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安嬤嬤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陳悠然掉轉(zhuǎn)身子去開門,有些不情愿地朝人行了一禮,將明明不開心卻還是不敢跟長輩頂嘴的小脾氣發(fā)揮了個淋漓盡致。
安嬤嬤無可奈何,這孩子本就是她照顧長大的,在臨溪樓的這幾年她雖身在府中卻還是經(jīng)常要關(guān)注這孩子的近況,之后出了事她便自薦過來臨溪樓照顧小主子,而出事雖讓小主子丟了記憶,卻因禍得福讓這孩子跟他們關(guān)系都親近了不少。
“小主子,老奴給您備了一盅湯,解暑的,最近天氣熱起來了,您消消火?!卑矉邒咦咧磷狼皩讯顺鰜磉f給陳悠然。
陳悠然乖巧極了,雙手接過湯盅也沒有坐下,就站著將那盅微甜的綠豆湯喝完了,還道謝:“謝謝安嬤嬤?!?p> 安嬤嬤怎么瞧怎么覺得心疼,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勸慰道:“小主子放寬心,老奴也是擔心小主子安危。大主子在家中一心想讓您參加科考,您不愿意就罷了,現(xiàn)在卻要加入錦衣衛(wèi)。”
陳悠然耷拉著眼睛,不吭聲。
“老奴不影響您休息,既然明日回家,那今日便早早歇下吧?!?p> 陳悠然賭著氣低著頭趿著鞋子送安嬤嬤,安嬤嬤看人這個樣子哪里還生氣得起來,小聲說道:“明日老奴陪您一起回府。”
“多謝嬤嬤?!标愑迫惶ь^悶悶說道。
一直聽著安嬤嬤的腳步聲走遠之后陳悠然才回頭準備再坐一會兒,將將回頭便被書桌前的身影嚇了一跳:“誰!”
“小聲一點。”刻意放低的聲音傳來,跟著那人點了燈。這下陳悠然看清楚了。
“貴司別的本事沒有,就飛檐走壁偷進別人屋子的本事倒是一頂一得好?!标愑迫缓敛涣羟榈爻爸S道,倒也沒怕,自顧自走到床邊盤膝坐了:“我要準備睡覺了,豐文彥將軍若是無事可以離開了?!?p> “你住得這間屋子倒是跟下面那些花房不太一樣,你跟其他人身份似乎也不同,剛剛那個嬤嬤好像就是臨溪樓管事的?!必S文彥慢慢說道,從衣襟里拿了藥瓶出來:“我奉將軍之命來給你上藥?!?p> “不必了豐將軍,臨溪樓戒備森嚴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請速速離去吧。”陳悠然懶得再虛與委蛇,繼續(xù)說道:“今日在陳府我本是想哄陶夫人高興,并無意告狀,您的費心指導在下十分感激。若有得罪,請豐將軍海涵。”
“無妨?!必S文彥朝陳悠然床邊走,看著林西滿是戒備的眼神站定說道:“我乃軍中將士,若真的心生歹意也必然與你正面為敵,現(xiàn)在我只是被將軍派來給你上藥的…當然,現(xiàn)在陳將軍,旗吉大人跟溫露溫姑娘都在樓下,不如我請旗吉大人上來?”
本就都是男人,豐文彥在軍中更是見慣了赤膊訓練的士兵,所以三下五除二在陳悠然還沒來得及痛呼時就在肩胛骨上涂好了藥,又幫他清理了手上的傷口。
陳悠然則是在思考,在考慮胡光遠的問題。
“悠然公子的尸體是一位大人從洛陽帶回來的,所以才得以妥善保存,這位大人是陳將軍的父親,也就是陳信厚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在洛陽發(fā)現(xiàn)悠然公子的尸體時就立刻聯(lián)系了剛回來都城的陳將軍,明日這位大人朝覲述職之后便會去陳府作客,明日午后你去陳府,陳將軍會捎你去衛(wèi)所?!必S文彥收拾手里的幾個瓶子,又準備囑咐林西這幾天別碰水,結(jié)果一抬頭就瞧見陳悠然暮靄沉沉的眼神:“怎么了?”
陳悠然用力咬牙忍著,忍著不想一腳踢在對方肩膀上,忍著不讓自己就現(xiàn)在下樓殺死胡光遠,可即便眼睛已經(jīng)泛了紅,說出的話卻依舊是云淡風輕:“沒事,我知道了?!?p> 豐文彥何等聰明,半俯著身子右手撈過林西的后頸,湊近了逼問:“到底何事?”
十八歲再大的力氣自然是敵不過沙場將軍,陳悠然抻直了手臂去推豐文彥的肩膀,甚至想低頭繞過對方掐著自己后頸的大手,卻于事無補,只聽擂鼓般的聲響在耳邊喝道:“何事!”
“放開我…放開!”陳悠然掙扎著,早就紅了眼眶,嘴巴卻嚴實得很,什么都不肯說。
“文彥?文彥!放開!”
陳悠然大口呼吸著朝床角躲,剛剛被桎梏的脖頸現(xiàn)在毫無知覺,陳悠然并沒有生氣,只是滿腦子閃現(xiàn)出那天被某樣兵器刺穿了心臟了回憶,還有胡光遠輕飄飄地問他為什么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做個沒用的富貴少爺。
“林西。林西,醒醒,沒事了…噓…安靜…沒事了。”耳旁熟悉的聲音像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傳來的,陳悠然聽著熟悉的聲音喊著別人的名字,終于像一條瀕死卻又被好心人被丟進淺塘的魚,用力呼吸著,似乎還渾渾噩噩喊了一句“哥”。
辛辣的味道被灌進嘴里,似乎還沖進了鼻腔,陳悠然只覺得胸口一片火辣辣的,下意識側(cè)身把自己窩起來輕輕咳了幾聲。
陳悠然揉了揉眼睛,慢慢睜開就瞧見陳謹行坐在床邊,豐文彥,旗吉和溫露也都站在不遠處。慢慢起身攏了攏里衣,又看了看屋外,啞著聲音問道:“沒人…咳咳…沒人發(fā)現(xiàn)你們吧?”
“放心。”陳謹行溫聲回應道,一臉擔心地問道:“現(xiàn)在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陳悠然覺得陳謹行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輕輕搖頭:“沒有不舒服,就是胸口有點燙?!?p> “那是藥酒,不過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能真的會用蠱蟲給你試試深淺了。”旗吉站在一旁說道。
陳悠然費力朝旗吉咧嘴比了個笑臉表示感謝,又看向旗吉旁邊的豐文彥,對方神色稍有些凝重,還有些懊惱,陳悠然又辛苦勾了個笑:“以前悠然公子跟我說過些話,同豐將軍的話有些出入,是不是嚇到您了,在下唐突了?!?p> “不?!必S文彥當即回絕道:“你的狀態(tài)肯定不僅僅是些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