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聽接下來的故事。
老人搖搖頭:“夏文奏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也還請你稍作等待,我想以他想的方式,將多年前的一切告訴你們。”
。
“喂?!彼h(yuǎn)遠(yuǎn)地叫住了我。我折返回來。
“接下來的路,靠你自己走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走向相反的地方。
如果我當(dāng)時能有能力的話,能拉住他的話。
所以一直是這樣,身為旁觀者的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
有人說,老方是魔鬼,也有人說,老方是上帝。
他的的確確是一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在我看來,他所做的惡事令人發(fā)指,無異于是-一個殺人犯的所為。但他從未對他所為心生懺悔,也從未表現(xiàn)過柔情的那一面。
也僅僅是在中考前一-天,我氣勢洶洶地去找他,與他駁斥,我早已做好與他對罵n百個來回的準(zhǔn)備了。誰知道他看著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
二戰(zhàn)時,有一個年輕人,他因為別人的鼓舞而認(rèn)為自己是-個特別的人。
他在那時,喜歡上了一個酒館的女服務(wù)生。但又覺得男人應(yīng)當(dāng)志存高遠(yuǎn),便想著先建功立業(yè),再回來娶她。
那時,他也只是一一個大頭兵,聽著部隊長官分析戰(zhàn)況及傷亡數(shù)時,他便在想: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讓局勢更樂觀,讓傷亡數(shù)變得更少。
·
當(dāng)所有人為了國家而努力奮斗的時候,他卻在為了心底所堅信的特別而行動。
太他拼了命地爬啊爬,終于當(dāng)上了長官。
他加冕之日,便是女酒保新婚之時。
當(dāng)他看到女酒保的新婚對象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男人時,他又驚又惱:為什么不愿意等他……
在那時,他劃清了與女酒保的界限:他是特別的,而她僅僅是一個凡人。
而后,他奔赴沙場,奮勇殺敵,而后驚覺……
·
“給大家介紹一位同學(xué)?!毕抡n時,班主任走進班里,推了一下眼鏡,“請他來自我介紹一下。”
下課又吵又雜,根本沒有注意他的一言一行,而我卻跟唐霖皓私下決定著……
·
老早我就注意到他了:可能也是因為那時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課堂上:他悄悄地搬了張桌子進來,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而后端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個班的差生,被班主任懲罰過來旁聽的。
上臺之后,他聲音低如蚊吶:“大家好,我叫林裕,希望接下來能與大家好好相處?!比喾错懸步鯙?:大家大都抱著那樣的想法,以為他不過就是過來聽幾節(jié)課罷了。就這樣,稀稀拉拉的掌聲后,他匆匆下臺。
哦對了,別看我把他描述得那么局促不安,他可是近175,在南方算高大的大哥那樣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應(yīng)到了,唐霖皓也感應(yīng)到了。
我們之間一定能發(fā)生一段此世間絕無僅有的故事。
“去打個招呼嗎?”
“嗯?!?p> 我們兩個走到他面前。
“凌唯。”我伸出一只手。
他驚詫地抬起頭,那一瞬,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掩斂在荊棘叢中的星辰大海。愣了一下,剛剛的緊張局促蕩然無存,他定定地看著我,沉穩(wěn)地說:
“林裕?!彼丈狭宋业氖?。
我相信,他在我眼中也看到了大概一樣的東西。
也許是撥云見霧的晴空萬里,也許是劃破黑夜長空的流星一顆。
什么都行,但可以肯定的是。
這便是……
·
我是經(jīng)過陳青了解到唐霖皓的。
他本身與我一般,沒什么可圈可點,但成績比我好就是了。
長著一副痞氣模樣:頭發(fā)亂蓬蓬的,眼神總是會飄閃。但他人卻是挺與人合得來的。
總之,他最令我欽佩的點,莫過于他在電競上的造詣了。
鮮有幾次能瞻仰到他坐在電腦前打電競的模樣:不同所有人那般血脈噴張,面目猙獰。他就是靜靜地坐在那兒,時不時拿著廉價奶茶喝一口,而后如彈奏鋼琴般敲擊鍵盤。
自他身上表現(xiàn)出同夏文奏一般的云淡風(fēng)輕:纖長的手指好似在鍵盤上舞蹈,神情有些不在意,卻是在百分百陶醉其中的。
在他身上,我同樣感受到了特別。
·
方老師?我們班主任也沒告訴我們?nèi)?,第一?jié)也是語文課,我周圍人都在課堂上傳紙條猜測,而在一旁傳遞的我看到了些許的內(nèi)容:
“該不會是個女老師吧?”
“怎樣都好,說話聲音比凌老師大就行?!?p> “最好要活躍點,別跟畢老師一樣死氣沉沉的?!?p> “哎喲,可得指望他來帶帶我們班的數(shù)學(xué)咯?!?p> 語文老師拍桌警告,我們終止了討論,但心里還是止不住在描繪那個不曾謀面,甚至沒有任何人甚至跟老師人脈最廣的同學(xué)知道或者了解亦或者聽說過的那個老師。
我想著,他一定是高高瘦瘦,然后站姿筆挺地走進教室,也許會死板地理個板寸,但一定會鏗鏘有力地介紹道:“我是方老師?!?p> 在教室另一頭的那個所謂的方老師應(yīng)該也在做深呼吸吧?自己會遇見什么樣的毛頭小子呢?又會和他們發(fā)生什么樣的故事呢?
我曾聽有個人說過:“你會遇到什么人,發(fā)生什么事,都是上天幫你安排好的,他們一個個排著隊,人山人海中不時蹦噠蹦噠想看見你,但你卻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怎么也看不到?!?p> 然后你就忽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又或者他們忽地闖入你的生活,把你的日常搞得一團糟,笑嘻嘻地做個自我介紹,然后大家就算哥們兒了。
上午陽光非常曬人,窗簾拉的死死地,也不排除那些靠窗想要玩手機的人故意拉上的。
他進來是這么的無意間,似乎無聲無息地融入我們班的氛圍,他好像也沒比我們大多少,那時候他還剛從分校轉(zhuǎn)過來,竟讓人有些覺得是咱班新轉(zhuǎn)來的同學(xué)。
真的如想象般那樣,他腰桿筆挺地走進班,把農(nóng)夫山泉有力地砸在講臺上,這一刻我們才知道,哦,這就是方老師。
不過方老師略微發(fā)福的身影撐破了我想象中瘦高的軀殼,似乎也有幾分生氣與活潑的味道:他的發(fā)型沒有什么可圈點的地方,莫名搭配他仁厚的臉型,除此之外平平庸庸,眼神似乎還有些畏懼我們。
就這樣我們看著他,方老師看著我們,良久他發(fā)話道
“我姓方名為民,你們可以叫我方老師?!闭f罷,他摸索講臺上,片刻又著急起來。
我們班的白板筆不知為何總是缺失,下方發(fā)出了幾聲低淺的笑。
一會兒,他找著了,轉(zhuǎn)身寫了幾個正楷的大字:“方為民”。
我托著腮幫子,有一茬沒一茬地聽著,低低地打著呵欠,直到他寫出了那幾個字頗有些讓我清醒:太有韻味了,恰到好處的筆鋒與不生澀的連筆,讓我這個寫字鱉爬的人對這個有些油膩的中年男人有了些許好感。
“那么接下來就由我來接管十班的數(shù)學(xué)吧!”他鏗鏘有力地說道,“以后咱們就是哥們兒了,是哥們兒我肯定鼎力相助,給我三個月,下一次段考把你們帶到全年級中游。”
“好!”全班斗志昂揚,我慵懶地哼了一聲,又準(zhǔn)備昏睡下去。
·
月考后。
我推著自行車,走出考場。
未來對我來說是什么,我真的無從得知。
如同黃昏天邊聚攏的烏云一般,有幸散去,但卻仍然是黑夜。
“騎車?”林裕從旁邊走過,“考的如何?!?p> “一如既往,一塌糊涂?!蔽颐銖姷財D出一絲微笑。
·
天邊的流云殘留著落日余暉的色彩,江面于此同時也終于沉寂了下來。林裕掐好了時間。正好錯過下班潮??諘鐭o人的濱道上,僅有我們衣擺飛揚的身影,與夏日微風(fēng)輕拂過的榕須:有幾根稍長的,在疾行而過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蹭過我們的額際,微癢卻愜意。
一路上,我們談及人生理想,談及游戲技巧,談及擇偶標(biāo)準(zhǔn),談及光輝未來……他總在笑我談話話題不找邊際,思維跳躍,我總在笑他什么事都循規(guī)蹈矩。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屬于回憶的朦朧感將我們包圍:多少怨恨,多少不解,都隨著此刻一笑而了之了。
多年以后,我一定會理解他所不能放下的包袱,他也一定會接納我的無厘頭。
我怕,一直都怕。
多年以后,我早已不是我,他亦早已不是他。
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那天的光景美好而又漫長:榕樹繁茂枝葉掩映下的過道幽森寂靜,你看不到路的盡頭在哪,卻并不擔(dān)心,因為身旁有一位難能可貴的友人。大家說說笑笑,就是一生。
“你是不是要去美國了?!背良帕嗽S久,我問道,“而且時間是明天?!?p> 他一愣,神色驚詫,大概是不懂為什么我會清楚這件事。
“我去問過班主任和老方了?!蔽翌D了頓,“真的嗎?!?p> 他點了點頭,表示確定。
“我送送你。”我說,“明天什么時候?”
“你別搞這套,我應(yīng)付不來這種的?!彼χ鴵u搖頭,“兄弟,心意在就行了。”
“時間。”我又重復(fù)了一遍。
見我如此堅持,他嘆了一口氣,“明早十點的飛機?!?p> 至此,我們倆都沉默不語。
我長嘆了一口氣,放慢了踩踏的頻率。
他起初也跟著我一起,但我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后快到了我快要停下的時刻,他才車速才恢復(fù)如初。
林蔭道到了盡頭。
“兄弟,那我先走了?!彼蛭覕[了擺手,“再見?!?p> “嗯?!蔽夷坏鼗貞?yīng)道。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的路口。
·
早八點,我一骨碌爬起身,本身時間也來得及,不知為何我手忙腳亂地挑選衣服,思索著離別的場合什么顏色才能顯得嚴(yán)肅又不那么沉重。
同樣,我也不擅長應(yīng)付這種事情。
草草洗漱過后,我出了門。
·
“師傅,機場?!蔽覕r下了一輛出租車。
“沒行李?”
“送朋友?!边@三個字一說出口,一種現(xiàn)實的厚重感就壓迫在我身上。
“哦?!彼緳C說,“上車吧?!?p> 我鉆進車?yán)铮嚿祥_著溫度恰到好處的冷氣,我的心也平復(fù)了下來。
司機上一路上也很識趣地沒有說話:或許曾經(jīng)也遭遇過,那時候也希望別人把安靜留給自己。
這個世界上大家原來都一樣。
我望向窗外,望著似流水般變換的光景,捕捉著我們之間的回憶。
·
(接下來切換視角較為頻繁,如果是凌唯視角,在切鏡頭前簡寫凌,如果是林裕視角,簡寫林,如果是唐霖皓視角,簡寫唐。往后不多贅述。)
(凌)
“嘭?!鼻蛟业降孛妫瑥椀搅宋业氖稚?。
……
那一天,我百無聊賴下,聽班上同學(xué)講有我們班得了籃球賽,就抱著好奇的心去看了一眼。
結(jié)果,人群中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林裕。
他穿梭在球場上,面目猙獰。
比分差了十多分。
再細(xì)看,他拼了命地過人,上籃,搶分,而他的隊友卻傻愣愣地站在一旁。
老實說,班級聯(lián)賽,我們班是不參加的,因為我們班沒有人會打球。但介于班主任覺得不參加面子掛不住,就臨時挑了一些人組成了隊。
而里邊只有林裕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我們班一個人都沒來:大家都覺得輸定了,還不如在教室自習(xí)呢!
是呀,輸定了,不可能贏的。
我?guī)е敕趾闷妫敕謿J佩地站在那兒,時而鼓勵,時而吶喊,望著隨風(fēng)飄揚的榕須下球場上那個揮汗如雨,拼了老命去搶分的身影:不解,但卻不禁去這么為他歡呼,為他喝彩。
后來才明白,這無關(guān)輸贏。
……
在認(rèn)識了他們之后,我有了夢想。
我的夢想是做一位小說家,而且要寫一部以他們?yōu)樵偷男≌f。
在剛剛開始動筆之際,收獲了許多人贊美:這么小的年紀(jì)居然能駕馭得住小說了!了不起了不起。
我一度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或許以后就靠寫小說吃飯了,我這么心想著。
·
午后網(wǎng)吧,13點55分。
今天特別熱鬧:一小伙子對唐霖皓慕名已久,特地來討教一番,約定好如果輸了就包下在場所有人的網(wǎng)費。
“好啊。”他慵懶地回答,但并非蔑視。
戰(zhàn)局迅速焦灼起來:來者也并非小兵小卒,拔得頭籌,搶下一血。
來者擠眉弄眼地臭顯擺,而他的小弟圍在一旁歡呼。
唐霖皓用誰都聽不到的聲音輕笑一聲,悄悄地把十指關(guān)節(jié)弄得咔咔響。
那一瞬,我看到他由衷地高興了起來:僅屬于在電競界中,全身心投入的喜悅:計算自己熟悉不過的角色的屬性數(shù)據(jù),施法的極限范圍,以及每秒都在跳動的經(jīng)濟……并非我瞎扯,我相信他做得到。
看對面的神色就知道了:好幾次他神采飛揚,堅信自己擊中了敵方,但下一秒眉頭就惱火地緊鎖了起來:每每都差那么一點點的距離。
而后的局勢瞬間扭轉(zhuǎn):來者像是被玩弄在鼓掌之間,每次都被極其微小的數(shù)據(jù)擊?。呵〉胶锰幍膫?,恰到好處的距離,以及恰到好處的時間。
唐霖皓漂亮地贏了。
“再來一盤,再輸我包下所有人的冷飲!”
約十五分鐘后,我和唐霖皓心滿意足地捧著冷飲碰杯而盡,爽快地大呼一口氣。
這真是一個極好的午后:在二手煙充斥的網(wǎng)吧里,捧著冒著冷氣的冷飲,玩著包費的機子,你與他相視一笑,笑那來者的狼狽不堪,笑這一刻的酣暢淋漓。
這一切,都托了他的福。
他教了我許多小技巧,我嘖嘖贊嘆。當(dāng)玩到日暮西沉?xí)r,他突然對我說:……
·
?。ㄈ我庖蝗艘暯牵?p> 在某一天夜晚,或許是因為初生的自己擁有夢想的悸動無法排解,且又因為我們不合群,我們接觸了大家津津樂道。
平易近人。
如親父兄般和藹可親的老方。
并與他暢談了人生理想。
·
?。瑁?p> 我稍一用力,球飛了出去,動作走形地趕到球旁邊,別扭地又一拍。蛇形步至籃框下,又慌手慌腳地踏著心中數(shù)的步子。
“一,二,三……”我丟出懷抱在胸前的球。
“喂!”誰知林裕的喊聲下一步就到了,“步子太慌張了,錯了!”
那時的我生怕錯誤被他看出來,每次在上籃前都會加快步伐。
“就不能慢一點嗎?”他接過我丟來的球,邊說邊運著球,“步子邁大邁穩(wěn),三分線處沖進籃框下同樣是可以做到的?!?p> 說罷,他猛吸一口氣,之前運球的懶散姿態(tài),隨著這一記深呼吸而蕩然無存:全身緊繃的他,似乎每一個關(guān)節(jié)與肌肉的運作都像扣合的齒輪般無縫而高效運作著。
他三分線上起步,步調(diào)四平八穩(wěn)地隨著心跳的節(jié)奏。
此刻的他就像一套程序,籃球到了他的手上,輸出的唯一結(jié)果就是進球:他縱身一躍,手輕輕松松就把球送進了框里。
“看到了嗎?”他面對著我,反手把身后從籃筐處掉下來朝我這傳來。
我又是毛毛躁躁地重蹈覆轍。
“嗨,講你都不聽的。”林裕嘆了一口氣,招呼我坐下,“干嘛突然就想打籃球了?又不計入分?jǐn)?shù),班上的人也不感興趣。”
“被人嘲笑了?!?p>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你喜歡籃球這項運動嗎?!绷衷?,“如果本身就沒有興趣的話,我也很難辦。”
“我不敢說我喜歡,因為我打得跟坨屎一樣,但你不一樣,你是特別的……”
·
?。瑁?p> 網(wǎng)吧。
“將來,我想組建一個戰(zhàn)隊,做一個職業(yè)的電競選手?!碧屏仞┓浅UJ(rèn)真地說,“怎么樣,以后想加入我嗎?”
“嗯……”我搖搖頭,“我沒法跟你一樣,游戲玩得精湛,還能把書讀的那么好,你是特別的……”
·
?。郑?p> 聽到這一句話,我仿佛活了過來。
還從沒有人這樣說過我:我在他人的眼中竟然是特別的存在。
老方終于露出了可憎的面目:在老方的影響下,班上就只有我一個人還在堅持籃球了:體育訓(xùn)練也好,成績測試也好,大家大都應(yīng)付了事。就連班級聯(lián)賽,也成為班主任為了不丟面子而臨時整頓出來的笑話。
班級聯(lián)賽,我至今都記憶猶新:臨時組建的隊伍都是臭魚爛蝦,班上人都覺得輸定了,因此一個都沒來看比賽。
除了凌唯。
我一個人打完了兩個半場,把比分緊緊地咬死在十分以內(nèi)。凌唯至始至終都在竭力地加油鼓勁:對面整個班都來了,臨時趕制了應(yīng)援牌,還準(zhǔn)備了冰水。
我們這邊只有一個人還喊得那么拼命,我看著都覺得尷尬,可那傻小子哪里在乎這種,他那時肯定覺得挺一下兄弟,要什么面子?
老實說,放棄很容易,選擇失敗也很容易,何況那時候已經(jīng)注定輸了:只是放不下的,就是那個撐場面的身影,尤其是那個憧憬的眼神。
最后,我漂亮地輸了。
這次我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而籃球也成了我發(fā)泄的工具,有關(guān)對任何人都不爽,對任何事的不公我都會默默忍受,我把所有的猙獰與鋒芒都留在了放學(xué)后,一個人在榕須輕拂的老舊球場上拼命地上籃投籃。
所以此刻在眼前的人,對我說他想要練習(xí)籃球,都成了一件非常令我奇怪的事情。
不,這明明是扭曲的想法,為何我這么久地都未曾悸動過。
所做一切,其實都是無意義:根本就沒有人會認(rèn)可你籃球厲害。每一個人都龜縮在教室里糜爛的活著,用循規(guī)蹈矩來束縛自己,用不作為考核項目來放過自己。所以即使我拿到了滿分,充其量也就不會被笑話而已。
就是這樣的人,會去嘲笑,會把像凌唯這樣的人打球姿勢當(dāng)做飯后娛樂的話題。
或許我無法理解支撐著凌唯走下去的動力是什么,但此刻我明白,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動力是什么:我是特別的,打籃球的人是特別的,比那些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的書呆子熱血,激情,強一百倍!
·
(唐)
是啊,我是特別的,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能夠成為……
·
?。郑?p> “我會教你籃球,毫無保留的那種?!?p> ·
?。ㄌ疲?p> “以后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哥帶你用電競走出國門!”
·
(凌)
“凌唯,你過來一下?!币惶?,班主任下課叫我過去。
“干嘛?”到了辦公室,我問道。
“你最近跟林裕走得很近?”
“是的?!?p> “他這個孩子,情況有些特殊?!卑嘀魅纬烈鞯?,“他是上一屆初三留級下來的?!?p> “為什么?”
“因為壓力過大,導(dǎo)致心理出了些疾病,沒有能夠正常畢業(yè),所以學(xué)校安排他來到我們的班級。”班主任說,“這種東西,老師稍一控制不住分寸就會有,但當(dāng)時沒想到這么嚴(yán)重……”
“所以呢?”
“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我希望你離他遠(yuǎn)點,指不定哪天就……”
我氣憤地摔門而去,而后落了個寫檢討的下場。
·
?。郑?p> “節(jié)奏感節(jié)奏感!自己預(yù)估好距離,一旦踏出第一步之后就不要想太多!”我?guī)缀跏桥仁降闹笇?dǎo)。
·
(唐)
“經(jīng)濟一定要學(xué)會計算好。補刀一定要穩(wěn),少一刀看上去失之毫厘,但長遠(yuǎn)來看也許就差之千里了:晚那么幾分鐘出更優(yōu)等的裝備,就會被別人領(lǐng)先,繼而對方就會有滾雪球式的成長……”他邊解說邊高昂地敲擊鍵盤。
·
?。謅nd唐)
在我們相識不久后的夜晚,群星閃爍的操場上。
“我在寫一篇關(guān)于你們的小說喔!”凌唯說道。
“真的假的,出版了嗎?”
“怎么可能!”凌唯說,“不過將來某一天一定會實現(xiàn)的。因為我已經(jīng)把這當(dāng)做夢想了,只要朝著夢想不斷努力,那我就一定能做到?!?p> “將來成名了可別忘了咱!”
“一定的!”我們仨朝著滿天星空起誓。
·
?。郑?p> 最后,在我的指導(dǎo)下,籃球的運球與上籃動作已經(jīng)有模有樣了。
在那一天,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以后。
我看見他獨自一人,在球場上打球。
他不停地重復(fù)同樣的動作:上籃,運球,運球,上籃……
途中摔了一跤,他也覺得無所謂:用流血的手支撐著自己再次站起來。
我急忙趕過去。
·
?。ㄌ疲?p> 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我鉆研了許多技巧,看了歷年的賽事視頻,經(jīng)常熬夜到兩三點鐘。
于是,發(fā)生那樣的事情已成了必然。
·
?。郑?p> 看到了那日凌唯的舉動,我的心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當(dāng)晚我思索了許久,臆測他是否又因為籃球一事被人嘲笑或者又受到了打擊。
我?guī)土栉ㄕ砹艘幌盗械男〖记?,以及觀看了許多指導(dǎo)視頻,想著如何把籃球知識更加簡易地交給凌唯。
這一弄就是一晚上。
·
?。瑁?p> 本該一如往常地,在老方來后的第三個月。
那天,他來教室,帶了一瓶紅牛。
他當(dāng)著我們的面一飲而盡。
我因?qū)懶≌f熬夜到了兩三點鐘,此刻睡意瞬間向我襲來。
“稍稍趴這么一下好了?!蔽倚南胫?p> 意識漸漸沉入黑暗之際,一句話像一記耳光一樣向我扇來。
“有些人,他媽的跟我吹噓到過去在鮮花與掌聲中活著,現(xiàn)在卻像個廢物一樣在那一動不動……”
自那次睜開眼之后,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位子,說的多么文藝,多么有決心,甚至讓我覺得下一次年級第一就是他了……”
我?guī)缀跻呀?jīng)能遇見下一秒他要說什么了,我瘋狂地?fù)u頭,帶著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不要,求你,那是我一輩子最寶貴的東西!
你罵我多么廢物,多么無能都可以,但千萬不要……
“我的孩子,若是跟那些人一樣,窮盡一生在文學(xué)的泥潭中摸爬滾打,老子回家絕對把他殺了。第二天就去警局自首,然后報刊頭條就是我方為民,優(yōu)秀教師殺人拋尸榕江河!”老方怒喝,面色紅漲,“他媽的這種路也會有人敢走的?他媽的在這條路上,你若是沒有擠進全國前三十,你他媽給我等著餓死在街頭!”
言畢,我低下了頭。
我懂,道理我他媽的全都懂。
但,真的好不容易,這輩子有了一件事值得去努力。
我很想猛地站起,沖向講臺,揪起他的衣領(lǐng),打的他滿地找牙。
這樣做的話,其實就是在表示,我根本無力反駁他。
他代表的即是現(xiàn)實。
我雙拳攥得緊緊的,刻出道道血印。
·
?。ㄌ疲?p> 那天,我鮮有地遲到了。
班主任借此機會,數(shù)落了我近期的退步以及狀態(tài)失魂。
那個分頭四眼仔,如今在我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尊敬的價值:他真的太平凡了,說著大千老師都用的說辭,一樣用那說著為你好,實則泄憤的舉動。
我像個木頭人一樣受訓(xùn)完之后,回到座位上,蒙頭就睡。
老方,當(dāng)然也怒罵了我。
“初一的時候,你跟你的朋友說,我家住的離榕高近,要不進榕高算了。你的朋友對你說他很糾結(jié),覺得榕一近,去榕一好了,你們?yōu)榇送锵А!崩戏缴钗豢跉猓曇粽痤澚苏麄€教室,“結(jié)果呢?那樣的聲音怎么突然就沒了?你也知道榕高不好進啊,你也知道你的成績離榕一還差七八十分?。恳荒銈冃值軅z再聚一聚,夢一把當(dāng)年的苦恨離別?”
“有些同學(xué),早上拿著父母十塊二十塊零花錢吃早餐,晚上回家嚷嚷著好累好累,你父母也就真的信了。用自己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依然供你上學(xué),讓你讀書……有時候我真的他媽希望你們能為你們父母考慮一下,考慮一下他們是做什么的,自己還不如早點去職高學(xué)一份技能,早點出社會打拼……”
……
“你知道嗎,是存在這樣的人生,但那絕對不會是你的?!蔽抑览戏皆诳次?,但我沒有看他,“但你不會成為特例?!?p> 至此,我與過去的唐霖皓分道揚鑣。
有些事情,只有一直前進的人才會知道。
我選擇了相信自己。
·
?。郑?p> 那天,我鮮有地在數(shù)學(xué)課上睡著了。
誰知老方的轟炸在下一秒就趕到了。
“你他媽覺得自己牛逼?自己厲害,等到高三再努力?還有閑情逸致去參加校隊?覺得自己在最后幾個月一努力就能拔得頭籌?我們的前二十名都人間蒸發(fā)了是嗎?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是嗎?你就可以因此坐上第一名的寶座?”老方說,“你已經(jīng)在初三那一年廢物過了,如今還要重蹈覆轍?一切的心理壓力,都是一些混蛋一直只會祈禱,但事實一直在事與愿違?!?p> 為什么,時隔一年,再聽到這些話,我卻承受了下來。
因為我是特別的。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可以辦到。
如今我這么堅信著。
自己。
我一定會向那個混蛋證明自己,讓他為他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
(凌)
無論是選擇相信自己,還是相信他人,我至始至終都沒辦法給出答案。
我只記得,在那時,我一度聲嘶力竭,一度無力地吶喊不公。
最后的最后,我雙眼紅腫地看著世間一切,選擇了相信楊喆然。
選擇了相信了老方。
至始至終,我什么都無法做到。
繼而放下了對夢想的執(zhí)念,安安穩(wěn)穩(wěn)地承認(rèn)了自己的渺小。
·
?。郑?p> 一直以來,我在球場上拼命練習(xí),即便是初三緊張關(guān)頭也是如此。
班主任已經(jīng)放棄我了,而老方還在課上一直對我的理想冷嘲熱諷。
每當(dāng)這時,我總會斗志昂揚,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沖向球場泄憤。
終于,一個月后,我參加了區(qū)比賽。
又一個月后,我參加了市比賽。
數(shù)月后,我參加了省比賽。
最終,被逐出校隊。
因為上述比賽,無一例外地全輸了。
校隊里,有很多特別的人,他們球技高超,能力拔群,每一個人都是獨當(dāng)一面的存在。
自己在里邊,只會不斷被別人嚼舌根子。
因為幾場重大失誤,我主動情愿,退出了校隊。
這意味著我將沒有體育特長生的資格,而如今,距離中考僅剩下三個月。
我不后悔,因為我怕,怕那最珍貴的東西被人丟在地上踩啊踩。
退出校隊的那幾天,我的頭又疼的厲害。我沒有去學(xué)校,因為那里有老方。
中考爸媽說什么也不肯讓我參加——成績的沖擊力可能會對我造成更大的損傷。
他們遵循醫(yī)師的叮囑,讓我遠(yuǎn)離這塊是非之地:去美國定居一段日子。
就這樣,我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
·
(唐)
自己其實不過只是一個什么也辦不到的普通人罷了。
·
?。瑁?p> 初三一年,我很少笑過。
每日只能以漠然,嚴(yán)肅的表情面對老方,才能免遭一罵。
但說實話,他罵也無所謂了,我已經(jīng)逐漸適應(yīng)了下來:承認(rèn)自己的缺陷,承認(rèn)自己的平凡,繼而去壓榨自己,遍體鱗傷地前進。
自從那一天走出夢里,我沒有一天是開心過的:永無休止的比較,出自旁人之口,越發(fā)明晰的,對真實的你的批判。
我選擇了默默咽下去,只因自己在這個世界是這么地渺小。
這是一劑猛藥,同時把自己折磨得千瘡百孔。
最終,我與唐霖皓,林裕越走越遠(yuǎn)。
我曾無數(shù)次千方百計地想要拉他們一把,但他們都撒開了我的手。
他們選擇了相信自己,而我選擇了相信別人,僅此而已。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曾聽過他們的消息。
他們當(dāng)初的諾言,一個都沒有兌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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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
我接過彈來的球。
“來,再上一次籃?!绷衷Uf,“加油。”
這一次,他沒有再跟我說技巧。
……
籃球考核。
我靈巧地避開障礙物,預(yù)判接住了彈起的球。
一步,兩步。
一跳,一送。
球帶著完美的弧線入了框。
“嘭?!鼻蛟业搅说厣?。
我的身后空無一人。
·
(凌)
“你的朋友為什么去美國?”半天,司機終于開口了。
“大概,為了逃避現(xiàn)實吧?!?p> “也好?!彼緳C點了根煙,“有時候,我們很討厭一些自說自話的人,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外有人,你無論說什么話,他們都聽不進去。他們至始至終都以自己的世界為中心。但你知道嗎,那其實也是一種幸福,他們窮盡一生都沒有走出來,一直在自己的世界快樂地活著……”
我默默地聽著司機突然洋溢起的文藝心,心中默默地笑了。
原來真的就是這樣,原來我們真的就是如此無力:什么也做不到,一直這么無意義地前進著……
我們本該可以在這個世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快樂地活著。
“啊,臥槽……”司機猛地按喇叭,“碰上出游季了嗎?塞車塞死了?!?p> 我一看,前方堵的跟臘腸似的,又一看表,急了起來。
“師傅,就這下吧。”我付了錢,打開車門,狂奔起來。
我有太多話想對林裕說了,一定得這次不可。
我逆著車流奔跑起來,追逐著時光的影子。
·
到了機場,我火急火燎地拿出手機,撥打林裕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電話那頭傳來單調(diào)且冷漠的提示音。
我的心猛然緊縮,結(jié)果進來了一條信息。
“兄弟,對不起,我騙了你。我的飛機其實在一個小時前就出發(fā)了。這條消息是定時發(fā)的。
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你說,但煽情什么的肉麻多,我就匯總說說吧。
唯,這條路的盡頭,我并不明白是否是錯的,但我還是會走下去。
你也一定要加油,既然做出來選擇,就不要輕易放棄。
無論如何,都要成為我們所約定的那樣。
我會在這趟旅途的終點等你?!?p> 我四下望著奔波的人流,似乎還能感覺得到他的氣息。
我看到了,在安檢處,他正好也看到了我。
他跳起來,向我揮揮手。
帶著一抹無奈且釋懷的微笑。
而后,那個拖著行李箱的高大背影,漸漸隱沒在人潮里。
·
?。瑁?p> “而后驚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沒有能夠降低傷亡率,并不能帶來勝利。
每每有人指責(zé)他,他總是覺得那是為成功的必要付出,一切的死亡都是在為最后的成功做鋪墊。
有一天,女酒保的孩子出生了,他剛剛從鬼門關(guān)跑回來,碰巧遇上了那母子倆。這一幕,讓軍官甚是崩潰。在短暫的問候后,他們吵起架來,軍官辱罵女酒保平凡,是個給錢就會對客官眉開眼笑的凡人,而孩子也會成一個廢物,一輩子窩囊地活在她的襁褓里。誰知,女酒保笑著對他說:
‘不是特別的就不行嗎?不做出一番功績就不可以嗎?我并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
至少在我看來,這孩子,才不需要有多偉大,也不用成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因為你看,他多可愛啊,他僅僅是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就已經(jīng)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了。’
在多年以后,軍官主動請纓退居后線,做了訓(xùn)練教官。
沒人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又是因何事而認(rèn)清了自己的渺小。
而多年以后,女酒保病重,死前擺脫軍官好好照顧她的孩子。
而她的孩子,那個青年的夢想是成為一位士兵,上場殺敵衛(wèi)國。
為了履行承諾,軍官對青年的訓(xùn)練用槍動了手腳。
青年的射擊練習(xí)成績自然就不及格了,而后的考核也通過不了,也就會被調(diào)去后勤部隊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青年拿著有問題的槍,日夜練習(xí),拿著掛著沙袋的槍,一舉就是好幾個小時。任憑汗如雨下,任憑手臂腫脹。
最后,青年用有問題的槍,通過了射擊測試,成了一名士兵。
教官在故事的結(jié)尾感嘆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名什么都改變不了的旁觀者罷了……’”
“這個故事跟你有屁的關(guān)系?!蔽胰徊活?,“你知道嗎,因為你,有多少夢想失去了實現(xiàn)的機會,有多少人生失去了本可以成就的機會?!?p> “我可以帶出來一屆屆優(yōu)秀的學(xué)生,也可以帶毀一些人。
有些事情無法全部顧及到,就是因為某些缺憾才能塑造出完美。
我不知道該怎么教下去,我由衷地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聽話,都能成為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教你們是第四屆,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揪心過四屆,看著一些學(xué)生不聽話,走上歧途。
其實每次我都有過內(nèi)心掙扎,但一切這件事必須有人去做。
每次,我都會先喝一罐紅牛,讓自己強行沖動起來。
我比你們還要怕。
最后我把我自己鍛煉成一個極端的人,極端地認(rèn)為我沒錯。
有舍才有得。
所以還請你原諒,有些人成了我這個木匠雕刻出完美木制品前所做成的廢料。
在那晚,我都記得,你說你在掌聲中長大。
那時候像說笑般,我說你像魯迅,說明天會誕生一個震驚文學(xué)壇的奇才。
可是你第二天并沒有像你說的那般完美。
這就是我,無法對一些話坐視不管
小時候的我是個窮苦家庭的孩子。
我還有三個弟弟。
我爸爸是個記者,收入微薄,我媽媽是個在學(xué)校附近擺攤的。
是,就是那種小販,有同學(xué)走過我媽媽的攤前還會笑,第二天還會到學(xué)校到處說:‘校門口那個擺攤的阿姨是方為民的媽媽!
那時的我,每天顧不得聽這些閑言碎語,每天只想著放學(xué)早早地幫媽媽擺攤。
我媽媽是個很偉大的人,用勤勞的工作,養(yǎng)活了我們一家。
也告訴我,做人要言出必行,要有出息。
我知道我蠢,不聰明,但我知道我要努力,我要出人頭地。
我勤勤懇懇,起早貪黑地念書。
終于,我考上了武漢大學(xué)。
做老師是我從小到大的一個夢想,于是我非常榮幸,到了上海去做老師。
那段日子我認(rèn)識了這個城市來的女孩,跟她結(jié)了婚。
她不愿意待在上海,帶著孩子在她家過。
那時的我拼命工作,外出講課,連這講,累了一聽一聽紅牛地灌,錢賺到都給家里人和老婆孩子送去。
我得到了很多人的認(rèn)可,也非常開心。
可是有一天,我的孩子在視頻前,不愿意叫爸爸。
從那時我知道,我虧欠地其實也有很多。
于是,我來到了這里,碰見了你們。
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肯努力,肯踏實,在功成名就后及時想到了家庭,于是便來到了這兒。
我想,你們那時候很多人認(rèn)為我只會吹牛,一點實力都拿不出來吧。
就是這么個成長過來的我,深知努力對年輕人的重要。
夢想可以搏出來,出人頭地也可以搏出來。你想要的生活也可以搏出來。
你得知道,越是無能的人,越是會抓著那僅有一點的,自尊不放。
他們抓著那點自尊,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你的文字,我打心底上是認(rèn)可的。如若在將來的某一天,它被強加上了讓人無法喘過氣的求生感,那還不如讓我現(xiàn)在毀掉算了。
一路走來的我,認(rèn)識到你們,算是一種緣。
像你,像他,多多少少都有我當(dāng)年的影子。
我希望多年以后,你們能面對家庭與事業(yè)會更加從容,也希望你們能活的更加出色,成為自己喜歡的人。
回來看看老方,用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手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一聲謝謝,還好當(dāng)年聽了您的話。
我是個通過努力成就人生的人,所以我走過的路,多多少少也想讓你們試試。
有些苦難挺過來了,其實也沒什么。
我其實也很普通,什么也改變不了。
從教二十余年,你們是什么樣的人,我一眼就看得清楚。
只是,我希望,罵你們說你們,哪怕為了讓你們多翻一頁書,多記一個單詞也好。
哪怕減少一分你們現(xiàn)在對自己的討厭也好。
真的不過如此。
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就是一個人民教師。
在無法改變你們的現(xiàn)狀下,只希望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讓你們少犯一些錯。
就像你們一樣,當(dāng)初拼了命地想著給我提意見,能改變我,也像你想著歪門邪道回來扇我一嘴瓜子。
我們這種上了年紀(jì)的人啊,思維就像灌滿水的瓶子,你們怎么都灌不進去的。
所以教書理念,我想我是不會變的。
你們能聽進去多少就是多少,成為你們口中唾棄的對象也好。
我希望我說真話,能無愧于教師這份,我從小到大憧憬的神圣職業(yè)。
就好。”
我沉默地聽著這位罪人的懺悔,抬起頭漠然地看著他。
“你沒有錯,但你絕對是徹頭徹尾的混蛋。以及,我還得好好感謝你這混蛋為我們付出了這么多。沒有你,也沒有今天的我?!蔽艺f,“今后,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回來,一同讓你看看當(dāng)初他們身上所存在的可能性?!?p> “一言為定?!崩戏脚e起拳。
碰拳之后,我們各自離去。
至此,單純做夢的時光,成了一去不返的日子。
我的初中生活,就此結(jié)束。
那些人的珍貴也永遠(yuǎn)成了記憶。
那些人,漸漸從我身邊淡去,繼而杳無音訊。
那段日子,有一群特別的友人,有一系列純粹動人的故事。
在所有人僅會嘲笑的時光里,他們卻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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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p> “你瘋了嗎?趕緊跟我去醫(yī)務(wù)室,傷口發(fā)炎的話整條手臂都會廢掉的!”我牽住他。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像你們這樣強大?!绷栉ㄈ鲩_我的手,“如果,我還是這樣的話,就真的要跟他說的一樣,碌碌無為了啊?!?p> 說罷,他的眼淚奪眶而出,而后整個人跪坐在地上,一只手遮住了臉。
那一瞬,我頓覺他是多么地?zé)o力,無力到令我心酸。我安慰道:“哪有的事。只要每天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斷前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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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半夜三點,我漫步在達拉斯阿肯撒城郊的海倫娜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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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p> “誰都不是生來成功的,我也一樣,歷經(jīng)千辛萬苦走來,即便深知前方無坦途,深知會跌得粉身碎骨……?!蔽艺f道。
“嗯……”凌唯爬了起來,用袖子抹干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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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p> 我撫摸著自己拉碴的胡須,遙望著夜色籠罩的湖面。
“有些人窮盡一生都沒能走出去,姑且也算一種幸?!?p> 我雙手攀爬上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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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p> “但只有堅持到最后的人,才有資格書寫那些佳話,你不是還要寫關(guān)于我們的小說嗎?”我說,“堅持下去的話,一定可以做到……”
凌唯站了起來,緊咬牙關(guān),把眼淚咽了回去。
“是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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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我站在護欄上,任憑衣擺翻飛。
遠(yuǎn)處燈火通明,照亮了淚眼朦朧的我。
我本該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