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春早,各處都掃撒一新,預備著新人入住。內務司、營造司都早早地將需要修整,重新的裝飾的宮殿名單整理出來,來王后處請示下。
宮中需要修整的宮殿太多,雖然總的來說問題都不大,可到底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坤寧殿中花瓜香氣紛馥,讓炭爐一烘,熱氣卷攜著香氛直讓人昏昏欲睡。
營造司的司丞梁歡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頭發(fā)顏色發(fā)灰,看起來十分操勞但又精神矍鑠。
宮中多處宮殿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壞,國君登基以來曾有過數(shù)次修繕,只因人手不足且法度紊亂以至于治標不治本,無甚效用。
“各宮室情況究竟如何,還請司丞仔細說來。“秦瑤柔聲道。
梁歡仔細回憶道“回陛下的話,諸宮殿中當屬青葵殿、朝露殿以及陽春殿情況最為嚴重,殿中多有損毀,青磚不平,壁畫脫落,修繕起來費時費力,不過這三處宮殿面積廣大,僅青葵殿便可容納四五位娘娘入住。更不要提比青葵殿更大的朝露殿及陽春殿。南憂殿地磚及側殿有損,較別處須得多花些功夫。其余云波、兼雨、夢浮、眠柳等殿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只用數(shù)日便能修繕一新?!?p> 秦瑤看著內宮布局圖,仔細斟酌究竟是要將人放在一起還是分開?這原本還是賢妃的差,可賢妃屢辭不就,秦瑤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
一面又命內務司司丞徐淮安覲見,問了歷年受封的人數(shù)后心里拿定了主意。向梁歡道“先修繕那些沒有大問題的殿堂,至于那些頗為殘破的,也不急于一時,且放一放?!坝窒蛐旎窗驳馈靶蘅樛旯ず蟀雌芳夑愒O,你先按往年的舊例將東西備出來,待分封后再酌情增減?!?p> 兩人各自領命而去,路上不免說著閑話。
“這一位看著像是有些本事,并不像先前傳言所說?!傲簹g道。
徐淮安道“這也難說,畢竟是宮里出來的,些許俗務自然不在話下?!?p> 梁歡還想說些什么,可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怎么說也是個公主,別管怎么來的,身份在那里擺著,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呀。
徐淮安話不多,卻是個人精。王后宮中陳設都是秦地風情,在鄭地并不好置辦,許多都是多處尋覓不得而從鄭地高價運來的。而這些都是國君的命令。只是徐淮安一時也拿不準是王后身份特殊還是國君另眼相待,在事態(tài)明晰之前徐淮安打定主意要恪守本分,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賢妃這邊偶感風寒,在床上歪了幾天都不見好,偏偏宮中醫(yī)丞近日因太妃多病而疲于奔命,一時竟無暇顧及,即便來了也多是神色疲憊,一日拖一日宮中便頗有流言。
秦瑤聽了也覺不妥,親自去看了賢妃。
賢妃所居寒枝殿竹葉瀟瀟,春華燦燦,端的是大家風范。
聽聞王后來到,賢妃強撐著要起身,秦瑤只將她攔住,道“你既病著,就不必多禮了?!罢f著暗中打量起屋內陳設,果真是清雅富貴的名門風范,書畫滿屋,圍屛雅致,大到屋內陳設布局,小至一杯一盞都十分精細。
賢妃倚著迎枕看著秦瑤,她今天穿一身煙紅色廣袖對襟絹衣繡金鳳穿牡丹,下裙是墨藍色卷草紋裥裙,頭上帶三兩支珠釵,并斜插一只步搖,耳朵上是一對瑩潤的玉墜子,雙手各戴兩只水頭極好的玉鐲子。身上熏的百花香,連帶著腰上掛的玉佩都成色極好,想來應該是從秦國帶來的陪嫁。
賢妃命人上了茶道“妾身病中面容憔悴,實在是失禮了?!?p> 秦瑤接過茶卻并不喝,賢妃一臉病容,只在嘴上薄薄地涂了一層口脂,添幾分氣色。
秦瑤道“醫(yī)丞可來過了?“
賢妃說“昨日來過了,開了幾貼藥,正吃著呢,只是我身子弱,恐怕好的慢些?!?p> 秦瑤道“我那里有些補品,讓醫(yī)丞瞧過了再給你送來。好好補補身子?!?p> 賢妃謝過之后問“殿選在即,妾身還在病中,恐怕耽誤了,便是罪過了?!?p> 秦瑤拍了拍她放在被面的手,說“養(yǎng)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別的自有旁人去操心,就是殿選也無妨,總歸是國君選妃,耽誤不了什么的?!?p> 實在是宮務繁雜,秦瑤就是想多坐一會兒打聽些消息都不行。
晚間獨孤晟到坤寧殿時還說“太后與賢妃都不得空,你多擔待些,有不懂的就依舊例來辦,橫豎過了這陣子就好了?!?p> 秦瑤柔聲應了,換了新茶道“我瞧著賢妃實在體弱,尋常風寒三五日便可見好,可賢妃已經纏綿數(shù)日,今天看著臉色實在不好,不如請醫(yī)丞再去看看?”
賢妃久病不愈獨孤晟也有聽聞,只是醫(yī)丞都困于太妃太后處,實在不好輕易調動,一時間竟有些為難。
秦瑤觀其神色,心中暗暗計較,又道“殿選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五,您可記著些,別誤了事?!?p> 最近朝中局勢不穩(wěn),隨著九王爺回都的日子愈發(fā)地暗流涌動,每一天都明爭暗斗此起彼伏,獨孤晟頭疼得很,還要每天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實在是疲憊得緊。
聽說王后今日十分繁忙,心里竟多出了兩分同病相憐的感覺,而她這樣坐在面前絮絮說著宮務的樣子讓他覺得兩人像是尋常夫妻,為了柴米油鹽而發(fā)愁。她不設防地嬌嗔皺眉的樣子都讓他不由自主地著迷。
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
她的手細白柔軟,十指修剪得宜,鮮艷的蔻丹將人的目光牢牢的牽引住,讓人不愿意分神。
桃花眼里頭盛著水汽和嬌羞,隱隱地似乎還有幾分期待。獨孤晟愛極了她這副模樣,輕聲說“你今天累不累?”
秦瑤低了頭都能看見臉上飛紅,聲音細細地說“不累?!?p> 金鉤失去作用,不斷敲打著床柱發(fā)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獨孤晟忽然問“你們秦國的守宮砂怎么是點在心口?”
秦瑤啞著嗓子說“取的是心心念念的意思,而且守宮砂守的是心不是身?!?p> 獨孤晟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守心不守身嗎?究竟是心重要還是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