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洞穴里,深處時不時傳來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尾巴不斷掃動地面的聲音。
一只躡手躡腳的山鼠正在緊靠著穴壁慢慢向深處靠近著。
呼吸聲越來越重了,仿佛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而尾巴掃動的頻率也在加快。
山鼠距離深處的存在只有一步之遙。
它想要再靠近一些以便于更好地觀察對方,但卻又像是被對方的氣勢所震懾,久久不敢動彈。
就這樣進(jìn)退維谷之時。
一雙眼睛猛地睜開,一道猩紅的豎瞳盯住了眼前的這個小玩意兒。
巨大的尾巴一掃而過,山鼠轉(zhuǎn)眼化作一攤?cè)忉u。
...
陳眉之打了一個激靈,她緊緊地握著張梁的手,大口呼吸著,香汗淋漓。
張梁的手在她身上輕輕的拍著,“沒事了,沒事了。”
陳眉之突然猛地一個深呼吸,瞳孔開始回縮,她有些茫然地看了張梁一眼。
張梁急忙握住她的雙手,連聲安慰著。
“快...快!”陳眉之卻十分急促,“快走!它醒過來了!”
張梁愣了一下,抬頭卻看到那洞穴入口處已爬出了半只蜥蜴。
蜥蜴體型巨大,單是露出了一個頭加半個身體就已經(jīng)有兩米長,只不過身上仿佛有一層老舊破損的發(fā)灰皮質(zhì),透過那層老皮可以看到,一身墨色的鱗片鎧甲披在它的身上。
雖然看起來它不久才受過傷,但那雙猩紅的豎瞳仍讓張梁頭皮發(fā)麻。
他在面對這只墨龍蜥蜴的第一秒就意識到了---
這不是他能夠與之戰(zhàn)斗的存在。
張梁能夠明確感受到自己的腿在發(fā)抖,即使面對黑熊他都能與之正面對抗,但這只蜥蜴不行。
對方可是半只腳跨進(jìn)B級的存在。
對方可是能夠威脅到一座小城市的存在。
他需要逃,考試可以不通過,但必須活下去。
現(xiàn)在蜥蜴也在打量自己,張梁知道,這是唯一能逃的機會。
可發(fā)抖的身體不聽使喚,發(fā)干的嘴唇和喉嚨發(fā)不出半點聲響。
陳眉之也愣住了。
他想叫她一起逃走,但他卻連開口都無法做到。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蜥蜴慢慢把整個身體移了出來,他能看到蜥蜴眼中的謹(jǐn)慎和試探,但更能清晰地看到那隱藏在其瞳孔深處被其強行壓制住的暴躁和狂虐。
蛻皮期...誰家蜥蜴蛻皮時都會脾氣暴躁。
但對方竟然在強行忍著那種暴虐的情緒而是在打量著眼前的敵人,只因為它曾經(jīng)被一些人打敗過收容過,即使它這次被放在了這里,但它還是在考量著...
它好像察覺到我們的驚恐了。
張梁在心中怒吼著,強壓著心中的恐懼緩緩站起了身。
他在努力擺出一副強力的姿態(tài),在動物的世界里,唯有正面對抗的強硬姿態(tài)可以戰(zhàn)斗,逃跑,往往意味著失敗、死亡和虐殺。
蜥蜴的呼吸越來越重了,它仿佛壓抑不住心中的暴躁和狂虐了,它在渴望對方的血肉。
它沖了過來。
如同一條墨色的長龍。
張梁只來得及將陳眉之推開,便半邊身子都被對方撕了下來。
飛濺的鮮血和新鮮的血肉讓蜥蜴興奮地嘶鳴起來,它瞪著那雙猩紅的豎瞳,卻沒有撕咬張梁的尸體,而是雙爪在上面瘋狂地踐踏著。
之后,整個身體都蹭了上來。
一只五米長的巨大蜥蜴,仿佛得到了心愛的玩具,正興奮無比地玩耍著。
它玩著,鬧著,拿自己的背和尾巴蹭著,仿佛這些能讓它更快的蛻皮似的。
而被推在地上的陳眉之,被這只恐怖的存在給忽視了。
但她卻一種要被比死亡要恐懼千倍萬倍的東西給籠罩住了。
她快喘不過氣了。
...
“還能站起來嗎?”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眉之愣了一下,憔悴無神的雙眸緩緩抬起,她看到了一位持劍的長發(fā)女人。
“子...子煙姐!”
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像積蓄已久終于轟然崩塌的大壩。
葉子煙蹲了下來,伸出手揉了揉陳眉之的頭發(fā),又抹去了對方眼淚。
“沒關(guān)系,”她說道,“我來了。”
那是陳眉之印象中子煙姐唯一一次的笑容,卻是那樣的柔情,那樣的...悲傷。
緊接著。
她將劍背在身后,踏著堅決的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著。
接近那只仍在血肉中肆意玩耍的野獸。
緊接著。
寒光一閃。
蜥蜴那肆意的、猖狂的鳴叫變成了痛苦無比的嘶鳴。
那痛徹心扉的嘶鳴,響徹天扉。
...
山里又開始下雨了。
在那片收容常青藤和螳螂的林子里,許其清停下來伸出手感受零星落下的雨滴時,便聽到了那一聲痛苦無比的長鳴。
于是許其清眼神一凝,腳下步伐開始加速。
...
待許其清趕到之時,零星小雨已變成了連綿細(xì)雨。
不大,卻是密得似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雨水打濕了地面,旁邊的河道里的水開始上漲,雨滴急速而連續(xù)地打在水面上,激起動蕩不已的漣漪。
雨水沖散了那股血腥味,卻沖不走地上的那攤罪惡。
旁邊癱坐在地上已被泥濘打濕的少女仍雙目無神地盯著那些殘缺。
葉子煙再沒了之前那副輕松寫意的模樣,除了雨水打透的衣襟,更多的是身上慘不忍睹的傷痕。
而那只蜥蜴也好不到哪去,巨大有力的尾巴已被斬斷,強壯的后肢也斷去一半,一只猩紅的豎瞳也已經(jīng)被捅瞎。
慘烈。
許其清來的還是有些太晚了。
可他來不及內(nèi)疚,他只能咬緊了牙齒,雙手瘋狂地向下一按。
以蜥蜴為中心半徑五米的區(qū)域整個一顫,接著開始崩裂,然后被狠狠地凹了進(jìn)去,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
而那只蜥蜴也是四肢張開,整個身體趴在地上,口吐鮮血,動彈不得。
許其清的手臂癱軟了,他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被榨干了一樣。
細(xì)雨蒙蒙,持劍的少女,被限深坑里的蜥蜴怪物,殘缺的血肉,呆滯的少女...眼前的種種,許其清只感到提不起半點興趣,他現(xiàn)在只想癱躺在柔軟的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葉子煙只是看了許其清一眼,便持劍跳進(jìn)了坑里。
揮動長劍,蜥蜴剩下的四肢也被斬斷了。
...
山雨越下越大,愈演愈烈。
坑里轉(zhuǎn)眼間開始蓄水,葉子煙將劍收回劍鞘,一只手按壓著腹部的傷口,一只手將蜥蜴提了起來,跳出來深坑,又扔到一旁。
她有些踉蹌,卻仍是堅定地走到陳眉之身邊,將其摟在懷里。
...
雨連成了線。
許其清只能看到兩個在雨中相擁的身影。
“抱歉?!彼f。“我要結(jié)束考試了,這次算我欠你的。”
說完,她一只手高高舉起,另一手也將陳眉之的手舉起。
“我要交卷?!彼p輕地說道。
幾個人影閃過。
兩個少女以及深坑旁的蜥蜴便消失不見。
唯有那深坑、地上的那片血跡以及體內(nèi)揮之不去的疲憊感在提醒著許其清---
她們結(jié)束了,我還要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