁一飲而盡,將空瓶朝著深黑的夜中一丟,片刻之后,瓶子“嘭”地落地。

  聲音空洞且落寞。

  從那以后,我再未去找過李栗,鮮有些關于他的印象,就是聽聞他又被處分,或者說成績已經跌入谷底。

  同當初一樣,我身為旁觀者,卻什么都改變不了。

  ·

  而后,我進了大學,大學期間空閑時間很多,我便多多少少寫了些文字。在朋友的鼓勵下,我去投稿,意外收獲了很多人氣。

  一直以來,與人相處,該如何做事,我都在學著當年他們的模樣。

  一切的成功都要歸功于他們。

  待我名聲漸漸壯大,生活安定下來之后,我決定履行當年的約定。

  我仍然記得,十年前的那天,我們所立下的約定。

  為此,我日夜趕稿,提前完成了所有的需求量,求得了編輯部許可的一個月假期。

  我來到了那片森林。

  ·

  “北歐的有一片森林,那里的天空一碧如洗……”

  我的足踏入溫軟的泥土,微微陷下,悄無聲息地撥開殘枝敗葉。

  “聽說是全世界空氣質量最好的地方……”

  明明是仲夏,穿越樹叢而來的清風微涼得恰到好處。

  “那里……”

  沙沙作響的林間,偶爾飄來幾縷鳥鳴,似乎在謳歌著歲月的故事。

  “一年中,每一天都有浩瀚的星空……”

  我抬頭仰望,看見了那夜我們所有人的笑顏。

  浩瀚的群星,鏈接上了記憶中所有的“點”,線交織在一起,畫出了我們年少的模樣。

  這里沒有什么大黑熊,因此夏文奏也不會來。

  我自己帶了帳篷,所以陳青也不必費力氣了。

  我的包里還有充足的瓶裝水與食物,所以林?!?p>  手上還拿著望遠鏡的支架,李栗也……

  我還帶了許多書,楊喆然的段子也可有可無了……

  森林里信號很好,唐霖皓也用不著大費周章……

  我一切都準備好了,你們快來啊。

  那夜,我在我自己搭好的帳篷里,完成了一切我們所構想的娛樂方式,終于玩到了夜半,在月亮完全登頂之際,烏云終于完全散去了。

  如李栗所說,這兒的星空是世界上最璀璨的。

  沒有他們,連屁都不是。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天旋地轉的夜空,在幽深的林間睡著了。

  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那一夜的山頂上,夢到了關于他們的一切一切。

  ·

  往后,對于他們的違約,我漸漸釋懷了。

  我一共在森林里呆了七天,七天里,我寄居在一個老人的木屋里。

  白天,我會坐在窗邊,望著候鳥盤旋在林端,回憶著諸多往事,搜尋著記憶里的點點滴滴。

  夜晚,我會把我所想到的一切事情與老人講述。

  到了第六天晚上,老人同我說。

  “為什么你不去找他們呢?”

  “他們如果違約的話,說明他們老早就已經忘記了吧?!蔽艺f,“忘了我,忘了約定,再去找他們也就沒必要了。”

  “有些事情,忘記是人之常情?!崩先苏f,“人生大抵如此,在反復尋回初心中了結,即便是你,也是一樣?!崩先说闪宋乙谎?。

  這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似的,我往后縮了縮。

  “去找他們。”老人對我說,“一定要去找?!?p>  “為……”

  ·

  “突然告知他們,如果他們什么也不記得了,一定會覺得你是個神經病?!崩先苏f,“你可以扮成一個陌生人,去試試他們是否還記得你?!?p>  “如果不記得呢?”

  “那也無須糾纏,你也只是一個陌生人,從他們身旁淡去就好,也不必糾纏不清,這比起做一個神經病要好多了……”

  “那……”我下定決心,“我明天就出發(fā)?!?p>  “我來幫你收拾收拾行李?!?p>  ·

  第一站是楊喆然。

  幾經周折,調查了他龐大的人脈網后,才了解到他:這幾年他幾乎什么都干過?;焐鐣?,當過各類七七八八的職工:甚至還做過圖書管理員。以及,他還跟不少地方的流浪群體有深厚的交情。

  一路走來,我似乎能看見他也跟在我的不遠處。而我?guī)缀蹩吹搅诉@幾年他的生活如何:艱苦、磨難,唯一懷揣的,是希望。

  當到了最后一站的時候,問及那個流浪漢,他指了指南邊,說道:“……”

  令我更為詫異的是,多年以后,他居然又回到了那座城市。

  ·

  往后的排查破費力氣,楊喆然回到這座城市后就像滴水進了海洋,根本就無從找起。

  而且,他似乎是斷掉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qq,微博,微信的全部消息都定格在了十年前。

  換句話說,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也同我一樣踏上了截然不同的旅途。

  不,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隱隱約約感到不安。

  既然無從下手,我便選擇了回學校看看,追尋當年在午后教室里,帶了兩瓶咖啡刷題的他。

  ·

  歸途,我驚訝道我們的午托竟然變成了民宅。

  那一瞬,燦爛且艷麗的夕陽斜照進二樓的一扇窗里。

  我瞳孔放大,二話不說沖上了樓去。

  ·

  門沒鎖,我輕輕地推開了門,剎那間,悠悠的懸塵趁著這道光擠了進去。

  那一抹燦爛的金光的盡頭,坐著我的友人。

  從他背影來看,倒不像二十多歲的青壯年,而像一個遲暮終年的老人:他頭發(fā)蒙亂,身型瘦小,躺在殘破不堪的搖椅里,似乎風大一些,就能將他吹跑似的。

  “我就猜到你會來?!痹谖殷@訝時,他開口了。

  他并沒有回頭看我一眼,而我也是經過喬裝打扮的。而他卻在我進門的第一瞬間認出了我。

  “好久不見。”我沉默良久,還是選擇了這一句土到掉渣的話做開場白。

  “接下來,我會把我這些年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跟你說。”楊喆然說,“說完之后,你要幫我做一件事情?!?p>  “嗯……”

  ·

  接下來他所說的,都是我多多少少有所聽聞的。

  唯一在我意料之外的,就是他輸了。

  “我輸了?!彼赃@一句話作為所有故事的結束語。

  這三個字自他口中吐出,既無落寞憤恨之感,也無羞恥不甘之情,而是像放下了一切那般釋懷。

  我久久地沉默,他又開口了。

  “現在,打開屋子里的煤氣,然后關上門。附近這一帶沒監(jiān)控,房間里也有手套,打開之后你就可以走了。桌上也放有我寫好的遺書,你不會被懷疑的?!?p>  “你他媽在發(fā)什么神經?”

  “我本不該留在這里?!彼f,“輸了之后,我嘗試死掉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會被人救起來?!彼f,“我跳過樓,割過腕,都被一群人救起來。而且我無論跑到哪,都會有這樣一群人。這是那個女人給我施下的最惡毒的魔咒。如今我即便是像個廢人一樣坐在這里,也有人給我送東西,況且還莫名其妙地買彩票中了好幾千萬,我就把這兒買了下來,準備在這兒抑郁而終……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你居然把別人給你的善意,當做是魔咒……他們都不希望你死啊……”我說,“你就這么回應他們?”

  他搖了搖頭:“這幾年你的一切我都有在關注,你現在是個偉大的人,所以不要想著花時間勸我了,你應該還有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去做。”他頓了頓,“要么現在殺了我,要么滾?!?p>  我攥緊雙拳,站在原地。

  他誤以為我在猶豫不決,他轉用哀求的語氣說道:“這種事情,本不該臟了你的手。但如你所見,自殺根本就行不通,各種超自然事件都會出現……偶然經過的救護車,突然脫落的鎖,偷家的小偷,以及各種各樣好奇推門而進的鄰居或者經過的路人……我試了一次又一次,現在想著會不會他殺就能沖破這個詛咒。你知道嗎,你所做的絕非罪惡,我死去,對我來說是救贖。而你將是濟世的圣人,我事后一定會好好祝福你的……”

  “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我摔門而去。

  他并未來追我。

  我明明一直在緊咬牙關,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一直把他看作自己的信仰,他的一切行動都奉作真理與教條。

  如今你的真理與教條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茍活……

  我的心感覺空了一塊。

  ·

  第二站是夏文奏。

  同樣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也留在了這個城市。

  頗為嘲諷的是,做了一位普通高中的英語老師。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他:一如既往地把頭發(fā)剃得很短,也像當初穿校服一樣執(zhí)著地穿著教師制服。

  眼神少了當初很多的銳利。

  “夏文,有人找你耶?!币晃煌形以拵Ыo他的漂亮女教師逗趣地說,看親密程度,也許是他女朋友也說不定。

  “哪位?”他放下批改作業(yè)的筆,摘去眼鏡,看向我。

  那一瞬間我又驚又喜,我希望他認出我來。

  但沒有,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一潭死水般,“你是誰?”

  “我是你帶過的一個學生?!蔽艺f,“第一屆的,叫林尉,還記得我嗎?”

  我多么希望他的表情閃過一瞬間的緬懷,但沒有:他疲憊地揉搓太陽穴,然后苦惱地說道:“抱歉,帶過的學生有點多,我不太記得你是我教過的了。也怪我,沒有經常去記名字,你別太在意?!?p>  “老師你不記得我我卻記得你呢!你是所有老師里最愛講故事的。你說你是個英語老師,但在初高中你學的最好的是數理化,英語經??级帜亍?p>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彼驍嗔宋?,“我沒有跟任何人分享過我的過去,況且你說的那個也不是我?!?p>  “怎么可能……你明明在課上……”

  “你究竟是誰!你不是我的學生!”他抓起電話怒吼,“你在再這里騙人我就叫保衛(wèi)科的了!”

  下一刻,剛才的女教師與辦公室周圍的老師就一哄而上,將他牢牢地架住。強行給他喂了鎮(zhèn)定劑之后,就扶他去別的地方休息了。

  “抱歉?!迸蠋熇瓉硪粡埖首釉谖疑砼宰?,“你真是他的學生?”

  “嗯……”我心虛地低下了頭。

  “他其實神經上有些錯亂,在談及過去的事情時就會觸發(fā)?!迸處熣f,“剛來這里的幾年尤為明顯,上課上著突然就情緒激動,哭了或者怎的,為了不讓你們看到就往教室外跑。亦或者像剛才一樣會突然暴起,我們許多人壓都壓不住?!迸處熣f,“但這幾年,他漸漸地融入了這里,隨緣自適,避免跟我們,跟學生談及過去。日復一日地復式教書。我們也同樣,對過去的事情,或者引起過去的話題頗為忌口。但你剛剛……所以就……”

  “他怎么會這樣……”

  “除此之外,他其實人很好的,很會照顧人?!彼χf,“剛剛其實也是擔心的是我們,才會如此情緒激動,怕你是什么小偷或者是什么恐怖分子,這些事情我們也曾經碰到過呢?!?p>  我的眼眶剎那間濕潤了,即便一味地逃避過去,他仍然記得他很強,他要保護周圍的人。

  “我們下個月準備訂婚了?!迸處熒斐鏊髦@戒中指,“近兩年的戀愛期里,我曾徹查過他的過去。他曾經是做過一個特別的人對吧?數理化能力超群優(yōu)秀,英語卻是爛的一塌糊涂。在中考竟成為了全市唯一一個有此成績卻進了榕高的特別存在。”

  “嗯,之前他經常跟我們說過?!?p>  “但其實喔?我猜測,他其實并不想如此。一直以來他僅想全力以赴地去生活,做好生活中的一切能做好的事情。他討厭喧囂與輿論,也并不喜歡成為所有人所期待的那樣去成為科學家,工程師或者一系列的被別人既定認可的路。他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去勝任,而是覺得自己僅不過將一切踏踏實實地完成了而已的凡人。我們眼中特別的他,只想安靜平凡且充實地度過這一生。為此,他選擇放下自身所有的優(yōu)勢,去學習英語。自然而然地,他的總成績仍然保持著與以前一樣的水平,只是理綜超群的優(yōu)勢已經不復存在了。我不知道他做了怎樣的心里斗爭,又是如何被過去的執(zhí)念所束縛,但如今,我想他選擇了逃避,繼而來到了這里,做了一名英語老師。普普通通的英語老師?!?p>  “他大概也有在后悔吧,今日與過去的反差感?!蔽艺f,“所以在提及過去的時候才會如此激動。因為他明明已經把它丟在最遙遠的角落里,不愿再去拾起,因為如果再提起,一定會讓自己的內心有所動搖?!?p>  女教師點了點頭。

  “那么,打擾啦。幫我跟夏老師陪個不是,說我以后有時間再來見他?!蔽艺f,“另外,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

  “謝謝你,你的話我一定會轉達的?!?p>  我走時帶上了門。

  漫步在校園里,我看到了這樣那樣的孩子。

  體育場上,也見到了沖在第一的那個身影。

  以及在賽道旁歡呼的我們。

  榕須飄揚,流云翻轉。

  我站在天地之間,任憑追逐的孩子從我身邊穿過。

  我的心似乎又空了一處。

  ·

  第三站是林裕。

  飛往美國也花了我不少時間。

  照著之前大概七年前聯(lián)系的閑扯,我很輕松地就找到了他家:某個風景還不錯,也挺氣派的小區(qū)。

  我滿懷希望地走進去,卻忽地停下腳步。

  就在他樓下,有個露天籃球場。

  球場上,卻沒有他的身影:幾個約剛成年的孩子苦惱地抱著球,大概是因為沒湊齊人。

  我走了過去,說著不太流利的英語:“我能加入你們嗎?”

  孩子們點了點頭,但神色依舊苦惱,緊接著豎起一根食指。

  還差一個人。

  “我認識一個人,但你要陪我演個戲。”我說。

  孩子們欣喜若狂,紛紛跟過來聽我的計劃。

  ·

  “您好,我剛搬來這兒。”我領著那群少年中的一個,他也十分配合,可憐巴巴地抱著球,“我孩子的朋友因事違約,現在我們還差一個人,請問能不能……”

  門里的那個人胡子拉碴,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身型一如既往地高大,卻少了那么幾分自信與陽光。

  我多么希望,他能有那么一絲的悸動:在聽到籃球這個詞之后,能夠讓他無光的眼睛悅動起來。

  誰知,他笑了,一如十年前那般可親。

  “哈哈,我沒有孩子,父母也不在這兒住,家里就我一個人,我的技術可能達不到你們期待的程度,但你們要是真的少人的話,我可以試試?!?p>  十年前,他是個無論什么要求都會答應的老大哥。

  十年后,他同樣是個樂于助人的老大叔。

  ·

  林裕像很久沒運動了般笨拙地跑來跑去,但過了五分鐘。

  他雙手撐在彎曲的膝蓋上,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再奔跑起來的時候,之前的懶散模樣被消滅得干干凈凈:每一個動作簡約精準。他迅速地破防,靈巧地帶球轉身,三分線上起步。

  一,二,三,我數著自己的心跳,完全合拍。

  周圍的青年全都看呆了,熱烈地鼓起掌。

  我學著他當年的模樣,學著他當年的動作:當然不可能那么精湛,摻雜著許許多多的壞習慣。

  望著他穿梭于球場的身影,時光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如今他仍然是全場最亮的那顆星。

  打完之后,我向他遞來一瓶水。

  他愣了一下,朝我一笑,接過我遞來的水。

  “你好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p>  那一瞬,我眼淚差點就崩了。

  “他很笨拙,也的確很笨拙?!彼拺训卣f,“總有這樣那樣的壞習慣,上籃總是會慢一步,總是會分不清第三步究竟是該跳還是該跑……”

  “嗯?!蔽艺f,“巧合吧?!?p>  “那段時間我經常教他籃球。他那個人,雖然在打籃球上很無用,但卻也有一顆不想被嘲笑的心?!彼麛Q上瓶蓋,“當時我就認定了,他將來一定會很出色,那個眼神,就像要把自己燒起來一樣?!?p>  “但其實,燒過一把,也就什么都不剩了喔?有些人正是因為過于平庸,也僅僅只有燒起來的那一瞬才會成為一點光芒。”

  “如果可以,我寧愿選擇一瞬間的璀璨?!彼f,“不會被過去榮光所牽引,因為本身就沒有什么值得去驕傲的。支撐著自己前進的,就是痛恨馬上就要碌碌無為的一生,亦或者以一些特別的人或事情做堅持。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一樣東西支撐著自己。只是有些人靠著它們義無反顧地前進,有些人卻它們束縛住,再也沒辦法出來……”

  夕陽漸漸西沉,我們的影子延伸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打籃球那么很厲害,為什么沒想過去參加些比賽或者成為職業(yè)球員呢?”我說,而青年們也聚攏過來,“過兩天離這不遠處的體育館開比賽,你可以加入我們嗎?!?p>  “我當年也想過這樣。能一生當個球員的人,大概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绷衷[擺手,“那一天我走了出去,結果在見識了一番現實之后又灰溜溜地回來躲起來:其實自己也不過如此,連一個區(qū)區(qū)的市級比賽都拿不下……等到再回頭的時候,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在一所普普通通的醫(yī)院上班,半夜加班到兩三點,每年每月每日都帶著疲憊的身軀……原來自己,也會成為眾生蕓蕓,在追逐夢想的途中跌落,至此就成了一個普通人,還被昔日的榮光折磨地不堪重負……”

  林裕痛苦地抱住了頭。

  “哪有的事。只要每天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斷前進的話……”

  他猛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誰都不是生來成功的,我也一樣,歷經千辛萬苦走來,即便深知前方無坦途,深知會跌得粉身碎骨……但只有堅持到最后的人,才有資格書寫那些佳話,你不是最喜歡打籃球的嗎?”我說,“堅持下去的話,一定可以做到……”

  “你是誰?”他顫抖著問我。

  “你的鄰居啊?!蔽倚π?,“曾幾何時,我也有個跟你很像的朋友,他也曾這么勸過我?!?p>  “哈哈,一切真是巧啊。”他說,“謝謝你,我該走啦,回去洗完澡之后我還得去值夜班?!?p>  “好?!?p>  我的心缺了一塊。

  ·

  第四站是唐霖皓。

  說起來跟他的相遇很是巧合:竟然就在菜市場撞見了他。

  他的肩上還坐著一個孩子: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而他倒是比之前清爽了不少:沒有邋遢的刺頭,也沒有流里流氣的舉止,更少了飄閃的眼神。

  想必他有了家之后,也變得收斂了許多了吧。

  我沒有上前搭話,而是默默地離開了。

  我的心似乎又缺了一塊。

  ·

  “等到,為什么他沒來找我。”我問老人。

  “誰知道呢?”老人說,“也許是你們如今模樣已經把他擊垮了吧……”

  ·

  我沒有再去找李栗和陳青,因為結局我早已清晰不過了。

  這七天的旅途下來,我深陷絕望。

  他們一個個的粉碎掉了我記憶里關于他們的所有印象。

  一切的成功都失去了值得我堅信的理由。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大城市里,把自己完全沉溺在工作里……

  如果我是能夠拯救他們的圣人。

  那誰又能夠來將我救贖?

  “你自己又過得好到哪去一樣……”

  偶然間我又記起老人說的話。

  我苦笑著看著自己的手,看著電腦屏幕上自己寫的東西,驚覺的命運的反復無常。

  原來我們每個人,都會這樣:在追逐夢想的途中深陷迷惘,在現實面前摸爬滾打,而后驚覺

  其實自己也不過如此,也會在旅途中,選擇了平淡地去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

  “凌唯,你新連載的《花之旅途》很不錯喔?”女編輯叫小雪,在我身旁坐下,“昨晚花了一晚上就看完了?!?p>  “是嘛?!蔽艺f,“隨便寫寫的?!?p>  “真的嗎,隨便寫寫就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小雪低下了頭,“真好啊。我曾經也有想寫過小說,但寫寫總是不盡人意。”

  “什么時候開始寫的?”

  “初中的時候吧。但寫出來的故事根本無法像你一樣那么好看。”小雪無奈地笑笑,“你又是因何成長到今天這樣的?”

  “跟你一樣,在初中的時候開始動筆的。那時候班上同學都說我作文寫的很棒,碰巧又遇上了一群特別的人,就想著無論如何都要用筆把他們記錄下來……”

  話說到這里,我突然停了下來。

  我當初……寫他們的動力,究竟是什么來著?

  為了以此生存?以此名聲大噪,去見他們嗎?

  仿佛一重錘砸到我的腦袋上,混沌隨之煙消云散。

  說是寫他們,我也的確做到了:如今他們的很多形象都被我寫進了小時里,但絕大多數已經被改寫得面目全非:莫名其妙的設定,莫名其妙的性格,完完全全沒有他們的影子。

  他們簡直就是為了符合讀者的口味而誕生的。

  我現在究竟在干什么:連載著巨長的小說,日復一日地撰寫著無趣的日常,把他們當做賺錢工具,深挖引人入勝的設定,全部往上去套……

  這真的是我想寫的東西嗎?

  這樣的我,做著事與愿違的事情,卻被別人當做特別的存在……

  我抱著頭,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凌唯,你……怎么了?!迸庉嫾鼻械貑柕?,“要不要我?guī)湍憬芯茸o車?”

  曾幾何時,我又不是沒有嘗試過去撰寫自己內心真正想寫的東西。

  一次次地退稿,一次次地嘲笑。

  多年以后,我同他們一樣,將那份信仰偷偷地掩藏了起來,選擇了麻痹自己,繼而逃避過去。

  它太珍貴了,正因如此才會擔心它被毀滅的那一瞬。

  自己才不是什么濟世的圣人,而是一個需要救贖的罪人。

  相比起他們,只是稍微活得體面了些而已。

  “對不起,我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我勉強地微笑著,“昨晚差不多通宵了,頭有些疼。”

  “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擾你了?!?p>  女編輯走時帶上了門,房間里歸于一片寂靜。

  窗明幾凈的屋里,忽地又悅動起他們的身影。

  ·

  “我要寫一篇關于我們七人的小說?!蔽艺f,“將來你們若是看到了,一定要想起我,想起你們自己,相約一個地方,我們共敘明天!”

  我的初中,無非讓自己銘記他們。

  銘記那些,銘刻在星空下的光陰。

  ·

  人生就是個不斷尋回初心的過程,反反復復,然后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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