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簡果然恢復(fù)了“君稱”,沒人再敢嘲笑瑾萱宮了,這宮里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傳出懷孕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進(jìn)宮的男子每年都不見少,這么久了就只有花瑾君這個進(jìn)宮快十二年的“老人”懷了孕。
這不知讓多少人紅了眼。
花瑾君雖在宮里待得也算久的,但不愛與人交談,也不出瑾萱宮,宮里年輕點(diǎn)的男君沒有幾個人是認(rèn)識他的。
有的男君聽見是個叫花瑾君的懷孕了,以為是剛進(jìn)宮的男君呢;有的只聽聞過花瑾君的名號,是六皇女的父君,其他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了。
也就孟長君以后宮之主的名義來看望了一下花瑾君,這也讓花瑾君極其的不自在。
奇怪的是母皇,每天雷打不動都會來瑾萱宮看父君,每次都只待一會兒,就被父君“氣”回去了。
父君不讓月掩待在他屋里,她也不知道父君是怎么“氣”母皇的。母皇氣歸氣,但是每天吃的用的都源源不斷的送到瑾萱宮,生怕父君餓著了凍著了。
父君不知道這些。只有半梅半墨看著這些山珍海味、十全大補(bǔ),明白了皇帝對花瑾君是有多么的上心,費(fèi)盡了心思才讓花瑾君胖了一些,氣色好了一些。
而月掩只關(guān)心著父君手里的青瓷瓶。月掩根本睡不了覺,一閉上眼睛,就夢見父君打開了青瓷瓶放出了一只紅眼血身怪獸,把所有人都吃了。
她根本碰不到那個青瓷瓶。除了母皇在的時候,月掩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著花瑾君,美名其曰:“照顧父君肚子的小怪物?!?p> “掩兒,快去睡覺!你守了我一天了,我跟坐牢似的。你瞧瞧你的臉,比我還憔悴,快去!”
花簡把剛剛還看著的書,卷起來想把月掩拍走,月掩自愿的挨了兩下,站起來,“你睡著,我就走了。”
花簡拉著她的手,嘆息道:“你不用緊張父君,父君又不是第一次生寶寶,能照顧好自己的。你別整天跟著父君了,該出去玩就出去玩。”
月掩想起了,前兩天看到長年在瑾萱宮“路過”,心里泛起一陣厭惡,她的脖子才剛好。
“不出去,沒意思。皇宮很大,可再大,掩兒也玩膩了?!?p> 花簡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月掩從來都沒有見過外面真正的世界。他的故鄉(xiāng)蓮安,是全天下最好玩的地方,有許多酒肆、青樓、茶館、戲院、集市…每天都是熱熱鬧鬧的,人來人往,每天都玩不膩…
這才是真正的人間??!
若是月掩出生在蓮安……
“掩兒,明天陪父君到院子走走,每天在這屋里的,我都要悶出病了。”
“好?!痹卵谧尰ê喬珊茫樟怂臅?,他的青瓷瓶被他壓在了枕頭下面,月掩深深的看了一眼。
“掩兒回屋睡了?!?p> “嗯??烊グ伞!?p> 月掩滅了燈,站在黑暗里,她沒有離開父君的屋子,而是爬進(jìn)了屏風(fēng)旁一個巨大的衣柜子,就著衣物,靜靜地蜷縮在里面。
在這里可以感受到父君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父君就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跟她一樣的躺著,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入睡。
她睡的很快很沉很累,以至于忘記了第二天早上,自己要趕在父君醒來之前從柜子里出來。
她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jīng)從柜子的縫隙里照射進(jìn)她的眼睛,她看見陽光里的塵埃在漂浮著,一片恍惚,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太安靜了,安靜有點(diǎn)過分,父君沒起床嗎?還是出去了?要是出去了,她得趕快溜回自己的屋里;要是父君還沒起,她就得悄悄的了。
月掩趕緊把眼睛湊到柜子的縫隙看,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父君床的一半。
她看見一個身穿皇明色鳳袍的女人坐在父君的旁邊,是母皇。
母皇也不知來了多久,她就一直看著父君,父君撇過頭,不讓她看,倆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母皇像是終于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了,主動地低聲開口了,“藥要涼了,我喂你吧。”
是一碗安胎藥,皇帝親自動手給人喂,這得多大的恩典?。?p> 花簡似乎對種“恩典”不屑一顧,“不用,我自己來。”
“我?guī)湍??!?p> “我自己有手?!?p> 又是一陣子的沉默。
“我來。好嗎?”月聞筠懇求著。
花簡不說話。
接著就是勺子輕輕碰撞碗底的聲音。
“不要了?!?p> “不多喝幾口嗎?”
“嗯。”
月掩看見母皇有些無力的把藥碗放回桌子上。
“要…吃東西嗎?”月聞筠努力的尋著話題,自從花簡來到了皇宮后,他們倆就太多沉默了。
父君沒說話,應(yīng)該是搖頭了。
“我…我每天都抽空來看你,不容易,花簡你能不能……”
父君連忙打斷她的話,“陛下可以不必來看我,我一個人很好?!?p> “你——”月聞筠的脾氣生生的壓了下去,“你非得每次都要惹我生氣嗎?”
“沒有?!被ê喌睦淠B月掩都感到不適了,“花瑾君不敢?!?p> 月聞筠深深的嘆了口氣,她看著花簡的肚子,滿眼的柔情。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她都下定決心了要對花簡“死心”的,結(jié)果這個孩子又讓她“死心塌地的過來了”,花簡這個人注定是她的劫,她一生都逃脫不掉的。
她的手伸了過去,摸上了花簡仍是平坦的肚子?;ê喴徽?,連忙要把她的手拿開,月聞筠低聲可憐道:“我摸摸就好,不干別的?!?p> 花簡沒阻止了。
“我以前…是滾蛋許多…對你?!痹侣勼薜氖謴乃亩亲用搅怂氖?,然后十指相扣,花簡低頭看了一眼,冷漠的任她折騰。
“…現(xiàn)在我們有了這個孩子,就別鬧了,好嗎?我肯定會好好待你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要去蓮安,我陪著你去;你喜歡寫詩讀書,我把全天下的古典詩集都給你收羅出來;還有掩兒,我給她讀書,封為攝政王,淮州那片最好的封地都給她,還有黔南軍的兵權(quán),她一生都會榮華富貴,快快樂樂的……只要你,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了…花簡…”
父君沉默了。
這種沉默簡直比利器還要傷人。
“你還忘不了她嗎?”月聞筠痛苦的看著他的臉。
花簡顫抖著身體,張了張嘴沒說話。
“她都死了這么多年了,你還沒忘掉嗎?我堂堂一個皇帝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死人嗎?我到底是有多差勁??!這么多年了都沒能讓你看我一眼…”月聞筠的額頭無力的抵在花簡的肩膀。
“…當(dāng)初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把你扔在蓮安的,我應(yīng)該早早的就把你帶回京都??墒恰耶?dāng)初太年輕太害怕了…母皇病危,大皇姐和十四皇妹都要置我于死地,我?guī)е?,我害怕…我害怕我顧不了你…我害怕你丟了性命…我更害怕你看著我死了…”
“…花簡,當(dāng)初真的是我迫不得已,我求求你原諒我吧,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我不求你跟以前一樣,你就對我一分好就行了…”
一個皇帝竟然哭著哀求他,花簡沒有心嗎?他好似沒有,他甚至連魂都沒有了。
他掐著自己的大腿,逼著自己冷漠,沒有感情,他聽見自己的肉體麻木的說:“我做不到?!?p> 又一把利劍刺穿了月聞筠的心,她看著他的側(cè)顏,喃喃道:“你到底讓我怎樣做?告訴我好不好?難道要把我殺了,你才肯原諒我嗎?”
花簡終于肯看著月聞筠的眼睛,“你曾經(jīng)說過只會愛我一個人,可是你現(xiàn)在有多少個男人?你還連個跟掩兒一樣大的男孩都不放過,你叫我看著?我看著了!他在叫,他在哭,像你折磨我一樣,你真叫我惡心?!?p> 月聞筠愣了愣,好像在回憶自己是不是做過了這件事。突然笑出了聲,站了起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好像終于回來了。
“我惡心?我惡心?花簡,你以為我想要這些男君男寵嗎?你以為我愿意跟他們生孩子嗎?他們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愛,我一個都不在乎。”
“…我就是個傻子!我就只愛你一個!我沒有冊封過皇夫,就是一直留給你的??墒悄隳??我讓你等我,等我成皇,我會回來娶你的!可你轉(zhuǎn)眼就向你表姐投懷送抱。我好不容易當(dāng)上了皇帝了,卻聽到了你嫁人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只有拼命的找男人,才能忘掉你一點(diǎn)點(diǎn)…”
月聞筠惡狠狠地,怒不可遏的,“可你為什么后來又要出現(xiàn)在我眼前?你一出現(xiàn)我就只想占有你控制你禁錮你,怨恨你不等我!”
“…多么巧?。∵B天都幫我,我找到你以后,你表姐就死了,死的真好!我以為你就是我的了,把你帶回皇宮,牢牢地看緊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又‘折磨’了我十多年…”
月聞筠突然發(fā)狠的抓起花簡的衣領(lǐng),逼著他仰視。
“你看著我。”母皇的聲音帶著逼人臣服的威嚴(yán)。
父君不得不對上她那對似乎要“審判”他生死的眼神。